符师传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你是纪老师的学生，其实也就是老师的学生，不是吗。”

沉默，沐雪一没有再说话，就静静的坐在一旁，她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就是一个可怜的小孩，在很久之前他就是一个人，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都认为他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可他内心却有着丁点甘愿用生命为之守护的东西，只是现在，他却不得不了为了他最珍贵的东西，将那内心的丁点敲碎一小块。

不应该舍不得，更不能后悔，他神色寂然，像是做个一个重要的决定。“谢谢。”这是江宁至今说过最困难的两个字。

“那武立学院很厉害吗？”

“这片星城区下书院有很多，但学院只有一座。”

“我们现在在哪。”江宁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牧夫星城，东十六卫。”

“你也可以叫它，武卫城。”

这一夜，江宁与沐雪一谈了很多，江宁第一次知道，他之前生活的森林，叫百湖森，他三年来走过的路程，仅仅只是百湖森外围不起眼的一小部分。

林无界，陇可见。

百湖森还有多大，没有人知道，可人类的领地，是百湖森以外那一望无际的土地。东至百湖森，西至望北海，都是人类的领土。

而牧夫星城，是最靠近百湖森的一座星城，千百年来，这片星城下大大小小的书院更迭不止，唯有武立学院长存，它就像一棵永远不会倒下的苍天巨树扎根于此，武立不倒，牧夫星城就还在。

以武立世，是武立学院的根本，武是勇，是继承。

每一位武立学院的学生，都不会忘记入学大典那一天，孟知山站在学院那高台上大声的告诉每一个人，“你们当中一定会有人成为这个时代最好的学生，你们会登上更高的舞台，以世界为棋，以天下为子。人生漫长，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言人无二三，但请你们记住，学院就在这，徽旗不倒，武立不倒，每一位武立的学生，老师，便都是你们坚强的臂膀。”所有学生那天都会看到，这位老的已经不能再老的武立院长，其实仍然霸道的如一头狮子。

那既然这样，孟知山院长，今天起。

您便是我的老师。

“院长就很厉害吗？”

“不是，因为没人比老师厉害，所以老师就成了院长。”

“你也许不知道，老师是这片星城下最厉害的人。”

江宁眼中果不其然的亮起了一道光，“为什么。”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老师是武立学院的院长。”

有些东西要留住，则必然会有些东西要离开，因舍有得，所以他害怕。

而孟知山已经离开，平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凭什么，因为你的老师纪守之，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雪一，师弟交给你照顾，过几日便带他来学院吧。”孟知山的声音越来越远，分明是叹息，又有点听不真切，可沐雪一有种错觉，这一刻，老师苍老了许多。

也就从今天起，江宁世界里最珍贵的地方，有一丁点是属于沐雪一的，她是他第一个朋友，而那敲碎的地方，属于孟知山。

沐雪一知道江宁说出的这两个字代表什么，她也必须努力让自己变的更平静一些，“不客气，我们是朋友，以后也是同门。”沐雪一觉得还应该说些什么。

“老师，是一个好老师。”沐雪一答的很认真。

“可我只有一个老师，他的名字叫纪守之。”这个理由还不够。

房间又恢复到之前宁静，茶未凉，仿佛刚刚发生的那些都是错觉。

“你说，我该认这个老师吗？”良久，江宁开口，有点挣扎。

很固执，很可笑是不是。

可江宁的世界真的很小，小到只有老师一个人，所有有关老师的记忆都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他不想忘记，可这么多时间过去了，有些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像攥在手里的沙，总会慢慢的流走，他越想抓住，失去的就越多。这些年，他脑子里一些模糊的记忆慢慢被取代的，留下的是他这三年里为生存所必须经历的东西。

可沐雪一心里又何尝不是挣扎，她大概能猜到，同一天，江宁失去了唯一的老师，而校长，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他们同病相怜，两人同时将这份痛苦亲手埋在记忆里，更残忍的是，江宁不知道，他所寻找所等待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回来。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江宁的存在，会时时刻刻提醒着老师，你最好的好朋友已经不在了，你们不能再一起喝酒，不能再一起听曲，以后所有的所有都将会是一个人。而老师的存在，则要在江宁心中里最珍贵的地方挖出一块将他放进去，怎么能不痛。

可就是这么两个不肯服输的人，最后都做出了妥协。孟知山成了老师，江宁成了学生。而江宁现在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理由。

“凭什么！”压低的声音让沐雪一没由来的一惊。

“我的老师只有一个，他叫纪守之！”江宁不知道为什么，胸腔里像燃起了一团火，有什么重要东西在燃烧就要消失不见。

就像少年在自家花园里撒满了野花的种子，日复一日，少年细心的浇水，除草，等到春天，少年认为这里一定会盛开出最美丽的花。可有一天，花园的土地被重新犁好，撒上了那些只能在官宦人家才能看到的花种，即使春天到了，即使百花盛开，也不是他想要的花啊。少年最珍贵的东西被拿走了，然后被塞进了他不需要的东西，他心中会燃起一团火，想要烧毁全世界，可来年，少年仍会在花园里撒满野花的种子，然后日复一日，浇水，除草，等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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