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师传

好在江宁没打算让她开口，“我也没有太多朋友。”他转头，望着窗外的星星。他不想接触沐雪一的目光，因为他说了谎，这么多年来，其实他一个朋友也没有。

而沐雪一看着江宁，这句话后，她却仿佛在江宁眼中看到了秋风落叶，这一刻，天地寂寥。

“我从小就和老师在森林生活，老师教我认字读书，书法礼仪，还给了我许多书让我好好看，我问老师为什么学这些，他说，以后你怎么也该是个世家公子，行为气度，总不能让朋友笑话。我又问老师，朋友是什么，我能和老师能做朋友吗，老师那一刻的表情很奇怪，他摸着我的头说，朋友，是那些会在困难给你帮助的人，但老师不能和你做朋友，老师含含糊糊的，没有解释太清，然后继续和我说，以后，你会碰上许多人，有些人会成为你的朋友，而有些人擦肩而过，最后也不会再有联系，但老师保证，这一天不会太远。”

“可见了你我却不知道该和你说些什么，如果在从前我有很多朋友的话，我们一定会聊的很开心，因为我不笨，我从小就和野兽搏斗，时间长了，有时候闭着眼睛也能知道野兽要干什么，如果我从小就有很多朋友，我大概闭着眼睛也能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话吧，可现在，我真不知道要和你说些什么，你不说话，也是没有什么朋友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江宁还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沉默没太久，江宁转头看向沐雪一，很认真，仿佛用尽了力气，“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那一天我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直到最后我睡着了，我一直在想，老师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实力太弱，不能帮助到老师，于是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拼命练习体术，老师教给我的一切生存之法，我都深深的刻在脑子里，我要走出森林，我要去最大的城市，在那里，我要找到老师，告诉他，我能帮助他。”

“我在书上看到，世界上最强大的是一国之主，比一国之主低一些的就是宰相和将军，宰相我做不了，因为我书读的不是很多，于是我要励志做一个将军，将军，一定要很厉害，在走出这片森林之前，我不能被打败，我要活下去，即使缺了胳膊，断了腿，我也要活下去，因为如果我死了，我就真的不配当将军，又怎么能帮上老师。”

“之后我就在森林里独自生活了三年，在之后，就碰见了你，你救了我一命，谢谢。”

这少女年龄与他相仿，或许都是十二三岁，穿着银蓝相间的轻甲，秀丽的长发简单的用绸带扎起，不施粉黛，可还有些稚嫩的五官却已经精致的像一副画，这样一个少女，江宁有些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个女孩。

“我叫沐雪一，武立学院的学生，不知你，怎么称呼。”沐雪一已经坐在了八仙桌旁，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

“我叫江宁”，说完许久，他见沐雪一没有接话的意思，才又硬生生的挤出一句话，“我不是学生。”

“之后老师教我体术，教我在森林里生存所需要的一切，我问老师，你要离开我吗？老师笑着说不会，除非他死了，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看见老师望着夜空独自叹息，夜空里有什么，会让老师想起不开心的事情，我想安慰老师，因为怕老师有一天会真的会离开我。”

“后来有一天，大雨磅礴，整个世界犹如末日，我和老师在山洞避雨，可当我醒来的时候，老师却离开了，他只留给了我一封书信，墙壁上刻着一句话，一路向西，好好活下去。”

江宁也不觉得尴尬，“你，没什么朋友吧。”语出惊雷。

沐雪一怎么也没有想到，江宁说的第一句说居然是这个。在她看来，不应是我来自某某家族，从师何位，于百湖森历练，幸得姑娘相助，以后来何地一定要让自己尽地主之谊之类的话嘛，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自己没有办法理解，这一次，江宁这句话，不是她不想接，而是她真的没办法接。

“我知道。”

江宁没有在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种情况，在三年前，他年龄尚小，老师问，他便答，而三年后，他更加擅长的是与野兽打交道。而另一旁的沐雪一，她想问的实在太多，他是谁，从哪里来，以后要去哪里，最主要的，是那封信。她怕问的太多，眼前的这个少年会胡思乱想。

“你醒了，”不知多久，清脆的声音钻进了江宁的世界里，他记得这个声音，森林里救下他的那个人，他想坐起来，全身却使不上劲。“你伤的太重了，李师傅已经给你做了全身治疗，他都说这次你能活下来，万里无一，所以为了你自己，还是躺着吧”。

江宁寻声望去，一名少女从房间的另一边走来。

房间内又恢复到之前的宁静，江宁看着床檐，沐雪一看着手里的素锦茶杯，许久。

“我...”四目相对，两人异口同声。

“你先说”，没等江宁再开口，沐雪一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她举杯饮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所有游散的意识汇聚到一点的时候，江宁猛地睁开了眼。

还活着，这是他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他下意识的环顾四周，森林的三年挣扎，让所有一切自我保护的举动都成了本能。

这是一间并不算很大的屋子，屋内的陈设还算整洁，实木的八仙桌，木椅整齐得摆放着。在八仙桌的一侧，是一扇朱红色的木窗，此时在窗沿上，摆着三两土盆，栽着几株江宁见过却说不说名字的植物，正值夜晚，这种植物的果实散发着米白色的光，一颗两颗，很是好看。而透过窗向外望去，窗的一半被婆娑的树影所占，另一半，却是一望无垠的夜空，江宁望着这夜空，不知想着什么，竟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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