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游魂

又经过一番议论之后，张老乐自然被大家奉为首领，具体规矩也有他来制定。接下来的几天之内，有人负责自己村镇的串通；有人却去了周边几个城镇，把老乐和龚瞎子写好的信件散发了出去。就这样，在初冬季节，一场较大规模的农民运动在皖北地区豫皖交界的雉河集发生了。

“老爷，苗头不对，咱们还是有些准备的好。”一个家丁带着惊慌跑进了豪绅姜家大院，对着正在晒太阳的家主人姜老太爷喊道。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如惊弓之鸟的姜老太爷一下子坐直了身板，催促道：“快说！”

老乐当机立断，挑选了三十多个武功好手，背着绳索摸到了城墙拐角，小心过了封冻的护城河道，贴近了城墙。为了迷惑敌人，各城门故意鼓噪咋呼着做出了强攻的架势，吸引了敌军注意力，以掩护任柱等人偷城。一炷香时间之后，果然有两个利落的少年爬上了一段坑坑洼洼墙面的城墙，放下绳索，让下面的兄弟攀爬了上去。三十多个生龙活虎的青少年隐蔽接近了北城门，突然下手，很快解决了城头的十多个兵勇和豪绅武装，顺着内城阶梯杀了下去，兵分两路，一路与敌人搏杀，一路抽掉了门栓，接应大队人马杀了进来。

接下来按照各自居住区域，各自村镇和家族序列划分队列，并制定了各色小旗子作为标志。期间近水楼台，当地大户可是首先遭了秧，被越来越多的各地汇聚而来的捻众给强行分了粮食，抢了财富。有人试图反抗，迅速遭到了捻子们的狠手，一时之间群情振奋，大有吞噬一切的架势了。

在雉河集就食半日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各路捻子就杀向了蒙城，一路上又有不少民众加入进来，等逼近城下，总人数已经达到了二万。早已得到当地豪绅求告的蒙城知县立刻关闭了四城大门，组织了差役和当地豪绅武装分别守在了各门楼子，一时之间浩浩荡荡的民军倒也无可奈何。几个头领聚在一起商量了一阵子，还是急于救出自己老爹的任柱机灵，大胆提议爬过城头，突袭城门，然后放大部队进城。

“不公平！”附近民众大声呼号，声震云霄，气势骇人。

“我们怎么办？这叫逼上梁山！在下被众乡亲和各路好汉看得起，咱老乐就豁上这百多斤，带着大家和官府，和豪绅斗他一斗，为老百姓找一条活路，你们说好不好？”

“好！”又是高声呐喊。

掌柜正说着，那老乾已经带着二三十人败退下来，对方人数越来越多，一会工夫就集中了上百个，任凭这二三十人如何厉害，也难以抵挡了。最主要的还是他们有累赘，一挂大车似乎断了车轴，不能迅速远遁，制约了众人行动。

“有些愚鲁了，逃命要紧啊！”张贵的眼力长进不少，尽管猛力不必虎头，但是这其他轻身功夫，以及脑力可超过了自己兄弟不少。迅速思考着，眼看着对方就要吃大亏，拉着自己两个手下就回了通铺间，迅速撕扯了几件衣物，将脸面蒙上，只漏了两个眼睛，然后招呼其他人学着做了，嘴里喊道：“不能给掌柜带来麻烦，从后院绕道巷道里，突然出击，救人后撤出这块。”

老乾一把大刀指东打西，威风的确很大，只可惜势单力孤，顾此失彼之下，已经有多名同伙受伤，正杀红了眼睛，突然有十几个蒙脸汉子刀棍在手，步伐快捷从侧面冲向了乱哄哄的敌阵，凶猛砍杀之下，顿时冲乱了敌兵，很多赶来助拳的竟然四散而逃，因为敌方来了援兵，而且是训练有素，进退有度，出手快捷狠辣，互相掩护着一会就放到了二三十个当地豪绅组织的家丁护院。

今日是雉河集赶圩的日子，尽管是冬季了，但是四面八方的客商还是赶了过来，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奔波着。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里从辰时开始就陆续来了很多拿着家伙的青壮年，并且很快就占据了集街中心的十字路口。北侧也不知啥人竟然搭起了一个戏台，正有几十个魁梧汉子忙活着。也有一些人提着棍棒刀剑四外巡视，维持秩序。好奇心之下，不管是买的卖的，多数人都围了上来，很快就都塞了整个附近大街。中午到了，尽管还有陆续赶来的青壮年，十里八乡都熟悉的仁义光棍张老乐在多名好汉子陪同之下登上了高台。先是龚瞎子开口喊道：“乡亲们静一静，下面请咱们的大家主，仁义好汉子，十里八乡黄旗大盟主张老乐给大家说几句！”

“乡亲们，在下不才，被众家兄弟推举出来作为盟主，带领众位乡亲斗豪绅富户，打县城官府，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吃饱肚子，不受饥寒。现今天下，官府贪污腐败，苛捐杂税，不顾百姓死活。各地富豪乡绅勾结官府巧取豪夺，广占良田，为富不仁，这世道公平吗？”

“你是老乾的儿子柱子对吧？快快起来，老叔这就想办法救人！熙儿，快领着柱儿去家里吃顿饱饭，我去找你二爷他们合计合计！”老乐可是利索主，安排完就去了宋家宅院，这座被张耿买下来交给老白他们居住，最近有闲置下来，被老乐安排住下了上百口难民老弱的大宅院，晚饭之前就聚齐了附近几个村镇的话事人。大家七嘴八舌一阵子，竟然异口同声地主张马上行动起来，打富豪吃大户，帮助十里八乡的民众度过饥荒。

“别急，别急，所谓三思而后行，咱们就折磨莽莽撞撞举事可是不妥。我看这样，咱们大家分头联络，尽可能多聚集一些帮手，形成了大规模才能有威慑力。至于共同起事的时间和地点也要先定好了。”龚瞎子依旧一把招牌式破蒲扇忽闪着说道：“所谓雁无头不行，人越多越乱，就需要一个领头，就需要有规程，大家说是不是这样？”

“快走！”斜刺里杀穿了对方阵势，身体矫健的一个蒙面人靠近了有些难以支撑的老乾，大声催促道。

“谢好汉搭救，有缘再见！”老乾自然是条汉子，说完就招呼自己手下带了一些轻便战利品，迅速向大街西头的野地里逃去。这边蒙面人也不恋战，互相掩护着退到了一个街角，然后拔腿就跑出了镇子，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打架的！”有人随即说道。

“是任集的老乾带人抢大户来了！”旅店掌柜似乎晓得内情，也很着急双方的争斗在众人身后解说：“这位大叔也是仁义之人，自己日子也不宽裕，却经常接济他人，很受当地百姓尊敬。”

出了镇子西南行二里多路就是任庄，老乾带着部下，背着伤员很快也就到了家中。被强留在家中的柱子听到动静，立马举着油灯接了出来，看到伤员不少，收获不多，自然有些替这些大人们着急，等父亲忙活完，小声问道：“遇到强手了？”

“唉，咱们人少，对方势众才吃了亏。不过还算运气，被一群十多人的蒙面人给解围，否则就难说了！”老乾心有余悸地说着，催促自己儿子和婆娘回屋睡觉，然后把抢来的财物分头藏了起来，这才眯了一会。没想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突然有脚步声传来，急忙翻身而起，叫醒自己婆娘和儿子，把他们送出了后门，这才提着大刀靠到了院门跟前，有人已经爬上了他家低矮的墙头，跳了进来。尽管经过了舍命拼杀，老乾最后还是力竭被绑了起来，很快被扭送到了县城。

正在亲自忙活设粥济人的老乐得到禀报，蒙城县抓了不少带头抢大户的汉子，正委托龚瞎子打探情况，看看能否搭救，儿子张熙带来了一位黑乎乎大眼睛的儿郎。第一时间跪倒自己面前的少年郎简洁说道：“老乐叔，我是任乾的儿子，我爹昨日夜里带领乡亲抢粮，被抓到蒙城下了牢，侄儿求您相救一把，只要您答应救出爹爹，侄儿今生今世为您当牛当马绝不反悔。”

江东局势未定，这皖北却又重新乱了起来。起因大概有二：皖北大旱，庄家几乎几乎颗粒无收，自然容易引发民乱；天平天国攻势很猛，在咸丰二年末兵锋已经指向武昌，这一两湖重镇，顿时把清军主力吸引了过去，中原地区兵力空虚，正给捻军发展和壮大提供了机会。

“三弟，这年关将近，百姓大多无衣无食，我们是否马上从江东调集一部分粮食和布匹过来，接济投奔到我们这块来的百姓？”敏二爷自然也是好义之人，一点都没有为富不仁的性格。去了一趟雉河集，沿途饥民遍布，老少最是惨不忍睹，蜷缩在路边沟底，死活都不知了。

“唉，这一去一来可是两个多月，年关都赶不上，所谓远水不解近渴啊！”老乐拧着眉头思考一阵子，也没有什么高招，只好老办法应付着：设粥棚，救济老弱残疾。至于求援还是要的，立刻派出了大侄子张贵带了自己手书，率领一队精干力量，轻车快马向东南而下，日落之前就赶到了坛城附近，打算休息半宿，然后继续赶路。没想到这刚刚安稳下来，外面大街上就传来的一阵喧闹，大家好奇跑到外面一看，正有两队人在互相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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