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记

“皇上喜欢这张脸吗？”韶光的声音轻若飘羽，让燕帝如在云端，痴迷道，“喜欢，这世间，应该没几个男子会不喜欢。”

“我也喜欢。”韶光微微一笑，略歪头道，“往日总有人说‘红颜祸水’，祖母正是因母亲生得太美而不喜，我却不觉得。美有什么错？错的难道是我们吗？”

“当然不是。”燕帝被蛊惑住，视线追随韶光动作而移动，“错的是朕，是朕忍不住心生妄念，忍不住将其占为己有。你们的美，是上天恩赐，何错之有……”

她这闲适的模样让燕帝突然反应过来，为何韶光一直没有慌乱，因为她一直就在等这个时机。等他靠近，等他放下提防，再一击即中。

他沉声道：“朕的人就守在外面，笙笙，你走不出去的。”

韶光缓缓将簪子首部的花样取下，露出长细的金针，“正好，我也不急着走，皇上您不是想同韶光温存一番吗？”

燕帝脸色终于有了细微变化，依旧沉着气道：“笙笙，莫胡来，别忘了平威侯府。”

“母亲是如何自尽的呢？”韶光忽然说起另一话题，追忆过往，眼神略带空洞，“母亲向来温柔，又极怕痛，胆子很小，她怎么会有勇气用那般决绝的方式自尽？当初，可是也有人对她说过要顾忌侯府？”

“那是皇后所为，朕自始至终都不知情。如果朕知道，怎么可能会让皇后逼死你母亲。”

韶光似乎没听见他所言，唇角翘成一个极为温柔又略奇异的弧度，“可惜我和母亲不同，母亲会顾忌那么多，我却不在乎。如果爹爹知道，定也是能理解我的，皇上你说是吗？”

燕帝气息已经有些不稳，有心想大声疾呼，可惜韶光动作更快，金针刺入穴道，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只能无力啊啊出声，却说不出清晰的话语。

“人体有一百零八处要害穴，三十六死穴，九处致酸软无力，九处致昏厥晕眩，另有十八处或轻或重，皇上喜欢哪种？韶光可以任您挑选。”韶光笑意愈发深，唇边一点未舔尽的血渍使她越显妖异，眼眸深处越转越黑，似乎生出漩涡，要将人吸入其中。

燕帝身体无力，努力呼喊却只能发出如牛般沉重的喘息声，他试图用目光斥退韶光，但显然毫无用处。

韶光似乎仔细想了想，忽然拍手道：“人迎穴如何？离喉中一寸半，不易找错。毕竟是第一次施针，我还有些不熟呢。”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垂眸看向燕帝，带着似乎是羞涩的笑，“皇上既然那么喜爱韶光，定是不会介意的吧？”

燕帝即便出不了声，也几乎要被气得昏厥。他从不知韶光还有这么一面，令他惊怒的同时，仿佛还生出了一种别样体验。因为韶光实在生得太美，无论她露出何种神情，做出什么动作，仿佛都很难让人生厌，何况是这种美得妖异的神态。

若是对着旁人，燕帝肯定能兴致盎然地任她施针，但对象是自己，他就露不出笑容了。

他费尽力气猛地晃了晃头，被韶光用一根手指轻轻抵住，温柔道：“皇上莫动，待会儿刺歪了，便不好了。”

她还饶有兴致地边背诵边一一施针，清若鹂鸟的声音不徐不缓道：“人迎穴，足阳明胃经，刺之气滞血淤、头晕；人中穴，属督脉，为手、足阳明，督脉之会，刺则眼昏；耳门穴，为手少阳三焦经。刺之，耳鸣倒地……”

燕帝被她一一刺过，头晕目眩耳鸣滋味齐齐涌上，只感觉天旋地转，胸口生门，偌大的身躯砰然倒地，只剩下重重的喘息。

韶光似在对待心爱之物，将金针擦了擦，还在想着下一个该刺哪个穴，殿门便被猛地一脚踹开。

疾奔而来的正是穆王，他虽察觉出了燕帝心思，却没想到燕帝当真敢对韶光下手。得了消息后几乎马不停蹄、一路狂奔，进门后刚要出声，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一怔，有些茫然。

韶光抬眸，见是他也不惊不喜，只闲闲打着招呼，语调轻快道：“穆王也来了。”

穆王心中一紧，眼眸眯起，发觉了眼前韶光神态明显有异。

作者有话要说：　　燕帝：好儿子，快救朕！

穆王：……懵逼.jpg

等别人救太不靠谱，所以女主就自己上啦→_→

燕帝低吟一声，后退两步，感觉腰部发麻，又惊又怒道：“你涂了毒？！”

“涂毒？”韶光重复，莞尔道，“怎么会，皇上放心，韶光可不敢下毒害您。不过有一件事您大概不知，久病成医，我对穴道颇为了解，我那位姨母大概没同您说吧？不对，姨母似乎也不知这件事。”

“像什么？”燕帝似乎只知道重复韶光的话。

韶光弯唇，“像一条匍匐在地、摇尾乞怜的狗，不对，就连侯府厨房的那只狗，也比您要有骨气得多。我往日就算给它扔骨头，它还能忍住不理，而您呢？”

语气犹如在向心爱之人呢喃，但内容却无比讥讽。燕帝忽然清醒过来，面带隐怒，挥手就要压制住韶光，韶光突然脸色一冷，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道，飞快取出另一只金簪对燕帝腰间一刺。

她怔怔回到宫中，贴身宫女问了许久也没反应，快一刻钟后才指尖微搐，“平威侯在哪儿？”

***

不过制止了几次韶光的动作，燕帝已经开始喘息。

细白修长的手指点向燕帝额间，他下意识伸出手，却被韶光躲过。她轻轻一笑，笑如美酒，直醉入燕帝心间，他亦不自觉笑起来，“笙笙，朕会温柔，会给你天下最好的。你会是朕的皇后，朕要让万民向你跪拜，让天下知道……你是朕的珍宝。”

“是吗？”韶光漫不经心重复，随意接过燕帝手中那白色药丸，挑起燕帝下巴，“皇上可知道自己这模样像什么？”

他手下稍一使劲，韶光唇角便渗出血来，燕帝一惊，方想起韶光身体比旁人还要脆弱三分，忍不住道：“疼不疼？朕实在是被你气着了。”

韶光未答，带着笑意缓缓舔去嘴角那丝鲜血，唇瓣愈发殷红了，犹如摄魂夺魄的妖女。燕帝被她这不曾见过的一面惊艳，失了言语和动作的力气，怔怔伸手触向那柔软的唇，“笙笙……”

他老了，如果在年轻时，韶光这种小小挣扎于自己来说根本犹如螆蜉撼树。意识到这点，燕帝神色一冷，抓住韶光手腕，冷笑道：“玩够了？下次朕再陪你继续，不过今日是朕与你的大好日子，朕已经没有了耐心。”

说罢，燕帝从袖中掏出一枚白色药丸，转为温和，“今日毕竟是笙笙初次承恩，朕不忍你受苦。此药药性并不霸道，但能助你登享人间极乐，也能免你激动之下犯心悸之症。”

她早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刹就明白，真正该恨的, 不是这位让自己被当做替代品和工具的韶阳郡主，而是怀有畸念的燕帝和亲手将自己送进燕帝手中的江锦年。

一个是罪魁祸首，一个是顺水推舟。还有……则是自己太过愚蠢天真。

他一只手掌犹如浇了铁般稳稳禁锢住韶光下颌，既是怜爱又痴痴道：“朕怜惜疼爱你至此，笙笙，缘何就不能垂怜于朕呢？”

韶光低眸许久，此刻终于扬起眼角，唇瓣亦微微翘起，似笑非笑，“垂怜？垂怜皇上这么一个行将入土比我爹爹还大的人？韶光只怕夜间看到您的脸，会做噩梦。”

明明神态妩媚如猫儿一般，燕帝才因她这艳色柔软了眼神，转瞬就被这话再度刺中痛处，连连冷笑，“笙笙，你着实太不乖了。即便你如此说，朕也不会停手。今日你便好好看看，是如何被朕这个行将入土的人肆意玩|弄，朕会温柔些，你可莫在朕面前哭出来，不然朕只怕会忍耐不住对你粗暴。”

江锦年的手早已攥出了血, 点点往下滴落, 神态狰狞极了，身体犹如坚硬的磐石，连一小步也无法移动。怜妃的心一点点往下坠落, 直至落在不可见底的深渊，她抹掉眼泪不再看他，刚要推门而入, 燕帝的话语清晰入耳，“笙笙, 笙笙，你可知朕等这一日等了多少年？宫中那么多女子，不过都是你的替代品罢了。”

怜妃一顿, 眸中闪过痛苦，挣扎几许，再也忍耐不住，直接转身离开此地。

只不过在转身的刹那，泪水还是止不住涌流而下。她麻木地走在石道上, 目带哀色地想道：韶阳郡主又何其可怜, 她不过也是个全然不知情的人。敬若长辈的皇上那般对她, 青梅竹马的江锦年也不敢相救，又比自己好在哪儿呢？说到底, 她们这些女子，不过都是那些有权势的男子手中的玩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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