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尽天龙

进了洞口之后，我理所当然的打了头阵，烧火棍负责殿后，只把杜老头一人夹在中间，一行三人相互照应着前行，入口处本就狭窄，天色也阴沉不开，走入其中没多远，就已经像是变成了夜晚，黑漆漆的几乎没有一丝光亮，更看不到出口在何处，想来这条隧道并不是笔直走向，其内也不知拐了几道弯。

按照牧民们的说法，此处到了冬季便会狂风大作，眼下虽已是深秋，却还未到变化的时节，进入之后也感觉不到一丝的空气流动。渐行渐远时，目光所及处，隧道狭窄依旧，两侧山壁却完全没有突出的棱角，想来都已被季节性的狂风侵蚀，脚下的地面更可算得平整，而且见不到碎石和泥沙，只有层一寸来厚的浮土，以及干枯散碎的枯草枝叶，应是风势减弱后积存下来。

杜老头边走边观察地面，浮土之上留存了大量的足迹，虽然杂乱却极为清晰，其中有些大型动物的脚印很容易分辨，形似梅花的是狼迹，比人手掌略小的是豹的足迹，前端有分叉犹如碗底的是野山羊蹄印，其中科克谢列克的足印也赫然在列，它那巨大的梅花状掌印实在太容易辨认。

替队伍打头阵是金字头的责任，我毫不犹豫的向尸骸走去，想带领他们到近处仔细辨认，谁知刚一迈步，脚下却传来异样的感触，似乎踩塌了一个细小的凸起物，接着轻微的“咔嚓”声传入耳中，那声音虽小，可在这静得吓人的隧道中听来，不啻为一道惊雷！

我连示警的话都未来得及喊出，便立即腰腿发力，蜷曲身体凌空弹跳，跃起后还做了个空翻。双脚刚一离开地面，我便听得下方传来沉重的撞击声，那是金属机括闭合时的巨响，仿佛剪刀刃口合拢时的声音，却比之响亮了不知多少倍。

幸亏杜老头老当益壮，听到声响便急忙后退，才在我翻身落下时险险避开，不至于被撞倒。落地后我也顾不得其它，第一时间向先前的站立处看去，只见被触发的是个巨型金属捕兽夹，闭合之后兀自颤动不休，那半圆形齿圈的交错处，刃口就像鲨齿一般锋利，如果我反应稍微慢了半拍，怕是要筋断骨折，甚至失去整条小腿。

杜老头跟在我身后，也随着我转过了弯道，他和烧火棍两人在暗处的目力不及我，一早便戴上了沿途采办的矿帽，其上安装有电石矿灯，虽然光线较暗，但可以长时间照明，而且没有烟雾和异味，不容易惊到野兽。借着昏暗的矿灯灯光，他们也看清了地上的尸骸，对于经历过真正的风浪的人来讲，遇到几具死尸实属稀松平常，除非撞见鬼魂僵尸之类的邪祟，否则绝不至于大惊小怪。

此刻面对着几具腐烂变形的尸体，我非但不觉恐惧，反而有些兴奋，因为这次委托的首要任务就是寻人，而找到了人类尸骸，几乎就相当于找到了失踪的扎克鲁。杜老头明显也有些情绪上的波动，虽未说话，却从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杜老头显然也闻到了这股气味，立即停住脚步并仔细嗅闻了片刻，之后立即打起了精神，语声急促的问是否看到了那臭味的来源。我正走在最前方，黑暗中极力辨认着路径，并未看到任何异物，却发现不远处的山壁似乎不再平直，而是斜向右方拐了个弯，臭味应该是从弯道的另一侧传出。

异味可能预示着即将有所发现，我心头也觉稍许兴奋，脚下便加快了一些，同时将唐刀握在了手中，这是柄备用的短刀，锋刃只有两尺出头，平时保养得虽好却极少使用，终于在长刀折断后有了用武之地，虽然不如原先的武器趁称手，但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器。

我将短刀平举胸前，一闪身便转过弯道，赫然入目的是三幅大小不一的模糊物事，彼此之间相隔一小段距离，静静的横陈在弯道后的不远处，全部都呈现出不详的乌黑之色，应该正是方才异味的来源----腐烂的尸骸；而那腥臭交杂的异味，就是腐尸的尸臭。从我所在的位置略一分辨，即可看出其中两具尸骸包裹着衣物，明显是属于人类，另一具应是头小兽，但无法辨别出种属。

“洋妞的话既然不可信，为什么还要去北边的峡谷？我记得牧民们把那里叫做飞石峡，再去了那破地方，咱就把三处绝地全都趟遍了！”烧火棍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三处绝地？嘿嘿，恐怕不止……先不提这个，今天咱把狼群追散了，它们分开后都是往北去，科克谢列克一定会去与狼群汇合，怎么着咱也是往北，就顺便去那峡谷看一眼，万一有收获呢？”杜老头笑眯眯的解释。

“老爷子这么一说，我也就放心了，之前是怕您老岁数大了犯糊涂，一个不留神就带着我们去趟雷子。”

杜老头反复叮嘱我们小心在意，浮土上的印记虽然清晰，却难以推测留存的时间，那些足印有入有出，也不知谁先谁后。我在暗处的视力极佳，却依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更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的摸索前行。

进入其中大概四、五十米后，依然看不到出口，却也没有遇到随时可能出现的猛兽，只是越走越黑，越走越闷热，地面的尘土更厚了些，其上的足迹也更多更杂乱，四周安静得听不到一丝声音，仿佛是进入了地底深处一般。走了许久都没有丝毫异状，正以为这次又会无功而返时，我的鼻端却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异味，那并不是空气凝滞产生的腐朽气息，而是仿佛鱼腥味与粪便的臭味混杂在一起，虽然不太浓郁，却非常容易辨认。

行至山脉脚下，抬头向上望去时，便能发觉其海拔却并不算高，最高处也不到百米，甚至不及我那两栋写字楼，但是山壁光滑而陡峭，无论人兽都极难翻越。

至于那条飞石峡，见到后才明白，其实并不能算是一条‘峡谷’，入口处宽不过三米，高不到三米半，俨然就是一个山洞，更准确的说，就是一条天然的隧道。汽车停在了入口左侧不远处后，杜老头便吩咐我和烧火棍随他下车，一起进入其中探索，那隧道虽然黑洞洞的有些瘆人，却平静的出奇，看不出一丝异状。女人始终记得与我的协定，可她有些惧怕那幽深的隧道，我便也同意让她留在车上，毕竟那洞里的情况还是未知，带着一个坠子很可能危及自身的安全。

“棍叔，你这嘴也不比水叔好多少，都一样的臭！”小丁香板着脸抗议。

杜老头却不介意，叹了口气说道：“不打紧，老弟那是关心我老头子，今儿累了一天，大伙都早点歇了吧。”

“谁对谁错，还不能下定论，也许当时真的有只狈藏在附近却没有露头，或者那洋妞口中的天龙和我们说的狈不是同一种东西，而且我怀疑她跟本就没说实话，所以老爷子才不同意和她穿串，无论如何咱还是得多加小心。”我持着稳妥的态度，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杜老头听我说完，赞许的点了点头，又抿着嘴笑道：“小心自是应当，从前就有‘三狼擒熊、五狼伏虎’的说法，但还有句话一般人都没听过，那就是‘一狈十狼’，意思是一只狈顶得上十只狼，你们自己算算，那是几头熊几头虎？不过呢，大家也不用怕，咱这次可是五行齐聚，就算真的有天狼，对付起来也不在话下。至于那洋人女娃娃，正如剑龙老弟所说，看似老实却未必有几句真话，她来狩猎天狼应该不会错，可真实身份和最终目的就未必属实。还有，那什么‘斯凯布鲁公司’，很可能纯粹就是胡扯，我老头子虽然活够本了，但也不急着去阎王爷那里报道，所以没敢带她玩。”

领队发话了，我们几个也就不再多说，填饱肚子喝足了水便在车内歇息，连续两天的夜宿荒郊，确实令人身体劳累，就连身强体壮的水猴子，打出的呼噜声都变了调。我似乎是养成了失眠的习惯，总也睡不踏实，所幸这一夜毫无异状。

次日一早，杜老头叫醒了众人，先在附近寻找狼群的踪迹，寻找无果后便直接向北开拔，同时又吩咐小丁香盯着天上，留意是否被那洋妞的大雕追踪。女人始终对那被拖走的老大无法释怀，一路上即不叫苦也不叫累，却总是念叨着该去救人，我们知道她是好心，便任由着她念叨，也没人斥责。

汽车时快时慢的开了几个钟头，虽还未到晌午，天色却已经暗了下来，乌云在头顶不断积聚，黑压压的仿佛能攥出水来。中蒙边境上的山脉也已经出现在我们面前，它就像是一座黑褐色的天然城墙，横亘在中蒙边境线，从东至西连绵不断，极目远眺也看不到两端。

“难道传说是错的，狈其实比狼更大更凶猛？”我确实有些好奇，便接着询问。

“据我师傅他老人家所说，狈确然比狼小的多，但不用靠着狼行动，他对付过的那只狈就是独来独往的。”杜老头摇头否定。

“那就是洋妞搞错了，丫虽然长得像包公，可惜不咋靠谱！”水猴子总以埋汰人为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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