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尽天龙

杜老头一口烟刚抽了一半，听了水猴子的话，差点没被咽回去，咳了半天才骂道：“你这混小子越来越不会说话，连长辈也敢取笑，欠揍了不是？也就你小子口味重，能瞧得上那煤球一样黑的洋人女娃娃。”

“我那是夸您，您还不领情，下次谁还敢捧您的场？算了，说正经的，咱这小辈跟您请教点事，洋妞把那天龙天兽吹得还挺热闹，到底是什么玩意，咱干这行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以前没听说过？”

水猴子瞎扯了半天，终于说出句靠谱点的话，我原也想问这个问题，便留神倾听。杜老头也不卖关子，一边抽烟一边缓缓说道：“天龙那是神话传说中的东西，谁也没真的见到过；至于天兽嘛，我老头子略知一二，《猎经》中也有真实记载，而且将其归为一类。所谓天兽，可以是豺狼虎豹、鹰隼鲨鳄等等任何种类的动物，却都有一种相似的特征，那就是身体上的某个部位变化成了天蓝色，这天兽如果是野狼，那就可以叫做天狼。”

正思索着狈的事情，我却又想到了那头巨大的野狼，这一比照便发现了些问题，立即问道：“我在近处看到了那头科克谢列克，它可肥壮的很，不像是传说中前肢短小的狈，老爷子你确定没搞错？”

“应该不会错，天狼就是狈，老头子虽然没见过那东西，但我的师傅却见过，而且还和它过了几次招。可惜那件事太过久远，师傅也只说起过一次，我勉强记得大概，关于那只狈，也就是天狼，最后被赶跑了，我师父可也受伤不轻，哪边都没占到什么便宜。”杜老头吞云吐雾间，忆起了前尘往事，边说边摇头晃脑的有些出神，连一双老眼都眯了起来。

小丁香最崇拜自己的爷爷，听不得别人说杜老头的不好，便主动开口解释道：“姐姐你听错了，天兽可不会变成什么东西，那只是种统称，而且爷爷给我讲过，天狼其实是……狈！那东西既是狼，也不是狼。”

听了小丁香的话，就连我都觉不可思议，说到狈这种生物，一般人对它的了解都停留在‘狼狈为奸’这个成语上，传说它是一种靠狼才能行走的动物，体型不大而且前肢短小，但是聪明异常，在狼群中扮演军师的角色，可谁也不知道狈是否真的存在于现实中。即便是我们猎五行，也不见得就能接触到那些非同寻常的东西，所以关于狈的事情一说出口，众人皆惊。

“老爷子你说得这么肯定，难不成以前对付过天兽？”烧火棍自以为听出了点端倪，便急着问道。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老头子虽然活的久些，还真没见过什么天兽，只是听说过它们带来的灾祸，而且据我所知，天狼其实不是狼。”杜老头皱着眉，似是在回忆什么。

“老爷子糊涂了吧，你刚才不是还说，天兽变成的野狼就叫做天狼吗？”听我们说起骇人听闻的事，女人却也来了精神，眨着大眼疑惑道。

女人终于亲历了这等惨事，又知道我们所言非虚，但她仍旧感觉极不舒服，虽然住口不言，但是频频的长吁短叹，眼里的泪珠滚来滚去，看那神情虽有些恐惧，但却是伤心痛惜居多。杜老头看似悠哉的抽着烟，甚至还开解我们说伤亡的并非自己同伴，不必太过在意，可是他心里也不见得就能释然，抽了一会烟，便半猜度半推测的聊起那几人的遭遇。

他这一说，众人也都来了精神，我虽是整件事的参与者，了解到的情况最多，但也不知道那几人到底如何受伤，不过有一件事可以肯定，这兄弟二人接连殒命的根源，还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蜃谷。

杜老头这土字头一脉，最擅长的本领之一，就是通过蛛丝马迹来推断事情原委，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猜到这三人会遇险，可也知道那三人心高气傲，必然不会听劝，便只好带着我从后跟随，说不定能做点补救的事情。

“就算从头到尾都变蓝了，不也照样还是狼吗？我还当它真能飞上天呢。”水猴子嘴上就从来没服过谁，此刻又不以为然的嗤笑。

杜老头也不生气，只是冷笑了一声道：“飞上天不至于，活吃了你小子却是足够，按《猎经》中的说法，天兽是上天派来惩罚人类的恶兽之王，其性情凶残诡诈至极，最喜欢以我们人类为食。在咱中国，龙是力量和祥瑞的象征；可在洋人们的眼中，龙是带来灾祸的凶残恶兽，他们既然把天兽叫做天龙，肯定吃过不少的苦头。小子们都听好喽，老头子不是吓唬你们，如果咱五个字头凑不齐，万万不可去狩猎天兽，那兄弟三人就是前车之鉴。”

烧火棍不像水猴子那么看得开，原本还在嚼着一块肉干，听了水猴子的话，脸色变得纸一样白，也没了吃东西的心情，把嘴里还未嚼碎的食物吐到车外便立即骂道：“你这死胖子，怎么嘴比脚还臭，不会说话就别说，没得让兄弟们都吃不下饭去。”

“行，你不高兴咱还就不提那事了，反正谁都免不了一死。”水猴子依旧没说出什么好话，但却换了话题，转头对杜老头说道：“还是老爷子最英明，不仅顶住了洋妞的诱惑，还大展雄风，寸土不让就搞到了咱想知道的东西。”

我们跟随那几人进入山沟之后，杜老头辨明了地势的走向，更加确定了那山沟正通向疯狼谷。同时他也发觉，那科克谢列克并不是慌不择路才逃到此处，而是早有的预谋，甚至就连头天晚上的天国沼泽，很可能也是它故意引我们进入，只是不知为何，那科克谢列克竟似能够不受蜃谷的影响，穿过山谷便悄然潜伏。那三名打狼高手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在天国沼泽只是损失了一匹马，可是进了这疯狼谷，竟然吃了大亏。

据杜老头猜测，那三人可能是同一时间坠入幻境，老大最先动的手，用手枪的枪柄砸晕了和他同骑的老二，猎鹰看到主人遇袭，便去攻击老大，并啄出了他的眼球。老三可能是被自己骑得马匹掀翻，先开枪打死了所有马匹，又和老大缠斗在一起，老大的体格比老三差的太远，近身搏斗几乎没有反抗之力，两人生死搏斗间，也不知被老三用那醋钵似的拳头打了多少记，更直接晕死过去。

就在水猴子和烧火棍吵闹扭打不休时，杜老头发令了，叫我们都上车，黑夜不能赶路，便要尽早休息，明天天一亮就出发，循着那黑人女子提供的线索去找扎克鲁。我们都回入车内后，水猴子驱车离开了疯狼谷谷口，另找了一处安全开阔的所在才停稳。女人刚上车便语气严厉的抗议，竟然反对我们的行动安排，她认为天亮后应该先去救人，也就是被科克谢列克拖走的老大。

我们几人倒也不是见死不救，但那老大本就受伤极重，不仅失去左眼，头脸还有极严重的伤势，虽然同样是晕去，可按着受伤的程度来看，他应该比老二醒得更晚，之所以能提前醒来，十之八九是回光返照；再加上被恶兽咬住了后脑要害，即便当时能从兽口救下，也未必还能救得活，被拖走之后更无幸理，即便找到也只能帮他收尸。但是这番话太过惨酷，我们都不知该如何向那天真的女人说明，最后还是杜老头耐着性子，跟女人解释了原委。

可叹的是，在我们走近交涉时，听那老三话中的意思，竟还以为是在给自己的哥哥们报仇，却不知正是他亲手将大哥送上了绝路。依照杜老头原本的推断，那失踪的孩子扎克鲁就可能被藏尸于疯狼谷，却没有丝毫发现，便令我将他们兄弟救出。

直到将他们三兄弟都拖出谷后，原以为便已脱险，最起码也能保住两人，可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那老大竟被潜伏的野兽咬住了后脑，而他却没有第一时间自救，反而偏要开枪射击骑在我身上的老三，可见他也明白自己油尽灯枯，便将满腔的恨意发泄在那伤害他最深的东西身上，可却不知他看到的全部是幻像。至于那可怜的老三，先是对自己大哥饱以一双老拳，却又被临死前的大哥开枪带走，也不知能否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报应。

沉重的话题总会结束，按着杜老头的意思，权当是对已逝之人的一番缅怀，水猴子却很不以为然，一边抠着脚一边大言不惭的放话，说他们那是死得其所，我们几人同样是猎人，也不知下场会比他们好多少。真不知该说他乐观，还是叫做没心没肺，本来已经过去的事，经他这么一说，又令众人心情沉重不少。

“说得对。”烧火棍若有所思的笑了笑，然后接着道：“老哥觉得把，你应该再买一管牙膏，还是黑妹牌的。”

“为什么？”

“就当是画饼充饥呗，贴在脸上去火，咬在嘴里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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