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传奇

薛出晴直送到辕门之外，掀开车帘，向叶天道：“曾经那么多的苦难都挺了过来，相信你这次必也会逢凶化吉，你好生养伤，待此间诸事完毕，我便去神剑岛喝你们的喜酒。”叶天笑道：“我早说过，阎王爷不会稀罕我这条臭命的，你放心吧。”薛出晴听他说笑，心中反而愈加伤感，只点了点头，放下车帘。

众人相继上车，萧见日和楚孟龄扬鞭打马，两乘马车并排驰出，绝尘而去。

张度山躺在叶天身旁，侧目望着他，忿忿的道：“狗皇帝好生卑鄙，用找太医给你治伤威胁我，逼我打开宝盒，早知你不肯就医，我又何必管他那闲事？”叶天笑道：“正因为他卑鄙至极，我们才尽快离开的好。我这伤胭脂早已瞧过，所差的只是蚕蛇血，太医又能如何？”

到了晚上，欧阳菲菲便痴痴的守在叶天榻前，实在困了，便伏在床边打个盹，好像生怕自己一睡，叶天便会立刻弃她而去似的。众人除了极力苦劝，也没个奈何。

这天晚上，叶天服过药，又昏昏睡去。迷糊之中，但觉胸前温热潮湿，耳边似乎有人在絮絮叼叼的说话。他提了提精神，竖耳倾听，却是欧阳菲菲一边哭泣，一边自言自语，声音喑哑，直如梦呓。

“你亲口答应我说，我们再也不分开，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从来不说假话，所以我相信……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抽泣一阵，又道：“等你大好了，我们便成亲，从此再也不离开神剑岛，这里有山有海，还有爹娘跟楚伯伯，萧大少爷和二姐夫也会常来相聚，该有多好？”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喃喃说道：“不成，我现在便要嫁给你，不管你能不能好起来，今生今世，我都要做你的媳妇！”说到“媳妇”二字，但觉脸上一热，泪迹未干，便又吃吃笑起来，道：“你若听见，定又笑我不知羞，但是我已经决定了，明早便跟爹和娘说去。”

叶天听她这话说得甚痴，心中大是感动，本待睁眼，忽想她若发现自己果然听到，必定羞窘，遂又打消念头，暗道：“菲菲，能娶你为妻，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但是现在，我却不能害了你。”他对自己的伤势最清楚不过，知道已经无药可救，若在这时跟欧阳菲菲成亲，岂不要让她为自己守一辈子寡吗？但是自己若不同意，说什么“就要死了”、“不能娶你”这些话，她又如何承受得了？而以欧阳雨的为人，也必会支持女儿的做法，萧见日等人更没一个会阻拦，这却如何是好？思来想去，只剩一个办法，待明早欧阳菲菲去找众人计议此事，自己便悄悄溜出去，搭渔船离开 神剑岛，死在哪里都无所谓，只要欧阳菲菲得不到他确切的死讯，多半就不会行轻生之举。

主意一定，叶天又伤感起来，想自己半生坎坷，终于要苦尽甘来，却又没命去享受了。跟欧阳菲菲在一起的日日夜夜，点点滴滴，都是那么的快乐，可惜一切都将变成永远的回忆，从此阴阳相隔，后会无期！他又想起华婷婷，蜂儿，也许到了地下，他并不会感到寂寞，但是欧阳菲菲呢？又有谁来取代自己，陪伴在她身边？

一通胡思乱想之后，叶天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到五更醒转，便不敢再睡，唯恐错过欧阳菲菲离开的时机。他瞥眼看了看，见欧阳菲菲正伏在自己身上小睡。她已连续数日没有装扮自己了，头发散乱的铺在叶天身上，每一根青丝，都能勾起叶天无限的爱意。又过了半个时辰，欧阳菲菲悠然醒来，抬头看看天色已经发白，便揉了揉眼睛，快步而去。

叶天吃力的爬起来，将“月影剑”置于床头，心下叹道：“菲菲，我把月影剑留给你，想我的时候，你便看看它吧。”心头忽的一酸，蹒跚着出了房门。众人尚未起来，院子里一片寂静，叶天却不敢大意，一路躲躲闪闪，来到海边。

今天的海面似乎也极不平静，大风掀起层层波浪，不断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渔民们正都忙着将自家渔船缚牢，见了叶天，纷纷询问道：“叶公子大好了吗？”叶天点了点头，目光寻到张旺，径直上了他的渔船，道：“这次还要麻烦张兄弟，送我离开神剑岛。”张旺惊奇的道：“我看你这身体好像并未痊愈，却又要去哪里？”叶天道：“不要问了，总之人命关天，必须速速离开。”张旺奇道：“宝盒劫案不是告一段落了吗？”叶天道：“不是宝盒的事，我必须尽快去趟开封，否则皇上便会派大军攻打神剑岛了，其中曲折，一时难以说清，我们快走吧。”

张旺见他说得煞有介事，不由得不信，看了看天道：“这种鬼天气出海，可是极不安全的。”叶天笑道：“凭你小子的本领，还怕不能把我安全送到苏窦山吗？快走，迟了便来不及了。”张旺愁眉苦脸的想了想，终于决定似的道：“好吧，只要大风不是愈来愈猛，小的便管保把你安全送到。”他解开缆绳，升帆起锚，小船便在风浪之中驶离了神剑岛。

张旺的使船本领确实高明，小船在海面上浮浮沉沉，东摇西晃，却始终有惊无险，不多时，神剑岛便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回望那渐渐模糊的小岛，叶天心中充满了不舍，知道此别即为永诀，今生今世，都再也看不到那个乖巧任性的姑娘了。

正黯然出神之际，海面上忽然狂风大作，一块块巨大的乌云直压下来，天空霎时阴沉如墨，令人不由得感到一阵阵窒息般的恐怖。张旺大叫道：“不好，暴风雨要来了！”他声音发颤，内心想必恐惧到了极点。叶天惊问：“那如何是好？”张旺道：“只有尽快回岛，不知还来不来得及。”叶天心想：“我自然命不久长，却总不能拖累他也葬身鱼腹吧？偏偏赶上这种天气，那也无法。”只得叹气道：“好吧，我们回去。”张旺掉转船头，才行出里许，大雨便瓢泼般落了下来，狂风有如野兽的嘶吼，忽尔将小船推上浪尖，忽尔又把它摔到波底，很快便听“喀嚓”一声，桅杆被风折断，砸在船板上面。

张旺叫苦不迭，没有了桅杆，小船便像在风中挣扎的落叶，团团乱转，原本并不甚远的岛岸，也立时变得遥不可及了。叶天大为懊悔，自己死便死了，却为何要搭上张旺一条性命？对这苍茫的大海，他可是没半点奈何。

巨浪接连扑到船上，没过多久，小船便倾斜下去，两个人双双落在海里。叶天在落水的刹那，拼尽全力伸腿一扫，将那根断桅踢到张旺两腿中间，张旺便好像骑马似的骑着断桅，跌入大海。他水性原本极好，再借助断桅的浮力，风浪虽大，却也奈何他不得。张旺定了定神，举目四顾，却哪里还有叶天的影子？

张旺扯嗓子叫了两声，料想叶天凶多吉少，心中一阵悲哀，只得手刨脚蹬的向岸边游去。他水性极佳，累了便伏在断桅上歇歇，即便被风浪掀起抛下，也不至溺水。随着他逐渐靠近岸边，只见大雨中万头攒动，渔民们都在引颈张望，其中还有欧阳雨、萧见月等人。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是张旺！”众人擎起长钩，待他游近，七手八脚的将他拖上岸来。欧阳菲菲抓住张旺两条胳膊，大声问道：“叶大哥呢？”她早已浑身湿透，头发一绺绺的贴在脸上，眼中泪水和着雨水，一片迷濛。张旺粗喘着道：“他……他……落到海里了……”欧阳菲菲如遭雷击，倏的睁开双眼，踉踉跄跄向前迈出几步，撕心裂肺般哭喊着：“叶大哥！”竟义无反顾的冲向大海。

一路匆匆，三日后众人在南汇登船，回到神剑岛。叶天虽按时服药，却丝毫不见起色，每天都要吐出一摊黑血，一路下来，已瘦得不成人样。众人看在眼里，便都明白，他这次恐怕是回生无望了。

欧阳菲菲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显得格外珍惜这段时光，在叶天尚能走动的时候，她便带他在岛上四处游玩。在海边，她指着那一块块形似渔妇的礁石，告诉叶天人们称其为“望夫石”。对渔民来说，三尺船里是娘房，三尺船外见阎王。渔民出海生死难料，他们的妻子便站在岸边苦苦守候，盼望丈夫平安归来。接着，她又带叶天来到后山寒潭之畔，那里高耸着两块巨石，稍高的那块微微前倾，像是正要出海的渔夫吻别新婚不久的爱妻，她说这叫“情人石”。当然，无论“望夫石”还是“情人石”，都是在表达渔家夫妇的一种相思之情罢了，叶天猜她这时带自己看这些东西，多半是要让自己明白，她那颗至死不渝的心。

欧阳雨道：“想必当年略晓情由的老臣对此不敢提及，在他们死后，便留下了这么个传言，只是密函的内容，已无人知晓。难怪说盒内的秘密关乎到社稷安危，此事一旦捅破，恐怕真要引得天下大乱了。”

张度山道：“还有更要命的，密函上说，赵光义为稳住孝章宋后，曾许诺在自己百年后将皇位还给其子，但是最终他却传位给自己的儿子，并未如约归还江山。这份密函若果真公诸于众，太祖的后人焉能不反？”

欧阳雨叹道：“其实谁做皇帝都是一样，当初若非鼎儿引狼入室，我们倒不如成全他做皇上，也比当今的天子强胜百倍。”提到这件往事，众人无不唏嘘慨叹，回想那时舍生忘死，以险计吓退强敌，虽然最根本的原因是为抗拒外侮，但怎么说哲宗皇帝都是最直接的受益者，而如今张度山双腿俱残，叶天危在旦夕，这个皇上又对他们如何了？

这时欧阳菲菲苏醒过来，伏在床头痛哭失声，大概她也隐隐感觉到，叶天这次的伤情实在不容乐观。众人听她哭得悲切，心下愈发伤感，相继走出帐外，都如失了魂似的，东一个西一个的怅然呆立。

哲宗安慰众人几句，便又步履匆匆，来到张度山的寝帐。张度山也早被惊醒，只因行走不便，无法出去察看，这时见哲宗皇帝兴冲冲的进来，心中大为疑惑，接着他看见哲宗手上的宝盒，心念一动，便即猜到了十之八九，问道：“是叶天带回了宝盒？”哲宗道：“正是，朕尚未来得及问他，但想必他已杀了吕承欢，夺回宝盒。请张居士速速将宝盒打开，朕倒要瞧瞧里面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张度山对盒内的密函自不关心，先问道：“叶天现在如何？”哲宗却是心急如焚，随口说道：“他受了点伤，正在休息。”张度山哼了一声，道：“怕是没那样简单，他这次发作，多半性命难保。他为皇上夺回宝盒，皇上却不关心他的生死，反而匆匆忙忙找我开启宝盒，实在叫人心寒。”

张度山一想有理，便不再言语。欧阳雨道：“张居士打开宝盒的时候，没有看看密函的内容吗？”张度山原本正想着函上的秘密，闻言道：“匆匆瞥了一眼。”欧阳雨笑道：“张居士一目十行，又有过目不忘之能，想必对密函的内容尽数知悉了，却不知是否真像皇上说的那么简单？”张度山哼道：“哪有那么简单！密函落款属名陈荣，那是开宝年间的一位内官，他在函上记载，开宝九年十月十九日夜，太祖皇帝跟晋王赵光义在宫中对饮，宦官、宫妾悉数屏退，陈荣遥见烛影摇晃，似乎赵光义离席退避，接着便听到柱斧戳地之声，太祖高声说‘好做，好做。’当天夜里，赵光义留宿禁内，五鼓时分，太祖突然驾崩，赵光义遂于柩前即位。”

在他讲述时，欧阳雨便已面色数变，待他说完，心头不禁生出一丝凉意，沉吟道：“这么说，赵光义并非像后世所说的奉遗诏登基，而是弑兄夺位？”张度山道：“多半是了，赵光义做了六年的皇帝，赵普才拿出所谓的‘金匮之盟’，说什么当年杜太后担心国无长君，非社稷之福，让赵匡胤传位给赵光义。其实这个说法本就漏洞百出，首先那时太祖才三十四岁，长子赵德芳却已年满十四，就算太祖再活个三、五年，赵德芳也已长大成人，何来幼君之说？其次若有这么份遗诏，赵光义为何不在即位时拿出来，而让天下非议了六年之久？还有他不逾年而改元、太祖遗孀宋氏享皇后封号却未能按皇后礼仪治丧，包括当年赵光义大动干戈追杀记录了此事的陈荣，种种迹象表明，赵光义的即位很值得怀疑。”

若在过去，众人听说张度山打开了宝盒，必定会兴致大发，但是现在，即便薛出晴这朝廷中人，也已对密函提不起半点兴趣了。叶天道：“皇上的美意草民心领，只是草民一介俗夫，过不惯宫中生活。何况皇上日理万机，草民这点小伤，实不敢烦扰圣驾。”对哲宗皇帝的反复无常，叶天是深有领教了，这时摆脱他犹恐不及，哪还会随他入宫治伤？

哲宗当然也不会真的在乎叶天死活，闻言正中下怀，立刻说道：“既然叶公子心意已决，朕也不勉强，有什么需要，但说无妨。”欧阳雨道：“臣等别无所求，只请皇上把那两乘马车还来，我们这便动身回神剑岛。”哲宗当即令人牵出马车，萧见日先把叶天抱了上去，楚孟龄又背来张度山，众人也不向哲宗拜别，径自出了大营。

哲宗面色一沉，道：“岳如钩已经抓药去了，朕便守在叶天身边，又有何用？你快打开宝盒，朕也好明日启程，回宫后找最好的太医为他治伤。”言外之意，无非是说张度山若敢违命，他便不带叶天回宫诊治。张度山满腔悲愤，怎奈叶天危在旦夕，眼下也只有寄望宫中的太医了。他接过宝盒，又仔细看了一遍。早在快剑堂时，他便已想出拼对九龙图案的方法，所以这时毫不费力，鼓捣了一番，便听“喀”的一声，盒盖弹了开来。

张度山对哲宗皇帝大为不满，盖子弹开后，他有意向盒内瞧了一眼，存心要看看里面藏着什么秘密，一旦叶天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便把秘密公诸于众，搅他个不得安宁。盒内仅有一张薄薄的黄纸，纸上龙飞凤舞的写满了蝇头小字，张度山将宝盒高高举起，遮住眼睛，口中说道：“请皇上过目。”双眼却迅速的在纸上扫了一遍。

叶天虽不能言，却是听得真切，不由欣慰的一笑。“是呀，一切都过去了，用我这条命，换来大家的平安无忧，值了。”

众人眼看他神光涣散，气若游丝，无不心如刀绞，叹息声此起彼伏。欧阳雨为叶天把了脉，开了副药方，向哲宗道：“请皇上火速派人将这几味药抓来。”却听岳如钩道：“让我去吧。”他怕兵丁有所耽搁，所以主动请缨走一趟。欧阳雨将药方交给岳如钩，道：“如此最好，速去速回。”

哲宗大喜过望，飞快的抢过宝盒，取出密函，凑在灯下仔细观瞧。只见他脸上的喜色渐渐褪去，眼内也流露出异常惶恐的神情。张度山早把密函的内容看了个大概，心下冷笑道：“哼，看你如何收场。”却见哲宗扬起头来，故作镇定的道：“哈哈，还以为是什么大秘密，原来只记载了一些宫中旧事，吕承欢争来抢去，若看到这封密函，想必要气死了。”他将密函放在烛火上，转眼烧成了灰，说道：“你歇着吧，朕去看看叶天。”说罢匆匆出帐。

天色刚刚泛白，清晨的风比夜里柔和了许多，却又夹着种淡淡的凉意，哲宗站在帐外，被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冷战。回想起密函上的内容，他仍不免后怕，如果张度山早时便为吕承欢开启宝盒，密函的内容大白于天下，自己能否保住这个皇位还真难说。好在密函已经被自己焚毁，除了自己，再没有人知道当年的秘密了。想到这，他心情又是一阵轻松，快步来到叶天的寝帐。

叶天已服了药，众人都围在床前，听他断断续续的讲诉夜里那场大战。哲宗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叹道：“朕已让张居士打开宝盒，里面原来并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到社稷安危的秘密，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宫中旧事，早知这样，朕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叶公子去赴战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朕已传令众军拔营回京，只望宫内的太医能救叶公子性命。”

军兵抬起叶天，才走出几步，欧阳雨等人便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纷纷询问：“皇上，出了什么事？”他们被吵嚷声惊醒，有的连衣衫也未穿整齐。欧阳菲菲一眼瞥见叶天，当即明白了一切，叫声：“叶大哥！”眼前一黑，昏死过去。萧见日一把抢过叶天，大叫道：“怎么回事？喝酒时还好端端的，为何转眼变成这般模样？”欧阳雨盯着哲宗手上的宝盒，叹道：“他去赴战了。”众人齐声惊呼：“吕承欢？”萧见日道：“叶兄弟，你又用内功了，对不对？”叶天已无力开口，只微微点了点头。

众人均知叶天已是第四次受自身内力反攻，而且从他目前状况来看，显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为要命。霎时之间，众人愤怒的目光一齐投向哲宗皇帝。哲宗被看得好不自在，干咳几声，道：“朕没有逼他，是他主动愿意赴战的。”听他这此地无银的狡辩，众人愈发怒不可遏，萧见日“喀”的攥紧拳头，便要发作。欧阳雨却道：“先别计较那么多了，快把他抬进去，想法抓药疗伤。”萧见日强压怒火，抱着叶天“腾腾腾”的进了帐篷，众人遂也跟着一拥而入。

萧见日将叶天放在床上，道：“叶兄弟，你一向自诩福大命大，这最后一关可说什么也要挺过去才好，吕承欢大败，宝盒也被你带了回来，从此以后，我们只管天天喝酒，日日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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