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弓

“那也要试一试，那可都是我的至亲啊！”骏昊急切地说。

“那又怎么样？据我所知，北寨的人已经彻底跟你们划清界限了，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你家求情。如此情形，你又身受重伤，如何回去救你的家人？”梁翊冷静地分析道。

骏昊越听越绝望，他从未想过“世态炎凉”这个词会应验在自己身上。梁翊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你别急，我找了两个兄弟去北齐给你的家人报信了，至于你的家人信不信，那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事不宜迟，我这就回齐国救我的家人了。梁护卫，后会有期！”

骏昊恢复了体力，也不等梁翊回答，便飞身而去。雪影无奈地放下手中的药，抱怨这些病人一个比一个不听话。梁翊想找个笑话逗逗她，却被雪影一顿数落：“以前行侠仗义也就罢了，如今在天子脚下，众目睽睽，你也敢出手！万一被别人看到，岂不是要吃大亏！”

梁翊吐吐舌头，撒娇道：“姐，没听刚才骏寨主说嘛，只要无愧于心便好！”

雪影被他气笑了，梁翊也不便再做停留，于是辞别雪影，回到了宫里。被指婚的幸福一直萦绕心头，他恨不得跟所有人分享他的喜悦。他在千秋殿前面徘徊，回忆起幼时种种，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惆怅。他沉浸在回忆中，好久才发觉有人喊他。

“张…正使？”梁翊不悦地打招呼。

“恭喜梁护卫，如今被圣上封为第一勇士，又成了金刀驸马，双喜临门，可喜可贺！”张英的左眼含着笑意，嗓音依旧那么好听，却没有丝毫温度。

“多谢张正使。”虽然很讨厌他，可梁翊不想跟他撕破脸皮，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

“梁护卫的身手，本官算是见识到了。”张英森然一笑，说道：“我果真没猜错，你练过以柔神功，你的身手，跟林充阳很像。”

梁翊心里咯噔一下，但他没有慌，冷静地问：“张正使到底想说什么？”

“哈哈，我只是恭喜梁护卫，其他什么都没说。”张英绕到梁翊身边，轻声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如此春风得意的时光可遇不可求，我劝梁护卫好好珍惜。是吧，残月？”

梁翊周身骤然冰冷，他刚想反驳，却听到一阵咯咯的笑声，接着映花从角落里跳了出来，她笑眯眯地问：“上次在越州有个人教了你几招功夫，难道那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残月？你为什么没告诉我啊？”

“哦，哦，我也不知道是他啊…”梁翊迎着映花的目光，硬着头皮编了下去。

“公主也认识残月？”张英疑惑地问。

“我哪儿知道啊？我只知道他是百姓心中的神！上次在越州，翊哥哥救了一个侠客，他不肯透露姓名，只说要教他几个绝招作为回报，翊哥哥就跟他学啦！”映花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

被映花这么胡搅蛮缠一通，张英又晕头转向了，难道真是自己弄错了？如今梁翊的气势如日中天，自己几次三番地怀疑他、冲撞他，万一他以后给自己小鞋穿，那可怎么办？想到这里，张英赶紧赔罪道：“是我抓人心切，冒犯了梁护卫，真是对不住了！梁护卫大人有大量，不要往心里去啊！”

“切，谁往心里去啊！是吧，翊哥哥？”

见映花朝自己眨眼睛，梁翊心迷意乱，马马虎虎地点了点头。映花挽着他的胳膊，片刻也不肯松开。可梁翊一抬头，就看到一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愤恨幽怨。他以为自己看到了鬼，于是眨眨眼睛，果然什么都没有了。他握紧映花的手，自言自语道：“别怕。”

“我骏昊也是行走江湖之人，‘义’字怎么写，我还是知道的。人生在世，总会有许多后悔和遗憾，可是只要自己能选，我便会选择‘无愧于心’，我的家人也一定会理解我的。”骏昊淡笑着说。

“好，无愧于心！”梁翊周身热血澎湃，在外闯荡这么多年，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个词了。有时他也会怀疑自己的选择有没有错，但只要想到“无愧于心”，一切便都有了答案。

“彼此彼此，别太往心里去！”梁翊浅笑着说：“如果刚才你在比武的时候杀了我，也不会有这么多祸患了。”

“开始时我是想杀你，不过你冒着手腕被折断的危险给我挡了那一箭，我便再也下不去手了。”骏昊顿了顿，继续说道：“梁护卫手上全是老茧，臂力又十分强大，一看就是常年习弓之人。可当时若没那护腕，你的手便废了，可能再也握不了弓了。可即便如此，你依然救了我。冲你的这份侠义心肠，我也不能恩将仇报！”

梁翊心中感动，却问道：“可我毕竟是你的对手，你用一家老小的命，来换一个对手的命，你难道就没有后悔过？”

骏昊苦笑一声，挣扎着坐了起来，问道：“是梁护卫救了我？”

“是啊！刚才你也救了我，现在咱们扯平了！”梁翊不以为意地说。

想起骏明的一时冲动，骏昊羞愧不已，却又担心弟弟的安危。梁翊看穿了他的心思，叹气道：“我也不瞒你，你弟弟已经死了。尉迟墨没留一点儿情面，你们北寨人也没有求情！”

骏昊眼前一亮，像是抓住了一丝希望，他还没来得及道谢，只听梁翊又说：“趁你昏迷之际，我把你贴身带的匕首交给那两个兄弟了，希望能成为一件信物吧！”

骏昊敬佩地说：“梁护卫果敢冷静，心思缜密，我骏昊十分佩服。那把匕首是我们北寨寨主的象征，见了那把刀，我家人一定会相信的！梁护卫大恩大德，我骏昊此生不忘！”

“感谢二位救命之恩，不过在下现在要告辞了。我要给弟弟收尸，还要去救我的家人。”

“你现在去收尸，无异于自投罗网。至于你的家人，你现在去救，怕是早就晚了。”梁翊摇头叹息道。

一听弟弟已经死了，骏昊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他身材魁梧高大，又是威风凛凛的北寨寨主，如今却在自己面前哭得痛彻心扉，梁翊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知所措地看向雪影，雪影给他做了一个手势，他才僵硬地拍拍骏昊的肩膀，说道：“兄弟，人已经不在了，节哀顺变。”

“手足手足，我失去了自己的手足啊！”骏昊依旧哭得撕心裂肺，哭喊道：“这种痛苦，你怎会知道？”

“小翊，我看你这位朋友不是伤到了胸口，而是伤到了脑袋。”雪影见他半晌没说话，便笑着调侃道。

“才不是呢！让我来！”梁翊从椅子上跳下来，挑衅道：“刚才咱俩比武，被你弟弟给搅和了，还没分出胜负，要不要再比试一盘？”

梁翊胸口一痛，不知该怎样回他。倒是雪影气不过，连珠炮似的说：“你这个人，不要心里难过就乱讲话！说不定别人比你痛苦千万倍，可人家也活得好好的呀！”

骏昊自知失言，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便擦干眼泪，说道：“是在下失礼了，抱歉。”

“没事，我能理解你的痛苦。”梁翊苦笑道。

俊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他隐约记得骏明被拉走后，他也被大虞的士兵给拖走了。不过尉迟墨还想在人前装好人，并没有将他打入大牢，而是给他找了一间干净的屋子。他醒来后便挣扎着要去找弟弟，用尽全身力气逃出了那间屋子，却再也无力逃跑了。眼见又要被抓回去，却不知被谁给救了。

“你醒啦？现在感觉怎么样？”

一个年轻的少妇出现在他眼前。她衣着朴素，却有种淡然超脱的美，浑身散发着少女的灵动，若不是梳了少妇的发髻，根本就看不出她已为人妻。骏昊以为自己死了，见到了仙女，竟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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