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夜半梦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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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斐然一坐下身来,就一直眼望着那轮月亮。以至于他的夫人端来茶时,他也是浑然不知。这轮明月既让他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宁静和淡泊,又引起了他无限的遐思,以至于望着望着,他就自失起来了,就忘记了身旁的那位年轻后生的存在了。

年轻后生默默地喝着茶,一会儿望一眼他的伯父,一会儿又望一眼那轮月亮。在感到自己手中的茶都有些凉了之后,他才轻轻地唤了一声:伯父,茶快凉了,您赶紧喝一口吧。

郑斐然恍然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对着年轻后生笑了笑:怠慢贤侄了,真对不起。不过,我可是好久都没有见到过今晚这样的月色了,也好久都没出来赏过月了。

二百年前?权位之争?郑斐然心头一凛,惊骇地抬起了头来,定定地望着年轻后生,以至于捧在他手中的那个茶碗,都差一点儿掉落在了桌上。

对于两百多年以前所发生的这件家族往事,自己才刚整理记录下来,而且还正在穷追着它所产生的根源呢。可是,对于这位刚从湖广而来的年轻晚辈,他怎么也知道了呢?郑斐然在心里,不胜地惊诧着。

年轻后生避开了郑斐然那有些灼人的目光,低头沉吟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缓缓地道出了自己的身世来。

他叫郑青云。原来,他就是在当年的那场“骡马之争”的血腥谋杀之中,因为着了别人的道儿,而不得不“畏罪潜逃”的那位小头领的叔叔的第十三代嫡传子孙。

当年,他的老祖宗在“畏罪潜逃”之后,初时昼伏夜行,一直到逃出了川东地界之后,才改为白天行走。在历经了数十天的长途跋涉之后,他才终于逃回到了湖广。

不过,他所逃回的湖广,却又不是当年的郑氏老祖和我们的先祖们所曾离开过的那一片湖广之地了。他觉得,虽然在那儿人熟地熟,但以自己现在的“逃犯”之身,如果再回到那里,不光无颜见江东父老,更无言向别人解释自己偷逃回来的原因。

在终于投靠到一个大户人家,并谋得了一份长工之活之后,他没有隐姓,但却改换了名。后来,这户大户人家见他干活卖命,人也忠厚,便对他起了怜爱之心,给他娶了一个佃户之女为妻,他总算是又重新建立起了一个新家庭来。

凭着他自己的吃苦耐劳和勤俭持家,他慢慢地盖起了自己的土坯草房,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些薄田瘦地。在他年过五十之时,他还繁育出了一大群自己的儿女。

在其逃亡期间,他究竟吃尽了哪般苦,受够了哪般罪,他生前从未向任何人提说过。但对于家族中当年所发生的那场血腥谋杀,以及他自己所背负着的那个沉重的黑锅,他却总是感到耿耿于怀的。

每当夜晚关起了门来,他总会在被窝里向儿子们讲述起这件家族往事,讲述起自己所遭受的不白之冤。随后,他的儿孙们也把这一段家族历史,口口相传了下来。

就在郑青云才刚刚懂事、记事之时,他便也从自己的父亲的嘴里,知道了这桩将近过去了快两百年了的往事。

郑斐然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在低头喝下了一口茶后,他才答非所问地说道:贤侄初来之时,我还以为你是从老家而来呢,你怎么却是从湖广而来了?

年轻后生低头沉吟了一会,方才抬起头来,问道:伯父可曾听说过,大约在两百年以前,在我川东的这支郑氏家族中,所曾发生过的那场权位之争?

心闲不下来?年轻后生不解地问道,伯父身居高位,不愁吃穿,这日子应该过得比较悠闲呀。

郑斐然却摇了摇头,慨叹道:国家多难,国运维艰呀!再者,我也好久都不曾回家乡了,也不知当今我郑氏家族,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可有时想着他们,我也总感到自己是手长衣袖短哟。

难道,在川东的这支郑氏族人,日子过得不好?年轻后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过,他仍然还是感到非常地欣慰。因为,近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想做成这件事儿,却又一直都没能做成。今天,随着自己这位远房侄子的到来,他却终于把它给做成了。而且,他觉得自己所做的这件事儿,非常地有意义。

当年发生在自己家族之中的那场血腥谋杀,虽然早已经过去了十几代人,而且也完全是由自己当年的老祖宗所为,可是不知怎的,以往只要一想到它,他的心中都会油然而生一种锥心之痛、负罪之感。

他感到自己不光是在完成一种自我的救赎,他更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把当年的那场极不光彩的权位之争记录下来,并以它来作为前事之师,前车之鉴。

年轻后生说:伯父平常应该是太忙了吧,您可要注意保重身体哟。

郑斐然轻轻地摆了摆手,说:忙倒是不怎么忙的,只是这心呀,就一直闲不下来,也静不下来的。今天贤侄的到来,倒是带给了我一种多久都不曾有过的好心情呢。

见年轻后生还犹豫着,她用手轻轻地推了他一下,说道:快去吧,别扫了你伯父的兴。

年轻后生听说,也只得放下了已经收在手中的碗筷,跟着郑斐然,一起去到了庭院之中。庭院里的月色,果然又是另一番景致。在如积水一样空灵的月光中,那几棵树的影子,就像是一泓泓正在回旋着的深潭。

只是,在寻思着这件事儿为什么会发生时,他又感到很是困惑不解了。当年,这血缘关系上还十分相近着的堂兄弟两家,为何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族位,而上演出这样一幕极为血腥惨烈的争斗,为何会滋生出如此罪恶的阴谋来呢?这到底是人性之恶,还是权力之罪?

因为从学校里回来得稍晚了一些,刚进家门时,屋子里都已经掌灯了。他的夫人和侄子,也已经坐在了餐床前,正在等待着他。

郑斐然匆匆来到学校,刚一坐在他那张办公桌前,手就不由自主地伸向了笔筒。在接连处理完了几件日常的事务之后,他连自己都感到很是惊诧起来了。今天自己的心静了,神也宁了,而且一做起事儿来,不光感到劲头十足,还几乎专注到一种忘我的境界了。

就连在前些天里,那件只要一想起来就总让他感到有些心乱如麻,只要一提起笔来,就总让他感到无从着墨的家族往事,今天一写起来,也是如行云流水一般地顺畅了。只是,在写到小头领的叔叔在“畏罪潜逃”之后的情形时,他还是被卡住壳了。

他满怀歉意地笑了笑,便赶紧坐下身来,招呼着他们快吃饭。等到吃罢晚饭时,那轮快要丰满起来的月亮,也已经挂在了庭院的外角之上。

那位年轻后生刚一放下碗筷,便要帮着收拾桌上的残局。郑斐然摆了摆手,眼望着窗外,说道:贤侄,就由你伯母来收拾好了。难得这样的月明之夜,更难得贤侄的远道而来,今晚,我们就到庭院里去坐坐,赏月喝茶吧。

他的夫人看了一眼窗外,只见那一片白亮亮的月光,就像是挂在窗棂上的一帘晶莹剔透的窗纱。她也赶紧说道:贤侄,你看窗外的月色,真美!更难得的,是你二伯能有如此雅致,你就赶快陪他去赏月去吧。

(3)惊人的身世

午睡起床之后,郑斐然向夫人交待道:学校那边还有些事儿要做,下午时候你就陪着侄子去街上走走,转转,再顺便给他买上几件新衣服吧。

夫人一边为他披上了外衣,一边说道:您有事,就放心地办事儿去吧。侄子的事,你无须交待,我也自会去办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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