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迁徙之殇

老者战战兢兢地答道：还有一个老伴儿，其他几个闺女，早就嫁人了。

他们倒也没再问什么。在进到屋子里去仔细地搜查过一遍之后，他们对着早已经被吓成了一团软泥的老者的老伴儿吼道：

被窝里的人听着，你家的儿子带头造谣惑众，罪不可赦。现在既然他不在，我们就先带回他老爹。等你儿子回来之后，你叫他马上前来主动自首，争取宽大处理，或可保住他们父子的性命！如果他不来的话，哼，不光这老东西的性命不保，而且，他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会把他捉拿回来的。你就看着办吧！

可是，哪怕就是一只老鼠，一只癞蛤蟆，也会被自己找出来了，可他们却偏偏没有找到那两个大活人。这让他们非常惊诧，也非常恼火：难道，这两个兔崽子是上天入地了吗？或者是他们提前嗅到了一点什么风声，给逃跑了呢？

但是，却没有人回答他们的问话，只要那几条狗，在不识好歹地围绕着他们汹汹地叫着。此时的他们，本来就急成了一群癞儿，头顶上痒痒得难受，正在愁着没处擦痒呢。于是，他们便把自己心中的一腔无名之火，发泄在了这些狗的身上。

可是，这黑夜，本来就是属于狗的世界。他们硬闯了它们的世界，还想拿它们来发火，这显然就是在自找苦吃，而且还有些自不量力了。在白天里，他们可以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可在夜晚里，他们却不能仗势欺狗了。

而且那些狗，也丝毫不在意他们身上所散发着的，到底是狐威，还是假着的虎威。不然，怎么会有狗眼看人低的说法呢？

当他们愤怒地追打着狗时，狗只需一个后退、一个转身，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黑影之中；可当他们回身想走时，狗又从黑影之中突然猛扑了出来。而且有几次，还差上点儿就咬着了他们的裤腿，让他们显得狼狈之极。

在平常日子里，他们何曾受过如此之气，又何曾受过如此之辱？但在今天晚上，他们才终于发现，自己只可以在人的面前趾高气扬，骄横拨扈；而在狗的面前，自己则只能当那缩头的龟孙子了。

因为几个回合下来，狗依然显得从容有余，斗志旺盛，可他们自己，却被累了个手忙脚乱，气喘吁吁了。最后，他们不得不甘拜了下风，在虚张声势地作出了几个想要反扑的动作之后，也只得灰溜溜地趁机走了。

他的同伴愤愤地说道：这两个兔崽子，竟然没有在床上挺尸。这半夜三更的，他们跑到哪儿去了呢？

这确实让他们感到非常的奇怪了。因为在他们看来，自己这次前来，本来就是探囊取物，易如反掌。可是现在，自己却大大地扑了个空。他们自然不肯就此而善罢甘休，在一个同伴的提议之下，他们又返身回去，把屋子里找了个遍。

他们抑制着自己狂跳的心，在门前兴奋地比划着。最后，他们留下一个人看守着房门，其他的几个，则像如饿虎一般，扑进了屋去。可是，当他们凝聚着全身的力量，奋力地扑到那张床上时，他们的心，却陡地一凉了。

因为，在那张床上，除了一床有些发臭的被盖之外，其他什么也没有。他们倒是因用力过猛，还把自己的肚子和胸，直接扑在了那硬帮帮的床沿上，现在正隐隐地疼痛着呢。

当他们非常失望地走到房门边时，站在门边的那个家丁惊讶地问道：怎么，屋子里没人？

瞎了你的狗眼啦，你个老东西！我们是什么人，你还没看出来吗？他们拍了拍自己的胸，对老者咆哮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着，我们可是大头领家中的家丁，今晚专门奉了大头领的命令，前来捉拿你的儿子的。

捉拿我儿子？老者故作惊诧地问道，他又没招谁惹谁，又没杀人放火，你们捉拿他干什么？他又到底犯了哪条王法呢？

老者的话刚一说完，一股风又吹来了一阵臭气。家丁们赶紧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都十分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他们也不想和再老者做这种无谓的纠缠了，便愤怒地齐声吼道：快说，你儿子跑哪去了？如果有半句假话，看我们不烧了你这破房子，活剐了你的这身臭皮囊！

说完，他们也不等被窝里的人回话，就气势汹汹地押着那位老者，有些垂头丧气地走了。

就在老者被扑倒在竹林中的那个时刻，前去捉拿大狗和二蛋的那一路家丁，也已经蹑手蹑脚地摸到了大狗和二蛋的房门边。让他们感到非常欣喜的是，这外面的狗虽然叫得很凶，可屋子里却睡得很死，竟然没有发出丝毫的动静。

再说了，这半夜三更，又黑灯瞎火的，如果去追他的儿子，估计也追不上了。干脆就把这老东西押了回去，一来也算是对大头领有所交待，二来呢，说不定他就是最好的诱饵，还可以引他的儿子自己来上钩呢，这样不更省事儿吗？

在几个人都点头会意了之后，其中的一个人便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面对着丁爷，我哪敢说半句假话？老者假装着非常害怕地答道，不过，他好像是帮着一个陈氏族人，挑着黄鳝去重庆了。

去重庆了？是什么时候走的？一个家丁用棍棒指着老者，恶狠狠地问道。其他的几个家丁也厉声吼首：快说，老东西！想吃棍棒吗？

解个手？为何不去茅坑里？那几个人一听，显然是很不相信。不过，随着他们心中的警惕性的降低，他们的鼻子，也一下子就变得十分敏感了。他们确实闻到，从竹林里，从老者身上，都传出了一阵恶心的臭。

老者没有回答他们的问话，却反问着他们道：你们可是什么人哟？这半夜三更地，你们跑来这，是要干什么呢？

他什么时候走的呀？老者似乎是在回忆着，又好像是在突然之间，一下子又想起来了，只听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他走的时候，天应该是黑了一阵子了吧。在这个时节，也不兴吃夜饭了，再加上干活回来的时候，我也感到肚子有些不舒服。所以天刚一见黑，我就上床去睡了。

就在我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叫着他。随后，我就听见他站在这道大门外，对我喊了一声“爹，有个陈氏族人在叫我，我就跟着他去重庆卖黄鳝去了哈”。记得我当时还叫过他别去，可他却说，反正肚子也饿得慌，就跟着出去混几碗饭吃吧。

那几个家丁显然是已经失去了耐心。在相互对望了一阵子后，他们便心有灵犀地想到了，看来，这个老东西所说的，也假不了多少，况且谅他在自己面前，也不敢说假话的。但自己如果是空着手回去，也交不了差呀。

可是，当他们如获至宝一般，将老者连拖带拽地弄出竹林之后，他们却感到非常地失望。随即，他们中的一个人便恼怒地吼道：怎么会是你？你个老东西，这半夜三更的，你不在家里好好地挺尸，跑到这竹林里来干什么？

快说！你蹲在竹林里，是干什么来着？他们中的另一个人也帮着腔吼道。

我闹肚子，是蹲在那里拉屎呢。老者有些委曲，也有几分理直气壮地说道，那是我自家的竹林，我去那里解个手，难不成也犯什么王法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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