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亦快哉

小叫花多次试探，老乞丐就是闭口不谈与程辛相关的事，装疯扮傻，一问三不知。时间一长，小叫花甚至一度怀疑程辛所说的怪事是不是看花了眼，后面这个酒疯子就是一个混吃混喝的累赘。

三个人终于没了盘缠。

到田里偷瓜，程辛在外面放哨，本来已经摘了一个南瓜，老乞丐喝醉了酒，唱着小曲在田里东钻西串，这里摘个茄子，那里刨个地瓜，最后把看护的黄狗引了过来，跑路的时候南瓜实在太碍事，被小叫花丢在了田里，三个人又挨饿一顿。

“大婶...大婶？”阿丧开口喊了几声。

被吓了一跳的中年农妇转头一看，定了定神，发现是三个外来的乞丐，“臭要饭的，谁是你大婶，这村子闹鬼了，劝你们趁着天还没黑，赶紧离开的好，别为了一口饭丢了性命”

“闹鬼？”以往只能在说书先生口中听闻神仙侠客们斩妖除魔的事迹的程辛有点雀跃。

啪的一声，木门被重重关上，门上的锁扣咣当咣当颇有节奏和门板相撞。摸不着头脑的三人继续前行。一伙人蹲在巷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张大户家的邪门事。

张三说今年又从别州请来的两个仙师如何如何仙风道骨。

李四附和道：看起来确实比去年去年花几十两银子从郡里请来的狗屁真人靠谱得多。

靠不靠谱还得看过不过得了今晚，不过去年那女鬼来的时候，只说与其余乡邻无关，只是与张大户家讨要一件故人遗物。

不知道张大户家把人家的宝物藏在了什么地方，引得那女鬼今晚要来讨要。

遗物，莫非这张大户家也干那掘坟盗墓损阴德的勾当，不知道是件什么宝物。

你今晚问问那女鬼不就知道了，哈哈哈哈。

看着一行三人路过，众人打了个哈哈，一哄而散。

再往前，几个奴仆装扮的人行色匆匆地提着几只公鸡，牵着一条黑狗进了一处稍显阔绰的院落。院落门口，一群人围在一起指指点点。想来，这就是村民们口中的闹鬼的张大户家所在了。

阿丧上前询问，出了村子，方圆十里之内都没有可以歇脚的村落城镇，而且山中多虎豹，一行三人没有自保能力，只能硬着头皮留在这个村子过夜了，

好奇心浓重的阿辛非要看一看道士驱鬼，三人只得站在围观的人群附近观望。

日落西山，张大户家在街道上摆了素宴，但凡在场的都能入席。村里愿意帮忙的青壮也分发了赏钱和涂满黑狗血木棍。

一是为了收买人心，希望夜里仙师和恶鬼斗法之时，人多壮胆，再者阳气也浓重几分。

四周尽是火把，火光通红的街道，手持木棍的青壮们伸长脖子张望着院里摆好道场的两个道长。

一阵风吹过，村头有狗叫声传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严阵以待。

过了半晌，并没有什么动静，大家长舒一口气，看来这两个仙师还真有几分本事。身披毛毡的老乞丐坐在角落喃喃着醉话，两个好奇的少年踮起脚尖看着院里施法的道长。

夜色浓厚，村头再次传来几声零零散散的狗叫声，随即妖风四起，似有女子在耳畔婉转吟诗。一小队兵卒打扮的人马从路的尽头出现，步调一致，行走之间却全无声息，人马走到近前，居然尽是纸人纸马。诡异纸人之后，两个黄巾壮汉抬轿而行。

在场的众人心里虽然什么都明白，但是身体被定住，口不能喊，手脚不能动弹半分。只盼院中两位仙师尽快动手驱除这轿中恶鬼。

轿子里的人探出头来，淡淡朝众人扫了一眼。明明是妖艳绝美的面庞，但是在阿辛和阿丧眼中，却分明是一个着黑纱的骷髅头探出轿来扫视着众人。

黄巾大汉在院门口落轿，轿中的黑衣女子没有下轿。

“张意林，且不说这两位仙师有几分真本领降妖除魔，你又何需这么大动干戈连累整个村子的人送命于此，你只用将那件东西交出来，说不得我还因此欠下你一份人情因果，将来护佑你子孙一二且不是一桩美事。”

两位道长不约而同左手掐诀，右手平持桃木剑，左脚踏魁，右脚踏罡，口中咒语不断。但是细细观察，又能发现两人左手掐诀姿势不一。一人请神一人念咒。只见院中金光大盛，请神的道长浑身金光，手中桃木剑化为金色长刀。念咒的道长，桃木剑上已有丝丝缕缕火焰燃起。

“嗤，一个炼体境请下武圣英灵后境界维持在辟府境，一个是刚迈入辟府境的符箓修士。两位仙师好高的手段呀，嘻嘻嘻”婉转的女声再度传出。

两位道长额头冒汗，对视了一眼之后，请下武圣英灵的附体道长举起手中金刀朝着轿子斜劈了过去，手持火剑的道长紧随其后，摸出四份符箓朝着火剑一探，符箓燃尽，空气中隐隐有红色符咒脉络闪烁着超轿子激射而去。

已落地的轿子往后疾退撞倒围观的数人，轿中黑衣女鬼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院门口，轻轻抬起左手拨开了斜劈而来的金色长刀，激射而来的符咒撞在衣袖之上后呲呲作响，竟只是将女鬼的衣袖烧去数洞。

“想用五行的山下火破我的木煞，想法很好，但是你们的修为委实太弱，太弱了”说罢女鬼身形一闪，两位道长同时闷哼一声，身体朝后摔去，撞破窗子后再无声响。

三个人的日子并没有因此得到改善，因为老乞丐的障眼法十试九空，每次障眼法不灵光，三个人就要被追打一次，渐渐的，小叫花也失去了兴趣。

这天，前面又遇上了一个小村庄，青山绿水之间，炊烟袅袅。一老二小走在空荡荡的村子巷弄之间，两个少年郎觉得很古怪，有炊烟，有鸡鸣狗吠，但是这走过了大半个村子，却没遇上一个人影。终于，迎面有一个中年农妇低着头神色慌张的走了过来，掏出钥匙，手忙脚乱的开着锁。

两人瞪大眼睛看着酒坊的老板，老板看着两个小叫花站在门前瞪着自己，一脸晦气的出来赶人“看什么看，傻子似的，没见过酒坊吗，滚滚滚”。

随后两人跟着老乞丐东逛逛西逛逛，老乞丐左挑右选终于选中了一家生意还算不错的药铺，又用石子买了些许制首乌和杏仁。出了药铺，老乞丐从切成小块的制首乌中挑选出近一半的量然后全都递给了小叫花“吃吧，这些是红薯掺假冒充首乌的”。

此后，小叫花彻底相信，这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神仙人物了，每天除了搞吃的，就缠着老乞丐学那个用石子骗人的障眼法。随后问起那天为什么会被打，老乞丐老脸一红。在小叫花再三追问下终于说出原因，那天在酒馆打了酒，突然闻到花生米香味，就干脆坐在店里要了一碟花生米下酒，待了太长时间，障眼法失效被人察觉。

此后小叫花跟阿辛商量过后就把马给卖了，给阿辛换上一套和自己差不多的乞丐衣服。行程之中尽量的避开城镇，除非没有干粮的时候，入城购置妥当之后就匆匆离去。

干粮已经不多，今天路过小镇又需要进城购置干粮和杏仁。阿辛突然说该给两人买一套御寒的衣服了，于是两人在城中转悠半天也找不到裁缝铺，悻悻然准备离去。

前面传来追打声，一个老乞丐拎着一个葫芦朝着二人跑了过来，在与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停步，指着程辛说：“资质上佳，但是缘分太浅，你的至亲命在旦夕”，两人大惊正要追问，发现一群人追着微瘸的老乞丐已经跑远，小叫花拉上程辛就追了上去。

路过大城小寨，老乞丐都要拉着两个少年进去逛一圈，本来二人对此没有任何兴趣，但是每次出城，老乞丐都能带出来满满一葫芦的酒。渐渐的，少年心性的两人终于决定去见识一下老乞丐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天，三人又进了一个小城，看着老乞丐走到酒坊里，拿出葫芦放在桌上，随后从身上摸出城外随手捡来的几颗石子丢在桌上，一脸豪气的说道“给丐爷满上，多余的钱赏你了”。正弯着腰给酒桶里掺水的酒坊的老板站直身体，第一眼看到老乞丐下意识就要破口大骂，然后看着桌上的三颗石子，脸色一转，伸手拿过石子咬了几下，一脸窃喜的给葫芦装满酒之后把石子收入囊中。

小叫花没有注意到，但是程辛看到了，老人那些从葫芦里洒出来酒水全都如时光回转一般倒流而去，最后尽数回到了葫芦里。

就这样，一行两人，身后又多出了一个老乞丐。

小巷里老乞丐躺在地上，葫芦里的酒洒了一地，看老乞丐单薄的身体，那帮人也怕闹出人命，撂下几句狠话就走了。没有什么人围观，似乎大家已经见惯不怪。两人走上前，老乞丐蜷曲着身体，护住了要害，听到有人靠近，口里又喊了起来“别打啦，不经打不经打，要出人命啦”。

小叫花摇摇头，这老乞丐刚刚可能只是对自己两人说的胡话吧，拉上程辛转身要走。

知道真相之后，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孩子，半夜总会躲在毡子里偷偷的抽泣。

在小城里面穿行的时候也总能听到一些关于宰相程齐暴病而亡的流言，甚至在城门口还看到了关于阿辛和阳老头所谓的‘寻人启事’，高达千两的寻人启事，事出无常必有妖。

“你们是要往南去吧，结伴同行啊”

“老爷爷你也要去南边？”

老乞丐没回答，站起身拍拍身上尘土，捡起了地上的酒葫芦，对着二人说道“走吧”

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

已入深秋，天越来越凉，两个衣衫单薄的少年背着行囊沿河而走。

已经过去十天了，阳老头还没赶上来，多半已经遭遇不测。看着走在前面沉默寡言的阿辛，小叫花心思越发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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