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少年（一）
何天琛摇摆着双手说：“不恨不恨，你本人和我之前所想的差距很大，不过也是很有趣的人呢。”
郎钥爽朗一笑。
何天琛问：“上一次，你说你不希望被当做偶像，那是为什么？”
“哦，所以偶像产业最发达的日本就有了各种行规啦。”
“没错，职业偶像的行规，不外乎两种。
第一种是只要有粉丝在场，你就必须演戏。职业偶像唱歌跳舞演戏什么都搞，但真的有能耐在专业的领域里出头的不多。大部分都是在自己还年轻的那十年八年，在公众场合里扮演好公司设计的角色。像是谈吐啊，采访应该表现的样子啊，表达的思想啊，往往都是都是维护努力、有礼貌、有梦想、踏实干事等等形象。光鲜的外表加讨喜的行为表现，就会让人很有好感。哪怕啥专业技能都不突出，也能吸引好一波异性粉丝。
第二种就是单身原则，职业偶像起码得在公众视野里保持单身，换言之，他们可以搞地下情和隐婚。这个就是维护幻想的部分。幻想自己和有妇之夫、有夫之妇有性和爱的关系，难度很大的，所以最好不要加大粉丝们的幻想难度。”
“哦。那就是说，职业偶像是靠扮演讨喜的梦想践行者和异性粉丝的幻想对象来获取利益的。差不多就是卖人设和美色来赚钱，在公众露面就是演戏。如果有些人搞不清自己的地位，以为粉丝真的喜欢自己本身，就放飞自我，那就是自取灭亡啦。”
“哈哈哈，你理解得很快嘛。职业偶像行业里偶尔也有些头脑犯昏，不知道自己靠什么才拥有粉丝的人。那种就是偶像行业的笑话和反面教材了。”
何天琛点了点头，说：“职业偶像承载幻想的成分比较重。不过传统意义上的偶像，一般都是在某些专门技能上有突出表现，甚至成就很高的，他们承载了人们的梦想。对他们而言，‘偶像’也不算太坏的称呼呢？为什么你很反感自己被当做偶像？”
郎钥扶扶茶色眼镜，笑着说：“那是因为，我根本不觉得人类实际需要偶像这种东西。”
何天琛有点吃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郎钥呼出一口气，接着说：“榜样和目标是需要的，偶像是不需要的。比如我要学习雷锋，我会不会当雷锋是神那样天天念着？不会。比如我当马云是我的奋斗目标，马云的得失会不会让我情绪大起大落？不会。所以偶像并不单单是作为目标和榜样的人，而是多少附带有一种移情。”
“移情？”
“比如偶像是球星的，球星比赛失利了，粉丝会很失落，就像自己遭遇了挫折。比如偶像是歌星的，歌星拿大奖的时候，粉丝会表现得像自己拿奖那样兴奋。偶像崇拜，有好一部分，就是把这个‘已经成功’‘可能成功’或者‘已经成功但还能更成功’的人，当做自己。大部分人的一生，都不可能让自己变得很优秀，甚至都没有动力让自己变得更好一点。但是心里的梦想放不下，怎么办，把这个梦想交给偶像，希望偶像‘代替’自己去实现。”
何天琛恍然大悟，说：“就是把自己想要实现梦想的那种心情寄托在偶像身上。”
“没错！这样的坏处是什么？”郎钥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何天琛想了想，说：“本来应该是自己的梦想，是要靠自己的奋斗和拼搏去完成的。现在却交给了另外的人，那不是偷懒吗？就是不愿接受自己能力不足的现实，或者自己太懒惰不愿奋斗，但是又放不下梦想，找一个偶像，给自己一点心灵寄托和安慰。”
“这样，你就明白我为什么不想当任何人的偶像了吧。”
何天琛笑了，笑着笑着就沉默了。
“喂喂喂，你怎么啦？”看到少年的反应，郎钥有点不知所措。
“没什么，你刚才说的话点醒了我。我，我也是一个想着偷懒的人啊。”
何天琛叹了口气，说：“我也想不走寻常路，我也想脱离天天强调升学重要性的学校。不过我自己是做不到的，那就只能把你这样的人当做偶像，弥补一下。自己也没有做什么实际的努力。”
郎钥拍拍何天琛的肩膀，说：“不管把谁当偶像，人都不可能变成别人。人只能当自己，过自己的人生，作自己的努力，实现自己的目标。”
为了调整情绪，何天琛到洗手间洗了把脸。
烟芮市中心区域。
杨季、陆归因和朱利安一起去调查赠送魔法书给朱利安的那个女人的事情。幸好朱利安父母原来工作的那家设计公司还在，找人也比较方便。他们找到公司里的财务，财务是老员工，知道的事情应该比较多。
小时候的朱利安和朱莉叶间或也会到这家公司里玩，所以朱利安还是认识一些人的。朱利安负责沟通，杨季和陆归因就在旁边看着。
“哦，小安啊，哎呦，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帅哥了。小叶她现在差不多高三了吧？”
“小叶她得了血癌，前段时间走了。”
“啊，对不起。之前我听说小叶的病好起来了，还以为她已经没事了呢。”
“没什么，生死有命嘛。今天过来，我是想问问我爸妈的事的。”
“哦？”这位中年妇女露出很诧异的表情。
朱利安早就想好了问人的方法，那就如计划那样说：“是这样的，叶子去世之后，我整理东西。发现爸妈的遗物里，有些很重要的资料，不过那又不是爸妈的东西。”
“就是想要物归原主啊。不过隔了那么多年，要是失主很重视，大概也会找上你们吧？”
“我就怕她自己也忘了东西寄放在我们这边呢。”
财务笑了笑，说：“这样啊，那么，你要找的那个人是谁呢？”
朱利安说：“我记得，那时候，我们过来拿爸妈的遗物的时候，那个人也在的，是个阿姨。”
“啊？”这下，财务蒙了，她说：“你们过来拿朱总夫妇遗物的时候，只有你们的表叔跟过来啊。”
“不，不是和我们一起来的。那时候，我们和表叔过来，那位女士刚好来公司找我们爸妈，说是有些外文书籍带过来了，要给我们爸妈的。于是顺道就把书籍交给了我们。”
“诶？”财务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你们等等，我去问问后勤那边啊。”
几分钟后，财务匆匆赶回来，说：“我还怕自己记错了，特地问了后勤的桂芳姐，当天收拾朱总的东西的时候，她也有帮忙的。可是她也说，当时并没有什么朱总的熟人来过这里。那些外文书确实是朱总的熟人邮寄过来的，但是还没拆开过。在你们来的一个多星期以前，那箱书籍就在这里了。”
这下子，到朱利安感到诧异了，他接着说：“可能是我记错了吧。那当天有没有人给我和叶子做过塔罗占卜啊？”
“塔罗占卜？就是那些什么国王女王的牌对吧。也没有啊，当时你们搬完东西就离开了，也没和谁多说话。会不会是离开公司以后做的占卜？”
旁边的杨季和陆归因对望了一眼，心里都知道事情很不妙。
“哎呀，可能是隔太久了，我都有点记不清了。”
朱利安和财务阿姨继续闲扯了一会，然后就和杨季陆归因离开了公司。
“我的天啦”，朱利安不禁感慨起来，“我的记忆错乱了啊。”
杨季问陆归因：“老六，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被别人操作过的记忆恢复过来？”
陆归因说：“据说催眠之类的有点用，不过，不要抱太大期望。有些记忆操作术很高级，靠催眠也无法找回记忆。”
朱利安问：“不是说人脑不会遗忘东西东西的吗？”
陆归因摇了摇头，说：“不是这样的。人脑的容量确实很大，可以记得很多东西，但是催眠只能把脑袋里放置不用的信息找回来，如果……”
杨季接着说：“如果那个人的记忆操作术足够高级，就可以直接改动大脑里存放的信息。原来的记忆根本就不在脑袋里头了，所以催眠也没有用。”
朱利安叹了口气，说：“那不是没办找线索了吗？”
杨季：“不一定呢。你肉体的脑袋没有的信息，不等于你灵魂里面没有。”
“啊？”朱利安一下子搞不懂杨季说的什么意思。
陆归因解释说：“催眠主要针对人的大脑，但是人的记忆会储存在灵魂里头，如果有办法读取你灵魂里的记忆，那可能还有一丝希望。”
朱利安大概明白他们的意思了，又问：“催眠师还好找一点，能够读取灵魂信息的人，怎么找？”
杨季笑了笑，说：“我知道在哪找，不过你要跟我们去首山一趟。”
“果然是我的真粉丝，连我点击率最低的评论类视频都记得。偶像承载两个东西，一个是梦想，一个是幻想。梦想已经说了，就是他们值得大家学习的部分。
幻想呢，主要是针对所谓的‘职业偶像’，也就是那些个男团女团，大众老公大众老婆。这个幻想基本就是性幻想和爱情幻想。没有异性粉丝，大多数的职业偶像根本活不下来。”
郎钥双手竖起大拇指，说：“很好，差不多就是这样。这就是偶像承载的梦想。他们就是粉丝心中梦想的化身，一个应该被他人当做追赶目标和学习榜样的人。”
何天琛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他想起了郎钥曾经做过的某期视频，里头就有谈到追星现象的。他回忆起那个视频的内容后，问：“郎钥，你曾经说，偶像之所以梦幻是因为他们是承载乃至贩卖梦幻的人群。我不大懂这个话。”
郎钥明显高兴起来了。
何天琛就走进屋，关上门。他进屋以后环视一圈，没看到杨季。
郎钥解释说：“杨季和老六去别的地方调查事情去啦，所以这周末由我来顶替杨季陪陪你。”
“不至于这样做啦，我还可以找动漫社团的人一起去逛逛街玩玩电动之类的。”
听到这个问题，郎钥坐直身子，锐利的眼光透过茶色眼镜，依然灼人。他问：“阿琛，你觉得所谓的‘偶像’应该是怎样的？人们为什么需要偶像？”
“嗯……”何天琛想了一会，说：“偶像大概就是那种某些方面能力很突出的人。他们让人仰慕，让人觉得他就是一个自己应该学习的榜样和目标。差不多这样吧……”
听到这话，何天琛就有点兴奋了。
郎钥话锋一转，问：“上次我把你的美好幻想捅破了，你不恨我吧？”
郎钥有点失望地说：“我还主动让杨季给机会我顶替他一个周末，没想到你完全不领情啊。”
何天琛连忙解释说：“不是不是，你来陪我，我也挺高兴的。”
“季哥他……”
郎钥转身向屋里走去，“进来再说。”
看见何天琛的反应，郎钥笑了笑，说：“主要是我想和你交流一下啦。毕竟杨季和你缘分很深，而且你也有点异能，相信你将来会和我交集比较多。”
“异能？觉知梦境也不算什么异能吧。”
“你现在有的只是‘资质’，‘资质’就好比宝石的原石，不经过切割和打磨，是不会成为特别好的成品的。我也不是天生能看见灵体，都是后天训练出来的。”
今天是周六，何天琛如常来到杨季家的门前，敲起了门。不久，门开了，但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杨季。
“钥匙大……”想起之前的经历，何天琛很快改口，“钥匙的回声大大。”
“别这么叫了，叫我郎钥吧。我也大不了你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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