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肉之宴（五）
蒋煋感觉到前面有危险的气息，就把驱魔手套戴上。陆归因也把除魔刀外的红布解开，绑在自己头上，用剑指解开灵视，进入备战状态。
根本不用等他们走进长廊，五个阴魂已经因为感觉到危险而主动攻击了。五条蓝白绸缎般的长影在黑暗中走着曲线向蒋煋和老六奔来了。
蒋煋和陆归因背靠背站稳，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即使是在跨界者的认知里，阴魂的身体也是比较模糊的。阴魂只带有完整灵魂的部分感情和记忆，比灵魂本身还要轻薄，所以它们往往没有灵魂的理智，只是按照自己的情感冲动和类似动物的本能行动。
一踏入长廊，他们就听到惨叫声。
“别咬我，别咬我啊——啊啊——啊——”
“为什么要抛弃我和宝宝，我不想死的，但是现在也活不下去了，宝宝我们一起死吧。”
“王大川你这个混账老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哇——”
……
不是单纯的听见声音，他们是以第一视角经历这些死者临死的视觉和听觉信息。
“破魔六式，六根清净！”
陆归因双手握着除魔刀，在空气中竖劈一下，随着“嗡”的一声，除魔刀在黑暗中荡漾出一阵灵力波动。空气中回荡着细微的噼啪噼啪声，似乎什么东西碎掉了。
破魔六式是破除干预性法术的一招。
“竟然把惨死的人的死前回忆固定在这个长廊里向走过的人播放，还真是够恶趣味啊！”
说完，陆归因调整好姿势。藏身岩洞里的这个法术士，应该是个性格扭曲的家伙，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更危险。
“不是恶趣味，只是个人喜好啦。哎呦，都把我布置下来的‘影院’给拆了，动作真大啊。”
在岩石长廊的另一头，传来了说话声和脚步声。
两个强光电筒对焦长廊那边，一个枯瘦老人提着煤油灯，迎着白光走过来。
“你们把电筒移一下，太亮啦。”
陆归因和蒋煋把电筒往下移了一点。
这个老人须发皆白，看上去已经年近古稀，脸色偏灰，但是颧骨部分微红，似乎喝过酒。
“别担心，你们这种高手，我是不敢得罪的。这条长道尽头是我的老窝，我们过去再谈吧。”老人转身往里走。
陆归因和蒋煋对望了一下，然后保持警惕，小心地跟在老人后面。
走过长廊以后，就是一个地形复杂的大洞。洞里只有几处亮度较弱的光照，应该是煤油灯之类的。在这些高高低低的石台之上，摆放着好些人类尸体。粗略数下来，这里的尸体有十多具。这些尸体的腐烂程度不同，看尸体的情况，死因也是各种各样。奇怪的是，这么多尸体在这里，洞里却只有很淡很淡的尸臭味。
老人走到一套石制的桌椅旁边，往凳子上一坐。
“你们爱坐就坐，爱站就站，要看随便看，无所谓的。”说完，老人倒了一小杯酒，慢慢喝了起来。
三个比较强大的灵体盘旋在山洞的顶上，按形态看，它们不是人类的灵体。大概就是因为这三个灵体吸食了洞里的腐败气味，所以里头的空气才比较正常。
陆归因：“我们来这里，主要为了解决洞里鬼魂吓人的事。”
老人：“我大概也知道啦。前些天有些小鬼误入了这里，被我的‘影院’吓到了，一溜烟就跑，结果自己人踩到了自己人。”
陆归因略有点惊讶，“伤者说是他们自己摔伤的。”
老人：“这样啊？可能是他们关系很好，怕自己家里人记恨自己的朋友，就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吧。这个不大重要啦。”
这时候，陆归因才想起来，双方还没报上姓名。
“老人家，我叫陆归因，我的搭档叫蒋煋。”
“哦，你好像是陆钟吕的接班人吧？”
“接班人算不上，就是徒弟而已。”
“嘿嘿，你骗不了我。刚才你使的那把除魔刀，那种气场我隔了几十年都还认得。不是老陆的接班人，他才不会把这刀传你呢！”
“老人家，我们报了姓名，那你……”
“唉，垂死之人，有什么好记的呢。不过也罢。我叫申爱士，猴子的申，爱护的爱，士兵的士。我在这生活都有十几二十年了，做的是尸体的生意。你们也看到了，这里就是个停尸房。”
“那你在长廊那里安置的法术……”
“主要是为了方便我自己看那些死人的记忆的，次要作用才是用来吓唬人。因为这附近的山没什么人，上山的人少，更别说进来的人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前些天来了这么一群人。”
“申老伯，那是因为烟芮市的西部搞拆迁改造，好些人开始往山脚附近搬迁，所以现在山区周边的人变多了。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考虑搬家吧。”
申爱士站起来，往山洞的中心走过去。蒋煋正盯着顶上那三个中心黑色周边白色的灵体看。
“女孩啊，你别把它们给宰啦，没了它们，我们都得熏死在这里头啊。”
蒋煋：“我只是看一下。”
申爱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倒了一杯酒，似乎在自言自语地说：“人这种生物啊，就是活着活着就忘掉自己活着本身就很好。每当我看到这些死尸的时候，就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我总是用别人的死亡来提醒自己，我还活着，我要好好活。所以我才故意将那些人死前短时间的记忆收集起来，然后用术法来播放。
每当我感觉活着没意思的时候，我就看一下。诶，看完以后，我又有活着的劲头了。”
申爱士喝了一口酒，接着说：“实际上，这几年，我的客户也很少了，来来去去无非那么几个。他们都是直接上这来看货买货的，定期过来的人，就一个。他会在每个月的十到十三号到这来，专门挑一些死得比较惨的人的尸骨。现在已经八号了，我就等他过来，做完最后一次生意，然后就退隐啦。”
蒋煋走到陆归因的身后，轻声说：“那个人可能就是杨季要找的法术士。”
陆归因问：“那个定期过来的人，他买尸骨来干什么呢？”
“呵呵，他们买了尸体拿来干什么这种事，我们做这行是不过问的。不过既然找的是惨死的人的骨头，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吧。”
“那老人家你是打算多等几天，完事就离开这里对吧？”
“对，至于留下的那些个尸骨什么的，就看你们怎么处理了。”
陆归因被这话吓到了，“我们来处理？”
“哈哈哈，肯定啊，你们是协会的人吧。协会这方面的能耐大着了，处理十来具尸体，没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协会的人？”
“当地那些个通灵人，也就接接诅咒啊解咒啊问米啊之类的活，哪里敢到这里来搞破坏。有这样实力的人，不是普通人。既然你是老陆的弟子，进济安堂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理所当然？”
“年轻人啊，有机会，还是问问协会里的那些老头老太太关于你师父年轻时候的事吧！”
申爱士站起来，“事情已经约定了，你们没事就回去吧，我也得到准备晚饭了。”
于是，陆归因和蒋煋就离开了山洞，回到骨制品批发市场，向沈俊谷报告情况。
原本在半空转圈成球状的两个阴魂也按捺不住冲向蒋煋了。蒋煋站稳马步，先是右手外旋三分之二圈，随后左手外旋二分之一圈，几秒之间，双手已经分别抓住两个阴魂，“唵嘛呢叭吽”，捏碎掉了。
两人继续向长廊走过去。
两个阴魂同时向陆归因攻击。
“破魔二式，双龙出海。”
陆归因一挥除魔刀，两道金色刀刃飞出。两条蓝色长条一下子就被劈成四条，也是变成淡黄碎末飘散消失掉。
“不是。我的能力用起来的感觉不像看见，像是闻到。挺老人们说，驱魔人的业比较重的人，感知的时候都靠近嗅觉，术法士的话比较靠近视觉。”
“原来还有这个说法啊。”
蒋煋抬起头，看看天色，“天还太亮，暂时不进去。我们在外头休息一会吧。”
换言之，它们不会有什么战术之类的东西，只会直接扑向它要除掉的危险物。
蒋煋一伸手，抓住了其中一个阴魂，念了一句“唵嘛呢叭吽”，一手将其捏散，散掉的阴魂变成淡黄色的碎末上飘消失。
岩洞内虽然凹凸不平，但从凹凸位置的细致程度看，这个岩洞应该是人工开凿或者人工整理过的。洞的前半段很窄，体型中等的人也要侧着走，走了二十几米以后，洞就变宽了，可以正常行走。岩洞内并不算很潮湿，但是给人的感觉极为阴冷。
为了不惊动里头的生物，两人都不说话。终于到了一个比较开阔的部位，然而，按照撞鬼驴友们的说法，这个部位之后的长廊，就是撞鬼的地点。
于是，两人就在洞口旁边找了合适的地方，坐下来。蒋煋闭目养神。陆归因则拿出除魔刀，闭目念诵咒语强化除魔的法力，为将要到来的恶战做准备。
二十几分钟后，夕阳西下，斜照的阳光也变成了红色。天幕的颜色从红色过渡到深红，又从深红过渡到暗红，到天的另一边，就是淡蓝黑色。
陆归因有点惊讶地看着蒋煋，心生佩服。虽然他和蒋煋认识已经有几年时间，但一起执行除魔任务还是第一次。蒋煋本人习惯沉默，而且不喜欢别人讨论她的事。于是乎，到底这个在跨界者里头备受尊敬的驱魔能手实力到底如何，大部分人都不清楚。
“煋姐，你这个能力是灵视吗？”
蒋煋睁开眼，“嗖”地站起来，把自己常用的柱形单肩包带上。她掏出一捆细绳，一头捆住一块直径十厘米以上的石头，扔在洞口，再把细绳的主体放回包里。
陆归因念完咒语，用暗红色的布把除魔刀卷住。
两人打开强光手电筒，陆归因在前，蒋煋在后，开始进入岩洞。
四人在烟芮市会合之后，杨季和郎钥顺着网店的线索去找人骨饰品的制作者，陆归因和蒋煋则到岩洞那边调查。
陆归因再一次来到闹鬼的岩洞前面。这次，他身边多了一个神情沉稳的高大女性——蒋煋。
蒋煋定定神，然后说：“这里头有好几个阴魂，应该都是怨念很重的类型。一二三，三个大的。一二三四五，五个小的。还有一个微弱的气息，可能是操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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