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请你关照

“白天你说的话还算数吗？”那边一接起，没等他说话，祁澜便直接问道。

“什么?”秦以霜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他一顿，忽然明白了，立刻回复她：“还算数。”

祁澜抬手揉揉发胀的太阳穴，从热气腾腾的浴室中走到房间里，冷热突然转变让她有些头痛。

她忽然突发兴致，对他说起自己过去的生活：“你不知道，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家里很穷，我很羡慕那些换季能穿漂亮鞋子的女同学。但是我是单亲家庭啊，我妈妈一个人养我已经很累了，哪里还有闲钱给我买新鞋子穿。所以我只能两双鞋不停换季穿，鞋底破了也没敢和她说，就怕她难过。”

“但是我又很羡慕，怎么办呢？”祁澜抬头，脸上满是怀念的神情，继续说道：“于是我就省下吃饭的钱，一天攒五毛钱，终于攒了一学期，我够买鞋子的钱了。然后有一天，我妈下班回家，我一看啊，发现她的鞋子比我的还要破。我摸着零钱想了一遍又一遍，后来我跑去给她买了一双鞋。”

“你说，我是不是挺傻的？”她问他，秦以霜久久沉默。

就在祁澜以为秦以霜不会再回复，失望摇头准备挂断电话时，秦以霜却忽然说：“不，我觉得你是个很温柔的人。我尊重你的选择。”

祁澜嘴角微微翘起，秦以霜是一个聪明人。

如果不出差错的话，这次合作应该没有问题。

她与他约好转交文件的时间之后，便挂了电话。

***

耳中急促的忙音传来，秦以霜有些发怔，他慢慢放下耳边的手机。

他抬首，双眼看向远处，那里依旧黑漆漆一片。秦以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自从听完她的那个故事之后，他就觉得心中空荡荡的。

祁澜的意思是，因为对章佑心软了，所以自己下不了手才会和他合作吗？

这怎么可能？他五指缓慢收紧，心中莫名愤懑。

秦以霜不敢相信这个猜测，依照林泉给他的资料，祁澜的亲姐姐是被章佑抛弃才选择自杀，章佑应该是她日夜想着要除掉的头号人物。

但现在事态的发展却似乎与他的猜想有些差别，秦以霜被心中忽然出现的陌生感情搅得一片混乱。

他来回在病房里踱步，脚步紊乱毫无节奏。在不见五指的情况下，他的膝盖砰得撞上病床的床脚。

秦以霜吃痛，蹲下捂住膝盖。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找了路打算开灯。

这怎么可能？他在心里不停发问，依旧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他摸到床头，打开病房内的灯。整张脸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凭什么？章佑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也会有人爱？秦以霜感觉自己胸口似乎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可他能做什么呢？他能现在跑到祁澜面前告诉她章佑不是个好人，你看上他纯属你眼瞎，然后再继续告诉她这里还有个年轻的潜力股，你可以顺便考虑一下？

秦以霜觉得自己这个设想十分可笑，于是他心里的火在熊熊燃烧一阵之后就噗得被现实的冷峻浇灭了。

他觉得自己是个傻蛋。

秦以霜扶着床边坐下来，这个距离，他不用抬头便能看到墙边的行李箱。那是明天走时要带走的东西。

他垂下头，仔细想了想。随后他伸手拿过床头柜上放着的解约书，将它撕了个稀巴烂。

这部戏他非演不可。

***

“王楷奕这怎么回事？”祁澜上班，手上捧着杯牛奶，耳边夹着话筒。

她打开电脑还不到一刻钟，秘书的邮件便发进来了。

这是去四川的人员名单，里面明晃晃待着一个根本不该存在的人。

王楷奕接到电话走进来，祁澜扭转显示屏，指着里面的人员名字问他：“秦以霜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解约了吗？啊？”

“没接到通知啊。”王楷奕茫然说：“他那边也没问题，我们订好票就通知他了，他回复会准时登机的。”

“啊？”祁澜皱眉，她忽然有些不清楚秦以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王楷奕的表情比她还茫然，他想了想，忽然想起前几天还有件事，于是和她说起：“祁总对了，章先生知道我们要分开买机票的事。他说既然你这么懂得为他着想，那剧组那边的开支就不走他的帐了。”

“什么？”祁澜吃惊，放下手里的牛奶，拍了桌子喊道：“我们这里的资金哪里够？章园花钱一向大手大脚的，这不行！”

“那我说了也不算啊。”王楷奕小声嘟囔。

“谁知道呢。”祁澜随口回道，她感觉有些昏昏沉沉的，伸手摸了摸额头，竟然发现有些烫。

“不过我也没有这么大的志向，我体验过一掷千金的生活了，但它不适合我。”

但他觉得自己似乎应得太过草率，于是他想了想，又向她保证：“祁澜这件事我不会害你，我答应你的绝对会做到。”

“给我再找个和章佑一样厉害的靠山？”祁澜自嘲地勾起唇角反问，她笑着摇头，叹气道：“不用了。这件事结束后我就再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了，我得回老家了。”

听到这，秦以霜急忙问她：“为什么要回去？等这部电视剧上映后，你的前途一片大好，你完全可以转行在娱乐圈发展。”

对于秦以霜所说的话，她其实并不怎么信。但现在的情况，交给他那边会比自己来处理更好。因为她忽然发觉，面对章佑之时，她心里会隐隐有种愧疚的情感。

而这种愧疚，也许会成为毁了她这八年来所有布置的唯一原因。

她太了解自己了。

“我能相信你是吗？”祁澜有些无力，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秦以霜立刻说：“是的。”

她抬手抹了抹脸，扯了浴巾包裹住全身，然后湿漉漉得像只斗败的落汤鸡一样走出浴室。

祁澜伸手拿过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扯掉充电线后，她拨通了秦以霜的电话。

无论表现得有多果断，她还是如同年少时候一般软弱。甚至在章佑年复一年的怀柔策略下，她不知不觉地，似乎变得比那时更加优柔？

但她不能停下，她必须为姐姐报仇。因为章佑，就是那个毁了她的家的仇人，她必须恨他！

如果，把文件交给他们处理，是不是更稳妥一些？她在心底问自己。

祁澜双手环抱住自己，神色挣扎。

祁澜双手用力握紧，手指发白，手臂被她掐的微微泛红。

热水自头顶而下，流经她微蹙的双眉，紧闭的双眼，最后从鼻尖滴下。

这水怎么是咸的呢？祁澜有些自嘲地想，她真是从古到今头号荒唐的悲剧人物。

热水倾泻而下。

比皮肤微烫的水流经全身，缓解了白日里紧绷的神经，祁澜舒服地喟叹一声。

她站立不动，脑海里全是白天和秦以霜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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