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陆乔6
程目光渐深，这样就好办了。
不暴露自己和去解救一百名平民，原则上并不冲突啊。
但是他需要帮手。
“当然，这不是一件急吼吼的事，我们得从长计议。为了让我们彼此绝对信任，我会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同样的，你也必须把所有能够用得上的、救出蜜儿的关系摆在明面上。”我斟满酒，举起杯子等待她的回应。
坎蜜娜却懒懒地靠在椅子上，不说好也不拒绝。她给自己点燃一支香烟放入唇间，用力吸上一口才定定看我。这一刻，她不再是杂货铺那个醉醺醺的老板娘，更像是一个举手投足间都自带风情的老手。
“乔，我们见面不超过十次，你说要去救我的女儿，我心存感激。可是前几次你不提这件事，现在自身难保才要我拿出所有资源，我不得不多为自己打算一点。”
我暗惊。坎蜜娜并不健忘，她一直在试探我！她都知道——这女人掌握到的信息比我以为的竟然还要多。
“乔小姐，你屡次试探我却从来不说自己的打算。我们当地人有句话，‘狐狸不会白白忙活’，我应该怎么相信你呢？”坎蜜娜一定以为“陆”是我的名字，而“乔”是姓氏。看来以前她真的没有深交过中国人。
不过我理解她。任何女人处在她的位置上都不会天真相信一个萍水相逢的异乡陌生人会平白无故孤身赴死。
片刻之前，我有七成把握。现在，只有两成。不过不管如何我都得试一试，两个月之前我几乎是落荒而逃、误打误撞到了这里。坎蜜娜是我这两个月以来的唯一意义。
“我来自中国。两年前，是中国香港报纸发行量最大的一家报社记者。我专门负责所有和人道主义有关的时事新闻，两年前的我工作很拼，运气也好，一年拿了两个新闻大奖。那时我以为只要界内提起我的名字，就一定会评价说‘陆乔啊，是个疯丫头。能为好新闻不要命的’——那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当时我以为人人都会为我竖大拇哥。去年一月份，就在我刚刚被提拔为报社国际新闻板块的副编辑时，出了一档子事。”
坎蜜娜静静地听，有一下没一下地啜一口酒，眼神在我脸上打着转。
“我发表了一篇社评，关于人口贩卖。用词很尖锐，如今看来大有失偏颇——当然，你可以认为一年前我正春风得意，难免有些失分寸，没什么大不了。然而这篇文章被香港社论监察公署盯上，定性为严重失职，最终决议收回我所有新闻荣誉，并且强力罢免我的职位。当然，也作了保留，毕竟这件事情没有上升到违法程度，所以保留了我在社里最初的劳务关系。”我用俄语说得很慢，许多涉及到专业词汇的地方都需要停下来思索片刻才能接上。
“就这样？”坎蜜娜脸上有困惑。
我以为只要界内提起我的名字，就一定会评价说，“陆乔啊，是个疯丫头。能为好新闻不要命的。”那是我对自己的要求，那时我以为，人人都会为我竖大拇哥。
09年我大学毕业，同年提出申请——希望能从大陆去香港读研究生。申请资料递了一大堆，然而都没有收到回复，致电查询原因，无外乎大学的绩点太低，只有区区3.0。
空有新闻人的理想，没有好风借力。
我脾气犟，不被港大中文系认可所以就一定要冲过去让他们好好瞧瞧我的能力。于是改换方向，改投香港大大小小的新闻杂志社。
最后，只有一家小报社愿意录取我。而究其原因——曾经苦追我的学长做了港电视台副台长的乘龙快婿，他是这家报社的执行主编。
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聪明人就是要站在别人的肩膀上看世界。我收拾好行囊，满怀雄心壮志地踏上香港土地。
他现在还担心一个问题：眼下这些疏漏只能用“试探”才能解释通，那么以麦克大尉的狠厉，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程的手慢慢扶上背包，摸出一柄枪。AWP加长狙击步枪，弹匣容弹十发。好枪。
他瞄准二十米开外河滩上的石块，打开保险，拉枪栓。
“砰”的一声，程和约翰都没有动。
刚才那声枪响很闷，而且石头没有任何变化。
“程，刚才我没看错的话，是不是没有子弹飞出来？”约翰定在原地，眨眨眼睛。
约翰希望自己看错了，毕竟在夜色下，他一时眼瞎也不是不可能。
他快步往石头那里走了两步，又折回来，“要不……你再开一枪试试？”
程托起枪，瞄准一块更大的石头。半米高的石头被潋滟的河水映照得近乎发白。
约翰觉得这回自己应该不会再眼瞎了吧……要不然真混不下去了。
程连续拉动枪栓……声音明显不对，石头也还是岿然不动。
要命。
程头皮发麻，强行镇定地转过头对约翰说，“试试你的。”
约翰机械点头，然后随便抽出一把枪，举到自己眼前看了看，“靠，巴雷特。”约翰的最爱，半自动狙击步枪，即使在千米之外也有穿墙撕碎人的威力。
所以，“巴神不会再出岔子吧——”
约翰对着石头轻轻拉一下枪栓，然后连续扣动扳机。
程看着天空中被惊起四散而飞的鸟群，心里忽然掠过一句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他现在开始对柳宗元这个人感兴趣了。
“妈的，就这么娘炮的响声也能把一群破鸟惊得飞走！”
听到枪响的队员陆续从森林深处钻出来。
“你们刚才在打炮吗？噼里啪啦的！”远处的队员听到这句话都扯着嗓子嘿嘿笑起来。
约翰罕见地没有骂回去，他指指地上乱七八糟的弹壳，原本沸腾的人声迅速冷却。
“妈的耍老子，空包弹！”
“坎蜜娜，我从前是个专门追踪人口贩卖的记者，我可以帮你救出蜜儿。”该亮牌了，我放下酒杯郑重说道。
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约翰苦恼，“我没觉得那个卧底有多重要，反正他没
第十一章陆乔6
刚出道地女孩子，尤其是
对他来说，国家和民族没那么伟大——他连自己都无法判定自己真正的家在哪里，又如何拿“归属感”这套说辞去沸腾一腔热血呢？
但是他有自己的一条原则雷打不动：不伤害无辜。
程觉得这两者并不矛盾，我可以不保护，但至少不主动伤害。
还没等他开口，约翰就贼兮兮地凑在他耳边说，“程，情况有点棘手。”
程点点头，这不废话嘛。
他只是在想，任何人的计划里都有底线。麦克大尉这个决定的底线是什么？
如果他真如刚才喇叭里吆喝的那样不计后果，那还抓什么卧底，直接用枪把这些人都扫射一遍不是更干净？至少，他不会让在抓不到卧底的情况下出现全军覆灭的局面。
他想救下库房杰瑞口中的那个亚洲女孩——什么算间接伤害？在程的法典里，因为自己的不尽力致使别人落难，那也算间接伤害。
可是有一条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如果有一天，执行命令和自己的原则冲突了呢？
那时他觉得很对。
军人的天职不是保护国家，也不是保护平民，而是执行命令。许多人弄错这一点，所以成了回不来的英雄。
他没想出好答案，所以一切只能尽力。
眼下，麦克大尉给他出了一个难题：一百名平民。
暴露自己……显然那不可行。程不是伟人，做不到决绝赴死。
加入这个暗杀小队之前，程做过类似的训练——如果他的卧底身份被识破、或者面临着被识破的危险，他需要怎么做。
他的直属上司是伯恩将军，三角洲特种部队的反恐作战指挥官。
伯恩将军说，“我们是军人，需要执行上级命令。医生可以无国界，军人不可以。牺牲不可避免，我们能够做的就是减少无谓的牺牲，但如果是必要的牺牲，那就要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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