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异志录

成林躬身答道：“前辈武学深湛，乃世所罕见的英雄人物，想必心中自有安排。”老叫化笑道：“你给老叫化子扣上了大英雄的帽子，是想让我不得不遵守赌约哟！”成林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老叫化咂了一口烧酒，摇头道：“我入世行乞了一辈子，才不在乎这些虚名。只不过愿赌服输，老叫化子这点赌品还是有的。”他看向成林，略作思考，忽地拍掌笑道：“我若不想给那牛鼻子送玉，只好再作赌赢上一次！这主意妙极，妙极！”成林道：“那道长眼下不知所踪，前辈如何寻得？”

老叫化嘿嘿一笑，说道：“谁说要寻那臭道士，你不正好？”成林不知他话中含义，老叫化继续道：“臭道士既然能将古玉托给我，我自然也能托给别人。方才我出手相试，瞧你武艺不差。若是换作你去送玉，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来，来，来，咱们便赌上一赌吧！”

那老叫化足下生风，飘飘然已走到断木旁，突然停了下来，自语道：“臭道士有心躲我，老叫化子寻了一夜，困的很，可不陪你玩啦！”也不管泥雪满地，便伏身而睡。

成林环顾此地，见那凉风阵阵，冷气逼人，深恐寒气伤身，便轻声唤道：“老前辈，此地湿寒，不如换个地方歇息。”他因见识了老叫化的本事，故而称呼中也以前辈相称，但只闻得鼾声入耳，对方已然熟睡。

成林又望了老叫化一眼，见他残衣露体，肌肤生寒，不禁眉头一皱，只好脱下外衣，为他披在身上。而后也觉得浑身酸疲，便也走到断木旁边坐下，休息之余，这才注意周围的景色之美。

成林一愣，说道：“前辈，此事未免太过儿戏了。”老叫化瞪眼道：“谁说儿戏？难不成你是三岁的小孩吗？”成林暗道：此人武学高深，偏又玩性不改，真似个孩子一般。也罢，我就代他跑一趟吧。便道：“其实前辈无需打赌，在下正好要去往青鸾山，大可为前辈代劳。”老叫化斥道：“当我老糊涂了吗，谁让你又来出好心？我本是打赌输了，就得打赌赢回来。我既然能赢，何需再承你的情？你若是不敢赌，那便罢啦！”

老叫化说完便吹胡子瞪眼，一副气闷的样子。成林哭笑不得，只好说道：“前辈既然要赌，在下奉陪就是了，只是不知前辈要怎么个赌法。”

成林心中一懔，暗道：他何时抢去酒袋，我竟丝毫未觉。倘若是生死相搏，我此刻焉有命在？不禁对老叫花又是惊讶又是佩服。

老叫化喝罢烧酒，又从怀中掏出一物，呈犬牙形状，像极了道家的阴阳鱼图案。成林朝那物体望去，但觉晶莹透亮，玉质纯润，却是半块巴掌大的古玉。只见老叫化一边把玩古玉一边说道：“我与臭道士打赌输了，便得将这块古玉送到青鸾山下的悦来客栈。”转头又对成林道：“只是他耍诈在先，我心中很是不服，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此刻晨阳业已衔山欲出，红霞漫天。遥望远方山林，层峦叠嶂，银装素裹，被那天空红云映射，朦胧若纱，分外显出一抹妖娆；近看平田阔野，茅屋木舍散落其中，更有白烟缕缕，袅袅上升，因是寒冬季节，草木凋零，越发显出一泓清幽。

此景固然怡人，但成林连夜奔走，禁也支撑不住，睡了过去。冬日的山林，尤其清冷，忽地一阵寒风吹过脖间，带着些许星雪钻进了身体。成林难抵冬寒，睁开双眼，但见一轮寒日高升，辰时已过。他翻身一望，那老叫化还在睡熟，便伸手摸了摸腰间，心中欢喜：昨晚喝剩下的半袋烧酒还在。

二人赶到一处高坡，只见坡上四周挺着数棵青松，稀稀散散地在寒风中垂立着，满枝挂雪，青白相映，各显奇葩；坡下是方块的垄田几许，平平伏伏，种满了麦青嫩芽；中间则是一条羊肠小道，坑坑洼洼，通向了远处的几户人家。

再看近处周围，倒着一株两株枯木，树干蜿蜒，幽若长龙；开着三朵五多寒梅，形若柳絮，状是雪花。更有腰粗的断木一块，横在路旁，表面裂皮干燥，却是堆苔成绿，里面碎木潮湿，已经黑耳丛生。

正要喝点烧酒取暖，眼前突然间人影一闪，那老叫化已腾身袭来。成林自是惊疑，但觉劲风直扑面门，对方的双拳将至，来势汹汹。他心下不再多想，急忙抬起左臂挥挡。老叫化嘿嘿一笑，右手登时化拳为掌，在成林左臂上一拍，左手拳头却似长蛇出洞，依然直击。

成林只感左臂上一阵酸麻，眼见老叫化的拳头就要打到脸上，身子蓦地向后一仰，同时双腿凌空连踢。此举一来可以化解对方拳势，二来老叫化身在空中，无处着力，这般踢法却是反守为攻。老叫化禁不住赞个好字，在成林第一腿踢来的时候，右掌忽地反手向下，在他足尖猛拍，身子借势再次腾起，一个起落间已跃至一旁，复又盘膝坐下。

这番交手只在瞬息之间，双方攻守应对，各有巧妙。成林翻身而起，忽觉手中一空，却见老叫化正捧着酒袋畅饮，赞道：“真是好酒，没想到我老叫化子刚刚睡醒，便有人送上美酒，好极！好极！”

成林心神一动，暗道：“这老人家身负高深武学，我先前竟未瞧出！”当下好奇之心盛起，便也跟随而去。

老叫化似是未觉，只把双手背在身后不曾回头。瞧他光着脚丫信步而行，一踩一踏间，身子却凭空瞬移到丈许之外。成林施展轻功追了大半个时辰，每每将要追上的时候，见那老叫化一个抬步，却又落后十丈之遥，心下惊骇不已！于是发足狂奔，唯恐落下。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身轻如燕，闲庭信步；一个好奇心重，年富力强，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清晨时分。此时风雪歇止，道旁的古木披霜戴雪，四野间的灌木丛林，更是一片白芒无垠，间或地有几株枯萎的植被散落在其中，聊作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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