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异志录

张胖子本是粗俗之人，听他这一顿胡说，又觉生气又觉好笑，沉着脸道：“先前你被人痛打，可是我大哥出手帮了你，又给你买了好些酒吃。可是如今你却以怨报德，这又算得哪门子道理？”

老叫化呸了一声，道：“这事你也好意思跟我提起？若不是你们请我吃酒，我怎会喝醉？我若不醉，又怎么会在此睡觉醒酒？眼下我既已大醉，自然不该起身。否则一个失足跌落谷底，你们可都脱不了干系。老叫化这番好心，你们怎地当成了驴肝肺不成？”

他这一番话说的尽是歪理，却让人反驳不得，张胖子又气又急，喝道：“你叽叽歪歪的尽是些废话，到底怎样才肯让开？”老叫化笑道：“瞧你生的魁梧，不似个猴子，却怎地学会猴急？老叫化酒醒了，自会起身，你们若是等得不耐烦，大可从我身上踏过去呀！”说罢倒头就睡。

众人见老叫化在地上翻来滚去，手脚乱踢，模样滑稽之极。想到他先前的百般刁难，均觉出了一口恶气！成林虽对老叫化也有一些微词，但瞧他此刻疯疯癫癫的样子，心中又觉不忍，便拿了一些酒肉走上前去。

老叫化破涕为笑，说道：“还是你好心。”两手抓过酒肉大吃大喝起来。成林本想借机问他何时可以起身让开道路，又觉得此时出言询问，难免会有利诱之嫌，只好不发一言。

老叫化似是看出他的心思，笑道：“我既然已经醒酒，按理是该给你们让开道儿。”忽地摸了摸肚皮，续道：“但眼下吃的太饱，可动不了身子，说不得又要睡上一觉啦！”果真又是仰天躺了下来。

成林心中早有所料，闻言后只是淡淡一笑，命众人就地夜宿，自己则于桥头守夜。

然坐起，对着酒肉两眼放光，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张胖子哼了一声，骂道：“送你奶奶的绿豆瓜皮，最好饿死你个老王八！”

一众镖师纷纷附和着叫骂。老叫化气的哇哇乱跳，双手叉腰道：“你们一个个好吃好喝的，却让我在这挨冻受饿，真是好没天理！”突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道：“你们这般欺负人，老叫化子不想活啦！不活啦！”竟像个孩子般撒起泼来。

成林喝止众人，说道：“主顾给的期限是明天日落前，咱们等上一会儿也算无妨，大伙儿便歇歇脚吧。”众人虽心中气愤，也只好依言行事，当下将车马围成一圈，在中间生了个火堆。又在四周铺上了棉被干草等物，各自席地而坐。

众人起先围着篝火低声喝骂，全是些市井鄙俗之语，待得时辰久了，也自歇止。此时夜已入深，山风潮冷，尤其冬日雪夜，更添一丝寒气。张胖子命人拿出白天买来的烧酒，又切了些熟牛肉分食。众人虽困于荒山雪夜，但眼下既有肉香作陪，又有美酒为伴，倒也自得其乐。

正畅饮间，忽听得桥上有人叫道：“饿死我啦，快点送些好酒好肉上来。”众人打眼瞧去，见那老叫化已

众人来到鹰愁涧旁，只见石桥下方洪流如泄，水势滔天，阵阵轰鸣传来好似天外雷鸣一般。桥上雪饰冰雕，不见它物，唯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叫化子仰天躺于其间，酣然大睡。

成林翻身下马，走到桥头双手作揖道：“老人家在此清修，我等冒昧打扰，多有得罪。只因在下身有要事，需得赶赴幽州，还望老人家能行个方便，好让我等车马通过。”众人瞧他说话间神情自若，似乎不费真力，然而每一个字听在耳中却又倍感清晰，仿佛云中鹤鸣，水中龙吟，将山谷中的川洪巨流之声给压了下去。

一众镖师都暗赞个好字，却见老叫化转头瞥了一眼，接着侧翻身子，用屁股对着众人兀自睡去。此举实在是无礼至极，气的张胖子喝骂道：“他娘的，这鸟人真是不识好歹！大哥，你别拦着我呀！”

成林听得此言，虽知他故意刁难，一时间却也无可奈何，心中微觉有气，一摆手道：“老人家，在下多有叨扰，你好生休息吧！”转身便走。张胖子猛地跺了一脚，骂道：“真他娘的！”也只好跟着回去。

成林下了桥头，众镖师围拢过来，见了二人的神色已猜出结果，纷纷火起，骂道：“直娘贼，这叫化子倚老卖老，真是可恶！”“大镖头，你向来仁义，还是让我去帮你出了这口恶气吧！”“就是呀，此时此地，便是把那老头丢进河里，别人怕也找不着咱的头上。”

成林一时不答，老叫化见状，嘿嘿一笑道：“这山既不是你家开的，桥也不是你家修得，老叫化我又比你先到这儿。你如今要赶我走，又怎地说我不讲道理？”

他见成林默然无语，又说道：“你们赶路是急事儿，我老叫化子睡觉就不是大事了？嘻嘻，我若睡不好觉，说不得就会头晕眼花，心里闷得慌，恐怕是活不了几天啦。这性命攸关的事情难道还不算急事吗？”

成林劝道：“二弟，咱们练武之人秉承锄强扶弱的宗旨，岂能欺负他一个年老之人？待我再好生与他说说。”接着走到老叫化身边，躬身唤道：“这位老人家，在下成林，今日乌岭镇中咱们见过面的。”

老叫化翻过身子，一副醉酒之态，眯着眼瞅了成林半晌，笑道：“是.....是你呀......嘻嘻，好酒.....好酒！”成林道：“老人家，可否起身说话？”老叫化摇头道：“你身上没有酒，不起，我不起！”成林笑道：“好说，我这就回去拿上两袋烧酒给您。”老叫化又摇头道：“今个喝够啦，有酒也是不起，就是不起，嘻嘻！”

张胖子打断道：“可是什么，那人怎说？”刘二道：“可是那老乞丐竟不搭理一声，我又喊了两遍，也不见他回应。我只道桥下的流水声太大，他又年纪老迈，耳朵不大灵敏，便想走近一些喊话。谁知这马儿刚踏上石桥，没来由地嘶鸣一声，掉头就跑。我是停也停不住呀！”

张胖子奇道：“还有这等事？大哥，咱过去瞧瞧吧！”成林点头道：“也好，待会儿可得听我吩咐，莫要莽撞！”便唤刘二于前面带路。

张胖子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破口大骂道：“去你奶奶的绿豆瓜皮，再不起身，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老叫化打了一个酒嗝，笑道：“我没有奶奶，哪里来的绿豆瓜皮？腿嘛有是有的，却不是狗腿，莫非你有不成？伸出来给老子瞧瞧，嘻嘻。”

张胖子怒道：“你他娘的......”老叫化又插口打断，笑道：“你娘是你娘，他娘是他娘，哪里来的你他娘，小狗放屁果然是不通！狗屁不通呀！”

成林见他口说胡话，疯疯癫癫，便道：“老人家，在下真有急事，你可得讲些道理。”老叫化笑道：“你要讲道理嘛，好呀，那咱就好好地说上一说。”指向脚下的山谷问道：“这山可是你家开的？”成林道：“不是。”老叫化又指着石桥，问道：“那这桥可是你家修的？”成林摇头道：“也不是。”老叫化环抱双手，继续问道：“那这地儿又是谁先来的？”

张胖子正要奔出，成林连忙将他喝止，说道：“二弟，等问清楚了状况再作打算！”回头向刘二问道：“对方来了几人，可有什么说法？”

刘二略一犹豫，回道：“只......只有一人，正是先前在镇子里遇到的老乞丐。”众镖师面色稍缓，有人忍不住笑道：“刘二呀，怎么一个叫化子也把你慌成这个熊样！”张胖子亦是瞪眼怒道：“既然是叫化子挡道，你他娘的将他打发走便是！”

刘二颇感窘迫，如实说道：“我先前一路巡视到鹰愁涧的南岸，见那老叫化横躺在桥的中间正在睡觉。因大镖头曾吩咐过，咱们走镖的需得和气生财，我便客客气气地对那乞丐喊道：龙威镖局路经此地，还请阁下借个道儿。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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