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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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近卫们笑出声,石南星黑着脸瞥了他们一眼,笑声立刻停了下来。他们今天犯了错,还是在少主生死攸关之际,实在该罚。

章紫岚朗声说道:“现在想笑就笑出来,要不然回去挨板子的时候就只能哭了。”

三石感激的看着少主,但羞愧使他们落下男儿泪——挨板子实在算轻的,如果是南星下命,一定是在水牢中受尽折磨三天。

“哎哟我的头,我的脖子!动不了,怎么动不了啦?”袁无名左手撑着脖子,右手扶着额头。他终于坐了起来,恨恨的看着床边的两个瞪着眼的女人,恨铁不成钢的咂了一下嘴。

“干嘛呀,大眼瞪小眼的,吓唬我眼睛小啊。”他一把夺过莫大娘手上的衣服,被冷气一袭,酒意消去大半。

“我说你们能不能对我好点,这几天燕子楼的账本都快把我的房间堆满了!连床都没得睡啊!我白天算,晚上算,没有精神了喝口酒提神继续算!”他手上动作比嘴上动作还要快,衣服乱乱的穿好了,头发也随意的落在背后。

“要不然给我换间大房间,就...,你这房这样的就行啦!我袁某人要求也不高,一个月才二两银子。”他已经坐在凳子上,慢悠悠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上好的碧螺春。

“这燕子楼有谁的月钱比我低?你,小影子,你一个月多少钱?我看你一个月买了好几套衣服了吧?连厨房的王胖子和打扫桌椅柜子的张大妈,凭什么他们月钱都比我高?”他小呷一口,眉毛享受地挑起,二郎腿也快活地抖了起来。

门被打开,小金桔和阿九来了。

阿九提着一个大水壶,小金桔微微笑低着头站在她身后。如果不是阿九上楼时执意要提,这个走三阶楼梯换手提的小姑娘不知道会给袁无名多少说话狡辩的时间。

袁无名看见阿九,又故作深沉的加了一句:“你以为我是为了我自己吗?我所有的月钱不只养我自己,还有这么个美丽聪明的孩子等着我养啊!”

莫大娘终于忍无可忍,趁着门开的一瞬间,将他推门去。

“袁无名,你还和我算账?我的桂花酿,少酚酒,三里醉,一个比一个贵,这么多年你欠我的酒钱就足够你在这算一辈子的账!”莫大娘又怒又得意,隔着门将袁无名痛批得吐不出话来。

阿九对这一幕已经习以为常,在盛安的四年,她没有汉语师傅。完全就是靠着听这二位绝妙的争吵,迅速的掌握了汉语,甚至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语言技巧。

她现在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仍旧是薄薄的两件长衫,棉麻黑衫上套着质地较好的青色压鹅黄小角的锦衣,腰带是影娘绣的竹节纹墨绿色长带。她倒不是没有这楼里姑娘们的白狐毛围襟,也不是没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只是穿着臃肿且行走不便,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漠北冬天的严寒足以让掉队的雄狼都冻死,她是害怕寒冷的,姆妈总是会将她包得严严实实。

只是到了盛安,姆妈亲手缝制的小羊皮夹袄和银狼毛坎肩都落在了王帐的小木箱里,现在没有,以后也不需要了。

莫大娘得意地拍拍手,回到桌前,打开水壶盖子闻了闻,姜的辣辛和红糖的甜腻味充满房间。阿九不喜欢喝姜汤,她在漠北时从未见过“姜”这种东西,当厨房的王胖子告诉她这也是调味的一种食材的时候,她十分想念家乡的孜然。

不过这次的姜汤多了一份清香气,在这两者强烈的味道间打了圆场,原来是几片橘子皮和柚子叶。

“小金桔,这次的姜汤做的真是好,燕子楼就是有你这种机灵人在才能抗住一个袁无名。”小金桔仍然只是低着头微微笑,她将茶盘中上扣着的茶杯一一翻过来摆好,莫大娘满满地倒上。

“阿九,你多喝几杯,女孩子身上不能有寒气。”这次的味道已经好了很多,阿九还是几乎三口吞下,至于味道,不敢多尝。

一杯接一杯,四人在屋里欢声笑语,只是突然室内四人听见什么撞在墙上闷闷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刀剑交错,阿九和莫大娘对视一眼。

按耐不住好奇,也承受不住第四杯姜汤。阿九起身,想出去一探究竟,半只脚已经踏出窗,却被莫大娘喊住。

“放心吧大娘,我就在屋顶看看,顺道也回屋了。”待她准备再次越窗而出时,莫大娘又喊:“等等!”她将大水壶递过来,里面的姜汤还是热的。

“把剩下的姜汤给你师傅带过去,告诉他这半月来的帐今晚必须算好。”

阿九点头,从攸竹坊的西窗跃出去,虽然她轻功好,也不能保证这壶水不洒。

黑夜中看不清偏苑里的一群人,不过她却好几次清楚分明的听见“紫岚”这个名字,是个少年在喊。

紫岚,紫兰,子岚,紫蓝?原来是个女子,果然,贵人堆里长大的女孩子脾气古怪不好惹,只是自己不是仰慕着她的少年,可以忍受这种脾气。想起今天跪在雪地里半个时辰,阿九不屑的瞄了一眼那伙人,更快更准更稳的奔向袁无名的窗户。

师傅的窗户很好认,总是点着明晃晃的蜡烛。他伏案写字、看书、算账时,影子总是映在窗外一片紫竹林上。

“师傅,这是...”阿九刚刚坐下,大水壶还没找到地方放下。

袁无名身子猛地一抖,毛笔上的墨汁飞到脸上,也弄脏了正在对数的账本。

“小九,入室不扣,非君子行径!我这条老命一半都是你吓掉的。”他将毛笔放在青石打磨而成的石砚上,转过身来。

阿九从无名身上学到过什么?或许就是能随时随地的狡辩诡辩瞎辩还不脸红。

“师傅,我本来就不是君子。所以这句话对我不管用!”阿九遍寻四周空白区域。

看着袁无名脸上的墨迹,她哈哈大笑起来。

但是手中不能一直拿着水壶,于是她将桌角堆着的书一把推落到地上,空出一小个区域放下水壶,又将堆在桌子中央的脏衣服、演算纸、红手绢、白手绢...一一拿走,终于发现了袁无名声称消失了半年的“文窑瓷器”,他的一套茶具。

“师傅,我好心为您带姜汤,还找到消失了的瓷器,严冬之中,唯有我是您的小棉袄啊!”她将水壶打开,才发现里面的姜汤少到不足掺满一个茶杯。

原来自己的轻功,真的没有那么好。

“那么,您自己接着水壶喝吧。徒儿不叨扰师傅休息!”阿九未等无名说出第二句话,又一跃而出。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袁无名喝了口姜汤,凉了。

“你们燕子楼的女的是不是有一样的毛病?”袁无名身上的鱼戏莲叶攒绣图红绿锦被已经不见,他穿着薄薄的和衣冷得缩成一团,却坚持躺在床上。

随莫大娘一起上楼的影娘十分不乐意,瞪了他一眼,却发现他还闭着眼躺在床上,顺手将袁无名枕着的枕头抽走。

剩下的白衣近卫们身形矫健,相视一笑后轻盈跳上屋檐散去。他们比赛谁能最开回到府中,脚下生风,今夜盛安的屋顶不知被踩烂多少瓦。只知道第二天全城的老妈子小媳妇皆聚在一起咒骂这些“贼”,不自觉的将自己的衣服紧了紧,又紧了紧。

攸竹坊。

袁无名醉醺醺的躺在脂粉香气浓郁的香樟木大床上,莫大娘看见自己房中躺着这么个老无赖,怒火中烧,恶向胆边生。

只见白发翁和漠北少年被近卫们包围,老人的右手垂在身侧,白色的袖子被血染红一大片。

看来没有危险,他转过身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看着地上的两个大汉,他只觉得自己半个手掌都麻了,原来情急之下,人是察觉不到痛的。

出了燕子楼,天已黑尽,只是地上的积雪白的反光。映的云麾骑的毛发更加雪白,两匹马乎着白气,毫无困意等着主人。

“走吧。”章紫岚坐在车中,盖着黑豹掐花纹裘被,小小的香炉握在手中,提供一丝温热。章望西已经昏昏欲睡,虽然坐的端正,脑袋已经偏在了紫岚的肩上。石南星将宝马香车架起,伴随着铃铛与马蹄声,消失在遥遥夜色中。

“紫岚,那个小少年是谁?武功似与我不分高低!”

章望西回过神来,在楼道间叽叽喳喳个没完。

俄而,

紫岚推门而出,依旧一幅风轻云淡的神态,“走吧,不要你进去就是怕你吓傻了,怎么,还是吓傻了?”他看着章望西一脸愁容,故意打趣。

“你待在这门外,不要进来。”紫岚来时说的话又约束着他的动作。

他只好将窗户纸戳破,半蹲着身子附着窗往里瞧。

一行人边走边玩闹,章望西不好意思地笑了,不过大家都没事,这值得笑一笑。

“紫岚,你真是误会我了。”

“紫岚,下次也让我进去吧!”

室内人的谈话,章望西听不清。

他静静的站在门口等候,今天是义父派他来参与的,虽然紫岚没有带他进去。

他不关心他们谈论的是什么,他只在乎紫岚的安危,尤其是听见石南星的惊呼时。他已经拍晕两个宛墟大汉准备闯门而入,室内却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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