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号角

刘娟可是眼都没有眨一下盯着窗外，看在丈夫的情分上，总是说些违背自己心里的话，面带假笑字正腔圆的邀请老太太进屋。“妈，您快进屋吧，刚刚的确是有大耗子出没，您听到的哭声应该是幻觉，太想您孙子了，所以只要有动静您都误以为是孩子哭声。再说了，建平是程家人，您又是程家在世的最高领导者，哪能不让您看孙子的道理呢？”

还别说，这刘娟一番花言巧语后，老太太还真有些以为是幻觉，这堵着的心才算是可以暂时放下了，这才跟着儿子进了屋。

“妈，您吃个茶叶蛋，是志强回来送了几个给娟儿补身体的。”方年拿出加以唯一能招待人的食物递给了母亲。

“哎呀！我这是胳肘窝痒痒抬了一下手，本想让你给我挠挠。你理解错了，我哪有那个熊心豹子胆打你，我长这么大连蟑螂都不敢打。再说了，建平是她孙子，你还能拦得住妈看孩子不成？你和妈一定有误会，妈实际上不讨厌你，总在背后夸你，长的漂亮又懂事，妈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应该多和妈单独多相处相处，妈这个年纪，知道的多就是爱唠叨，你也别嫌烦。不是有句话叫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吗，你回想一下，有多少个咱不懂不明白的事情，都是在妈的指点下完成了。快，一会儿时间长了，妈又该有意见了。”程方年用手指了指外面，递给妻子一个诡异地眼神。

可刘娟死活听不进去丈夫的话，憋在心里得气还没向程方年撒完呢，气呼呼地冲着程方年说：“她有意见，我就没有意见了？我还是孩子他亲妈呢！你说哪个亲？每次见了你妈，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能不能有点出息？”刘娟还不松口，这可急坏了屋外不知屋里事的老太太，老太太仰起脖子望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一块破旧钟表，有些忍不住的冲屋子一嘴。“方年，这怎么还没抱出来，有这么沉吗？是不是让我去小镇找几个人来抬啊？我看是有些人不怀好意，不想让我看吧？你可别忘了，这是在程家，只有我老太太做的主，不允许外人在程家兴风作浪，我告诉你，想不让我老太太看孙子，趁早丢了这心思，小心我让你去喝西北风。”老太太言辞犀利，真心顶的屋里的刘娟半天缓不过神来，只是恶狠狠地用眼光责怪着无用的丈夫。

程方年正在屋内好言相劝妻子，眼看就要成功说服刘娟了，老太太几句言辞犀利唠叨的话，又把刘娟的心打入到冷宫。但程方年此刻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伸着脖子向屋外喊话。“来了，来了，妈，娟子给孩子换尿布呢！娟子说您年纪大了，怕弄您一身湿，对您身体不好。这就马上来了。”说完，也顾不上妻子生不生气了，抱起孩子就冲到了屋外厅堂里。

“快，晓斌，叫奶奶，快叫，叫奶奶呀！”程方年一边哄着孩子叫奶奶，一边心里头惦记着屋里的妻子，生怕她当着母亲的面和自己作起来，那可真是没完没了了。

还好刘娟也算关键时刻能忍气吞声，屋子里总算安静了下来。

老太太接过孙子抱在怀中，左看看右瞧瞧，很是怜惜。就是不知道儿子说的孙子会叫人是真是假。这孩子半天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就在老太太要责怪方年欺骗自己时，晓斌像是出现的一根救命草似的，用那稚嫩小嘴憋了半天跑出了‘奶……奶’两个发音不标准的字。

虽说吐字不清，音也不标准，但依然叫出了令老太太兴奋的两个字，晓斌在怀里抑着头，舌头不时的眠着嘴唇，一副乖巧摸样看上去像只可爱小奶猫。

老太太看着孙子可爱萌样，再听着刚才那句‘奶奶’心都融化了，她心疼地摸了摸建平的头，说道：“乖，我孙子真乖，来，再叫奶奶一声，再叫一声！”老太太用口形引逗着。

小家伙像似看明白似的，果真又叫了一声。“奶奶。”这一次没有停顿，而且是很清楚的那种音调，很亲切，又很燎人。

“乖，乖，乖。我孙子真是越来越能耐，可比你爸强上百倍。以后等我孙子长大了，找个好媳妇，可不能像你爸似的，没主意，娶个和奶奶成天作对的女人，对不对。你瞧瞧，这孙子长得身体多壮实，像一个小肥猪似的，奶奶都快有点抱不动你了，不过我孙子长得真好看，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大大的耳朵，黑黑的头发，就是这嘴长得有些不好看，活像你妈那张嘴，说大不小的，说小不大的。也不一定是，是不是吃奶太用力，把嘴抽抽的呢？方年，跟这有关系没？”老太太一会这一会那的，全被屋里坐炕上的儿媳听的一清二梦。虽说她没有说话，可心里早就恨死她了。而老太太却旁无她人的随意发挥，这弄的站在一旁的方年是左右为难，但也不敢吱声。

就即便是这样，但说话的是自己的母亲，程方年哪里敢怠慢，哪敢不顺着老太太心来。

“妈，跟您孙子吃奶太用力有一定的关系，您想，这孩子的嘴肉皮溥，一使劲嘴自然就歪歪了，会好的，您想当年我小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的吗？”程方年故意引导开老太太责怪妻子刘娟的思路，把责任全部推到了晓斌的身上。

“我年经大了，想不起来了。那都三十年之前的事了，我怎么能想得起来呢？现在上岁数不中用了。哎，要是你爸还在的话，你爸有一肚子讲不完的你小时候的故事，天天来给孙子讲。可惜，可惜他走的也太早啦！你爸是最疼孩子的，你忘了你大姐晚上睡觉慢慢就离不开你爸爸了，每次到了晚上熄灯之前，都要听你爸给你们讲故事，这个哭得闹得我个心烦哪，就死活把你爸从梦里拽醒，逼着你爸给你俩讲故事听，你爸无耐，直好眯着眼睛靠在炕头，借着煤油灯那点光，就给你俩讲，一直讲到你和你大姐睡过去。还别说，还真是挺管用，你爸就这么乌里哇啦的乱说了几句，你和你大姐就都睡着了。我也常常是听着你爸讲的故事睡着的，可是难为了你爸，经常一个人楞是坐在炕头睡了一宿。第二天一爬起来，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还问我，这昨晚我记的是躺着盖被睡的呀！这怎么一到天亮我坐在这儿了呢？这家里是不是闹鬼了？我听完哈哈直乐，你和你大姐也都乐了，你爸看着咱们娘三个人哈哈笑个不停，就说是鬼上身了。唉，这想一想过去，还挺有意思。说实话，你现在还想听你爸讲故事不？”老太太回忆着方年童年时代的生活，脸上少有的笑，美滋滋的。

“妈，能不想吗？这么多年一直习惯听爸睡前给我和大姐讲故事，爸的离世让我和大姐哭了三天三夜。后来，我就给大姐讲我爸讲给我的故事听。大姐就讲来她听到我爸的故事又讲给我听，就这么，天黑了，又亮了，亮了，又黑了。我们渐渐地也长大了，也渐渐的习惯了晚上不听故事能睡着的习惯了。就是现在，我有时候夜晚做梦，还梦见我爸给我讲故事听呢！在我心里，我爸好像从没有离开过我似的。我爸要知道我现在也做父亲了，他老人家一定会很高兴。等来年清明节到时，我会带上晓斌去坟前跪拜他老人家告诉他这个消息。我会告诉晓斌这是爷爷的坟前。我要让晓斌长大后，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才，那咱们家就不用为了渡日子吃不饱饭发愁了。如果从商。那就一定要比焦家买卖还大的生意，如果从政，那就要造福一方百姓，让人人吃饱饭。看谁还敢小瞧咱们程家不。”程方年在老太太面前回忆着父亲，提到晓斌时，他想到了焦家那富足的生活，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也说不上是嫉妒，或者是看不惯焦家的小瞧人。总之，在他的心里希望儿子长大后能有所作为。

程方年没想妻子翻脸比翻书还快，急得手都抬了起来。

“咋滴？你这是要打我还是咋滴？你反了天了是不是？”刘娟二话没说就揪住方年的耳朵，使劲拉长，直到方年喊疼求饶。

“什么，你说小斌会叫奶奶了？不是我听错了吧？我孙子才7个月大还这般能耐？”老太太有些不相信地摇摇头，但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

“妈，您先坐在这里，我进屋给您抱孙子，我这就去，您稍等。”程方年安排好老妈坐好后，便像做贼似的，溜进了屋里。“娟，妈来看孙子，让我把孩子抱出去给妈看看。”程方年知道婆媳关系紧张，尽量好言相劝妻子。

刘娟担心婆婆以后每天来看孙子，就故意刁难丈夫程方年，也故意让老太太心里接着堵。“不行，看顺眼了，还不天天来啊！你都不知道我这心里有多烦。去，给你妈说孩子睡着了，让改天再来吧。”

屋里的刘娟甚是紧张，连忙摇头回道，“没有，没有。是屋顶上耗子的声音。”

老太太一听一愣，心想，“这耗子成精了？”

老太太本想进屋瞧一瞧刘娟和孩子，但心里一想，儿子不在家，儿媳也不待见自己，分明是儿媳故作为不让见孙子，被自己当场揭穿的话，这岂不是都无法收场？想到这些，老太太便转身往大门外走去。

“我不吃，志强给娟儿的，又不是给我的。”老太太摆了摆手，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她心中惦念的可是孙子建平。

方年看出了母亲的心思，笑了笑又告诉母亲一个好消息。“我告诉您妈，您孙子会叫奶奶啦！”

方年放下锄头，见母亲不作声，这心里打起了鼓来，七上八下的。但两个人站在院子里也不说话也不是个事啊，方年担心路过的邻居看热闹看笑话，忙拉着母亲的手往屋里走。

“我不去，人家不情愿让我见，我老脸皮不要了吗？”老太太拧巴着身子不愿跟着儿子回屋，故意放大嗓门传话给屋内刘娟听。

没想到，此刻，从外面干活回家的方年肩膀上扛着锄头，正好和老太太碰个正面。

“妈，您啥时候来的？看到您孙子了吗？”方年见到母亲，总是一副笑呵呵样，倒是招人喜欢。

刘娟一听儿子放声大哭，怕引来老太太进屋婆媳见面尴尬，连忙抱起建平，撩开衣衫让建平接着吃奶。

孩子果真不哭了，但孙子的哭声却传到屋外院子里老太太的耳朵里，老太太本能的回问了一句屋内，“啥声音？是不是我孙子醒了？”

“孙子我没见到，大耗子倒是有一只，简直成精了，叫起来和孩子哭声一样。刘娟正在给耗子喂奶呢。”老太太明显觉得刘娟向自己撒谎，为了不让自己看孙子，嘴里吐着不快，一脸不高兴。

“啥？刘娟给大耗子喂奶。我说老妈呀，您真会和我开玩笑，还差点当真了，您就说给您孙子喂奶不就结了吗。”程方年被老太太逗得捂着嘴巴大笑，眼泪都快憋了出来，连忙摆摆手接着说：“妈，一定是刘娟又惹您生气了。我回头收拾她，您别往心里去，咱们进屋去看您孙子。”

老太太脾气可倔着呢，一句话也不说，哪能这么轻易说好就好，儿媳妇既然故意作为，我也得让自己儿子心里憋得慌，省得总是偏心媳妇忘了老娘。

“方年，方年，你在家吗？这免崽子上哪去了。”老太太闲来无事，想孙子了，就只身一人进儿子家门喊了几声，虽说上了年纪，但嗓音依旧清丽。“方年，在没？”

正盘腿坐在炕上给建平一边喂着奶吃一边哼哼着小曲的刘娟先是心下一惊，伸长脖子望着窗外，眼睛眯成一条缝这才看见是自己婆婆，连忙胡说八道地回道：“妈，方年出去了。一时半会可能还回不来。您要等就在外屋等一会儿吧！您孙子正睡觉呢，你要不等你就先回去吧！等方年回来，我再告诉他，说您来过了。”刘娟是边说边把孩子放在炕头上，急忙将小花被子盖在建平身上，以防老太太突然撩开门帘走进来看到孙子醒着尬尴。

可小孩子哪里会配合大人逢场作戏，饿了就是饿了，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哭，放声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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