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燃

“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赵瞒小儿，你又何必折辱于老夫。”张老太爷看着赵瞒冷笑道。

“对，成王败寇。如果今天被缚于人前的人是我，恐怕就得受尽你儿子的折辱了。”赵瞒露出一嘴白牙，森然一笑。忽然他伏低身子对着张老太爷的耳边低声说道。

“你儿子，总该为他祸害过的姑娘，付出点代价。”

“老一辈的人，都老了。未来的王家是要交到你的手上。你看，张叔父就很信任张兄嘛，张兄领着老龙山的好汉去了赵家，他在赵家好是一顿威风呀。”赵瞒笑意不改。

王刚毅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大骂张清白是个蠢货。怎么能这么轻易相信赵瞒话，领着人就杀向赵府呢。这下可好，激怒了赵瞒，整个张家都得喂他陪葬。

“其实啊，人这一辈子就是赌命。张清白是知道了，我早已晓得谁是在山清城外路上劫杀我的人。你和他，比谁都知道我的性子。所以，不管我放出的消息是真、是假。他都要来试一试。毕竟能杀我的机会，不多。王兄，机会不多。你不要做下一个张清白，王家也不要做今晚的张家。”赵瞒依旧是那份笑意，将一沓地契塞进王刚毅的手里。

王刚毅依旧犹豫不决，但是他知道张家是保不住了。赵家赵瞒那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而且报复手段绝对酷烈。他在想如何能走出今夜的张家，现在的赵瞒分明就是逼他，逼王家表明一个态度。

“王家小子，鸟尽弓藏呀。今夜是我张家，他日未必不是你王家呀。”张老太爷见状，悲愤地说道。他就算死也不让赵王两家好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认为，他这时候的话，对王刚毅来说绝对能挑动他的心思。

若他临死之前，能挑起赵王两家的暗斗，也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这……”王刚毅依旧犹豫不决。

赵瞒见此从一个家丁手中拿过一把環首刀来。横在王刚毅的面前说道：“刀，就在你面前。我也给你王家自保的能力。如果你信将来我会对你王家不利。那你现在就用这把刀杀了我。你好好想想，这十年，我主动负过你和张清白否？”

“瞒哥，这……”

赵瞒将头探到王刚毅的耳边低声说道：“我赵家，在山清城东城的青楼生意、张家的地下赌场也一便给你。你比张清白聪明，我知道。我比谁都讲义气，你也知道。我对待敌人的手段，你更知道。”

王刚毅咬着牙，心中疯狂的天人交战。终于，他接过赵瞒的刀，走向张老太爷。

又是手起刀落，人头落地，赵瞒不由一声赞叹。

这王刚毅就是个狠人。有了决断，就要有胆量走下去，并且将一切后路斩断。

张老太爷的人头，被他一脚踢在院里的草丛之中。

“以后，全听瞒哥的。”王刚毅保刀朝赵瞒拱手道。这一刀下去，他再也无法回头，只能站在赵瞒这一边。

赵瞒朝他温和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替他整整了衣衫。仿佛又是昨日那个带他们花田酒地的大哥。

赵瞒随手点了张家那群年轻女眷，手指又特意在几个姿色最佳的人身上停了几秒。说道：“扰你清梦，实在不好意思。挑几个，带回去。”

王刚毅只是堆笑，摇了摇头道：“红粉骷髅英雄冢，张清白就是死在女人身上，我不想做第二个他。”说着躬身拱手离去。

赵瞒只是点头一笑，又低声说道：“狡兔死，走狗烹。那种禽兽事，我对自己人做不出来。我只会做——天下人负我，我斩尽天下人。”

王刚毅点了点头，步履蹒跚的走向府门外。

在走到迎街府门的时候，王刚毅回头看了一眼，正好与赵瞒对视一眼。

那时的赵瞒刚刚从张老太爷无头的尸体上抬起头来，也正好对上王刚毅。

那一双满是觊觎的眼睛。

阴冷中藏着一份深深的被遮掩的贪婪，而这贪婪并不狂热，入冰一般渗入骨髓。如同孤狼双眸，顾盼远方。犹如鹰视，如炬般眺望远方。

昔日齐国相曹懿，鹰视狼顾，七十三岁终掌齐国军政大权。其子曹昭，于十年前篡姜氏皇位称齐帝。

今日山清赵瞒，鹰视狼顾。不知觊觎何物。

有些人窥视金晃晃的财物，恨不能赢天下之财帛；有些人贪图人间一抹春色，恨一时春宵苦短；有些人觊觎皇皇巨鼎，欲问鼎中原成就霸业。

赵瞒你窥视什么？你贪图什么？你觊觎什么？

……

“怎么？还有事吗。”只是惊鸿一瞥后，赵瞒立刻眨了眨眼睛，关切的问道。

“没……设事。”王刚毅抖着胳膊又朝赵瞒拱手后，彻底离去。

他衣襟早已湿透了。

这一瞥后，王刚毅心中再也没有要和赵瞒都下去的心思了。

不屈的火焰，已经熄灭。

“这个是张家在山清郡所有店铺的地契，现在起，这些都是王家的了。以后，你们就是山清郡第二个赵家。如何？幸亏你提醒我，不然我可就失去了你这好兄弟了。”

“这……瞒哥，此事我要和家父……”

看见一身白衣的赵瞒后，王刚毅先是哭喊道：“瞒哥，这是作甚？有什么误会，不能当面说吗？干嘛非要动刀动枪的，溅上一身血，好洗吗？”

看见王刚毅被人架着进了张家，赵瞒也是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他睁大眼睛向四周无辜的扫了一圈后。才恍然大悟的说道：“哦，我记起来了。王兄，你那天说得话，我回家想了好久，终于明白你的意思了。”赵瞒朝王刚毅一笑，他一挥手。

三子拿着一厚沓地契走上前来，直接递到王刚毅面前。

看着漆黑的天穹，赵瑛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的弟弟在杀人，我的丈夫也在杀人。我实在是无法不安心。”

姜夕不语。

……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的哭喊声传来。

“你们不能这样，我是瞒哥的兄弟。我要告诉瞒哥！你们这群恶仆折辱我！”王刚毅被两个精壮汉子架着，拖进了张家。

赵瞒白衣依旧风骚如迁客骚人般，踏着一路鲜血走进张家。当他进入张家大院里的时候，张家的张老太爷和一众家眷皆被擒下，用刀押着脖子押送到前院。

“叔父，又见面了。”赵瞒看着受缚的张老太爷，走了过去微微躬身行礼道。

入夜的山清城，除了几条繁华街道外，早已是熄灯后的漆黑。急促的马蹄声震碎了入夜后的宁静，月光映射赵家一众人马的刀兵之上，散发着雪亮的刀光。

刀光雪亮，但血从喉颈中喷射而出之时也依旧雪亮。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赵瑛从院前走来，宠溺地问道。

“嫂嫂不也没睡吗？”姜夕一笑。上前搀住亦有身孕的赵瑛。

赵家的一众人马，虽是家丁打扮，但身法飘灵，下手毒辣。这群人，根本不是赵家招来的家丁，而是赵瞒两年之前买下的杀手组织——北辰。

只是顷刻之间，昔日山清巨富之一的张家便血流成河，有些人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

只有一地尸骸，和还烫着的血。

马蹄声踏碎了夜，整个山清城似乎都能听到赵瞒的马蹄声。

姜府

姜夕未入眠，只是站在自己的屋门前。她时隔十年，似乎又听到了入那一夜般的喊杀声，隔着老远她都能闻到从十条街外张家传来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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