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清零

清零深吸口气，用清澈的声音回答：“我没有把工作带回家做的习惯，文件只有公司电脑上有。至于其他人……王总，从我进公司到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用我的电脑。”

王永杰从未见过她这样大义凛然地看着他，瘦小的肩膀微微发抖，强忍着挺直身子，倔强而委屈。

于心不忍，让她坐下，王永杰开始解决问题：“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除了被剽窃的一百零二款产品，剩余的八百款还未出现在其他媒体上。为了防止更大损失，我决定马上召开新闻发布会，将尚未剽窃的产品以最快速度公布。场地、现场布置、新闻通稿和联络媒体事宜，交给媒介组和策划组完成，由于提前在珠宝展前发布新一季度的产品，公司决定取消参加深圳的珠宝展，另改为举办一场客户答谢会。”

谭耀龙一挑眉：“我为什么就不能上来了？这里风景这么好，你看对面，看见那小学飘扬的红旗没有？我每次心情不好啊，就来看一眼红旗，顿时觉得内心充满希望。”

清零被逗笑，也跟着看红旗。谭耀龙叹气：“你别想太多，我相信不是你干的。我在珠宝圈混了5年，对你可是有所耳闻，很多公司都想挖你过去。更何况，卖文案能赚多少钱，你也不是一个差钱的人。”

清零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差钱？”

谭耀龙一脸羡慕：“莲花山社区的公寓，可不是随便一个收入普通的打工仔能住进去的。那里普普通通的单房都租两千元以上，更不用说那些套房了。以你一个月的工资，恐怕也租不起那里的两房一厅吧。”

清零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那里？”

谭耀龙笑说：“你刚入职的时候，我正好在海波办公室，在你的简历上看到的。我有一个叔住在那，所以对那里有些了解。”

清零不语，谭耀龙拍拍她肩膀：“别太担心，这件事对公司的影响不大，以老王的办事能力，我相信这件事很快就水落石出了。”清零感激回以一笑。

王永杰办公室，钟捷西坐在沙发上问：“这件事，你也觉得是林清零所为吗？”

王永杰一双手揉着太阳穴，疲惫说：“lilv，在事情没调查清楚前，是谁，都不好说。”

钟捷西揪着一张俊脸，拿过剽窃产品的杂志，突然想起什么，目光一亮：“对了！我认识这家公司的总监。去年他们还请我设计一款珠宝，不过我拒绝了。我想，我可以去打探一下。”

王永杰叹气，目前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问：“他们知道你在我们公司吗？”

钟捷西笑道：“在中国，除了你，谁也不知道钟捷西是什么东西。更何况，为了心中的雅典娜，做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看捷西离开，王永杰陷入深思。

心中的雅典娜？林清零，你在我心中是什么？

但愿不是普西芬妮……

（注解：普西芬妮，冥王之妻，如果你有普西芬妮的倾向，那么你的人生中很可能经历过重大的损亏──失去健康或安全感，遭朋友背叛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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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福珠宝突如其来的新品发布会，引起圈内一片哗然，大家都在猜测这家公司不按常规出牌的背后，是否藏着其他销售战略。别具新意的产品和时尚典雅的解说词，引起一阵跟风热潮，也使熙福珠宝名气上涨，来自全国各地的订单风一样飞过来。

王永杰忙得天旋地转，自嘲想，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泄密事件还未出结果，品牌部的人员忙忙碌碌的无暇顾及林清零，但彼此都有意无意疏远她。

清零暂时无事可做，对着电脑发呆，发现旁边的座位空着，才想起已经好几天不见钟捷西。

孤寂地想，职场无朋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大多建立在有价值的利益上，一旦这个利益链条断掉，就形同陌路。幸好还有一个谭耀龙相信她。

钟捷西并不像清零想象的那样，相反，他最近忙着跟那家剽窃产品的公司套近乎，每天晚上跟他们公司品牌部姓冯的总监去拼酒，倒也套出了一点口风。他向王永杰回忆：“那姓冯的说，他们那批产品的资料是从香港展馆的一个服务员手中买过来的。”

王永杰皱眉：“香港？我记得，7月份的时候，我、助理和林清零有去香港看展览。不过似乎说不过去，我们都没有带任何资料。”

钟捷西问：“你这边有查到什么？”

王永杰展开公司对林清零的调查报告：“林清零的邮件记录显示，她在7月15号的时候，发过一份文件到李小媛的个人邮箱，而其他的文档，都有经过OA系统，外泄的可能性不大。而且，李小媛的邮箱也只显示一个转发到我邮箱的记录。”

钟捷西沉思：“清零7月份发的文件，你这里有没有存档？”

“我找一下……有。”

两人讶异发现，这份文档里的资料只是全部资料的一部分，仅包含着被剽窃的一百零二款产品。王永杰突然想起，这批产品是第一批从工厂出来的，去香港之前，有让助理找清零要过文案资料。

真相似乎呼之欲出，王永杰苦笑：“说到底，这件事我也有嫌疑。”

钟捷西问：“你在香港，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王永杰摇头：“我没有，不知道她们有没有。”

清零躲在电脑前偷看娱乐新闻，猛不丁被一双手拍在肩膀上，吓得差点窒息而死。

“钟指导，你……怎么不声不响回来了？”

捷西一张俊脸靠上去：“我可爱的清零妹妹，最近有没有想我啊，我可是想死你了。来，给哥啵一个。”

清零吓得脸色失常：“我以为……以为你被我吓走了……”

钟捷西一脸痛苦：“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又不像很多人，在别人有难的时候，还落井下石……”

清零急忙捂住钟捷西的嘴，小声说：“你想害死我吗？说这种含沙射影的话。”

捷西一副占了便宜模样，想起泄密事情，正色问：“清零，你去香港的时候有没有丢东西，比如移动硬盘之类的。”

清零摇头，问：“跟产品外泄的事情有关吗？”

钟捷西点头：“是的，我打探到消息，资料是从香港一个展馆服务员那里流出来的，如果没有丢东西的话，那他们是怎么得到手的呢……”

出去倒水回来的谭耀龙无意间听到钟捷西的话，停下来问：“哥，丢什么东西？我去帮您找回来。”

清零低头偷笑，这谭耀龙为了拜钟捷西为师，左一句哥右一句哥，殊不知自己的年纪比“哥”的还大。她见钟捷西翻白眼，替他回答：“钟指导问我有没有在香港丢东西？”

谭耀龙明了，哦一声准备退下，突然想起李小媛跟他说过的话：

“跟林清零在一块，我就特别倒霉……好不容易回到家洗完澡想美美睡一觉，才发现自己的手机被偷了……”

“哥，李小媛跟我说过，跟清零一起去香港的时候她特别倒霉，拉肚子还丢手机……”谭耀龙小心向钟捷西邀功。

钟捷西一听差点跳起来：“李小媛有丢手机？……我明白了，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我是福尔摩斯侦探二世！”

借着兴奋紧紧拥抱清零，把她吓得神经失常时还不忘偷吻佳人额头。谭耀龙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其他同事更是惊讶地张开嘴巴，不明白李小媛丢手机他这么高兴干嘛。

经过一番调查，事情的真相是，李小媛丢失的手机被展馆服务员捡到，并在手机上绑定的邮箱APP上盗走文件，卖给剽窃公司。

由公司出文公布事情真相，事因李小媛丢失的手机而起，王永杰决定今后的文案资料由林清零直接跟他对接，不再经助理之手。李小媛愤懑不已，对林清零全没有昔日的友好，对她冷淡异常。

清零恢复清白，公司同事不再冷眼向看，也亦不热情。她早已习惯职场上复杂的交际规则，对此事也没有放在心上，唯一纠结于以后将有更多的机会面对王大总监。对王永杰，林清零始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怕他，想起他一双如刀一样锋利的眼睛，就感到压力山大。

而钟捷西，虽然他是替她讨回清白的功臣，但鉴于此人异于常人的雄性动物举动，清零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毕竟交一个正常的朋友是对自己负责任的基本表现。

产品大卖，名誉上涨，王永杰在圈内成为风云人物，被多方珠宝媒体争相报道，称其打破珠宝销售常规，剑走偏锋创造了一个新奇迹。对于很多谬赞，他表示得很谦虚，却心事重重。

看着公司对林清零的调查报告，心情略感沉重。进熙福珠宝以来，她从未与公司以外的人用聊天工具联系过，和谭耀龙聊的多一些，和其他同事的交流也仅限于工作，比起其他人丰富多彩的聊天记录，她的生活苍白如纸。

唯一对她的网站浏览记录感到欣慰，上到天文下到地理、各种国内外名流杂志专栏、创意设计、摄影摄像、家居摆设、花卉图谱以及各大门户网站，无不显示她的精神生活是充实的。

王永杰发现，对于林清零，他还是一无所知。

清零最后走出会议室，深吸口气，走到公司后门，爬楼梯到顶楼，看着楼下各色的珠宝商店，叹气想：“右眼跳果然没好事。”

一杯热茶伸到眼前，清零回头一看，是谭耀龙，一笑：“你怎么也上来了？”

清零如僵尸般坐着，脸色苍白一语不发，像没有了呼吸一样的死寂。

王永杰见状，无奈说：“新闻发布会的事情请各小组尽快完成，文件外泄这件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前，希望大家不要对谁产生排斥和意见，如果真是在座某一位人员所为，公司一定会做出相应处理。散会！”

同事们纷纷走出会议室，经过呆坐的清零还不忘献上一声冷笑。隐约听到李小媛在办公室大声说：“真是晦气！三番两次连累我，还让不让人好好工作了。”

一女销售经理先声夺人：“林清零，你怎么解释这件事情？产品和文案同时被其他公司剽窃，在珠宝圈算不上什么新闻，因为早有耳闻，有些小职员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不惜出卖公司机密。”

清零双手紧握，脸色苍白，紧咬嘴唇不说话。在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她知道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错的。以其错上加错，不如保持沉默。

而在其他人看来，沉默就是默认了。

在座人员纷纷记好笔记准备各就其位，王永杰继续做会议总结：“为了查清此事，品牌部所有人员的电脑暂时先不用，东北总公司派来的督察小组正在检查大家的聊天记录和邮件发送记录，希望大家表示理解，总公司做这个决定，也是万不得已，以防后患。”

品牌部的同事们得知自己受连累私人信息被查，无不坚信此事就是林清零所为，心里对她厌恶几分，一双双杀人似得的白眼纷纷朝她射去。

王永杰转头刚想问李小媛，小媛急忙撇清：“王总，我发誓，出卖公司这种事，我打死也不会做的。”

王永杰重新看向清零，目光逼人：“你有没有把文件拷回家？如果有，你家里的电脑有谁用过？如果没有，你觉得有没有其他人用过你的工作电脑，私自拷走文件。”

王永杰脸色铁青，敲敲桌子，声音阴沉说：“这件事情，公司一定会追究责任人，一旦发现有员工擅自将机密文件发给同行，熙福珠宝绝不宽待！”

王永杰看着低头不语的林清零，语气不稳：“林清零，目前你的嫌疑最大，当着大家的面，请回答我几个问题。”

清零了然，公司内部机密泄露，最大的可疑对象就是她。文案职位虽低，却掌握着公司最重要的产品信息，要根据每个产品的不同特性进行文字描述，用于产品上市之初的宣传推广。

清零无话，努力回想自己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文件外泄。

清零抬头看向他，说好。

“你是否将熙福珠宝第三季度的新品策划方案，发给其他公司的人？”

清零摇头，想一下说：“我只发给过小媛，而且是您叫我发的。”

还未从周末风波中完全回神，清零在公司就觉得不太对劲，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是怪怪的，似乎带着鄙夷和厌恶，连一向对她笑意盈盈的钟捷西，此刻也是紧锁眉头。

品牌部部门会议上，王永杰把一叠报纸和杂志丢在桌上，指着对手公司最新发表的产品新闻，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说：“为什么？熙福珠宝还未上市的产品，会出现在其他珠宝公司的杂志内刊上！”

全场静默，清零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报纸，赫然印着上百款公司刚出炉的新产品，细读文字，发现那些珠宝的文案和产品介绍都是自己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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