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语斋

洞中有些昏暗，玦明手上一震，将节杖杵入了泥土中，节杖上的铜铃泛起了淡淡的光，照亮了玦明苍白无血色的脸。

他席地而坐，示意清锁也坐下休息，而方才那牛面蛇身的妖物，被玦明的节杖驯服后，乖乖地爬到了洞口边上，像个守卫一般。

清锁这才完全放松了下来，轻声回话道。

“是啊，我的确有这种想法。曾经他因为江山，放弃了我。如今我真的想毁了他的江山，让他也尝尝，失去最爱，爱不得的滋味。”

说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但是真的舍得伤害他吗？

清锁不敢深思这个问题，只能逃避了过去，继续说道。

“不过我一个没有力量的小妖，如何能够做到呢？恐怕到最后，能见到他一面，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清锁的眸中，是无比复杂纠结的情绪。

玦明转过头来，沉声道，“你一个人，当然是没有办法做到的。但是我可以帮你。”

对面的女子讶然望了过来，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叫玦明的人自称是百妖之主，那么自然是对天弥王朝有敌意的。

她虽然对前朝的事所知不多，却依稀了解，在百年前的旧朝，乃是一派妖物横行，人妖共存的场景。

想不到，如今在天弥王朝，依旧存在着这么多的妖物。

“你要怎么帮我？”清锁问道。

“我不仅可以派人护送你到皇城之中，并且会帮你安排好宫女的身份，让你能够顺利见到南宫宸。只要你见到他了，凭借你的样貌，自然可以留在他身边。”

“而在那之后，你想怎么复仇，都可以随时找我商量。我会给你提供一切帮助。”玦明的笑容中，是一丝难察觉的寒意，他接着说道。

“但作为回报，需要你也加入我们百鬼渊中，帮我做一些事情。”

“什么事？”清锁问。

然而对面的人并没有准备回答，只道，“等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

清锁静默着没有回答，已经走了这么一段路，她已经明白凭借自己的力量，要抵达皇宫中，顺利见到南宫宸是多么困难。

然而，若是答应了玦明，恐怕以后便失去了选择的自由。

思忖了良久，她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希望你能够履行承诺。”

“那是自然。若是你不相信，就像别的妖鬼一样，和我缔结契约吧，我一定会助你完成执念的。”玦明道。

清锁缓缓伸出手来，“好，那就如你所言。”

外面雨水潺潺不休，荒林的洞口中，亮起了一阵淡红的光芒。

两只荧红色的血蝶飞舞着，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

多少交织纵横的命运，在阴差阳错中，被写就。

当清锁终于历经了辛苦，被安排进入了宫中。

穿上了那淡粉色的宫人襦裙，她才在其他宫人口中打听到。

原来南宫宸，从来就没有封过皇后。

这个消息，原来只是游殇国使臣演的戏，来让自己死心的。

那么那封决绝的信，会不会也是假的呢？

自己曾经那样容易被骗，只是因为，她对于他，是没有信心的吧。

这一切，恐怕只有亲眼见到他之后，才能问清楚了。

就这样，清锁进入了御膳房中，负责南宫宸的饮食。

她曾经几次与他的皇辇插肩而过，但是看到他的脸的瞬间，却心生胆怯地低下了头去。

近乡情更怯，恐怕便是这种心情吧。

等待了这么久，想到马上就要面对他，竟然愈发地开始心慌了。

也许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便最好了。

然而他身边的那个明察秋毫的大内总管杜和，却早已发现了清锁的存在。

专门将她调到御前来，服侍皇帝的起居。

那一日的初雪中，他叫住了她。

清锁的心都快要蹦出来了，她惊慌地抬起头来。

时隔三年，再次看到那个思念入骨的面容。

他变得清瘦、成熟了很多，已经不是离去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只隔了三年，却仿佛是一个历经了沧桑的而立之人。只在看到清锁的瞬间，眼中焕发出了一点光亮。

“你是谁？”他问。

清锁呆在了原地，喉咙被卡住了一般。

我是你的菱歌呀。

然而这句话，却终于没能说出口

“回陛下，奴婢叫清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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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你这次回去，是找他复仇的？报复他当年为了巩固江山，放弃你，甚至欺骗你？”

清锁的眼中有悲戚，有哀怨，还有一丝隐忍不发的恨。她哀声道。

“是如今天弥的天子。”清锁思绪飘转，外面的大雨依旧倾盆。

在纷纷的雨幕里，婉婉地将自己的故事讲述了出来。

她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没有发现玦明的眼中，亮起的灼热的光。

途中还好几次遇见一群御灵阁的方士。若是从前，她一定万分欣喜，可以让他们帮携着回到宫中。

然而如今，自己已经成了他们猎杀的对象，只能小心翼翼地躲避着。

有一日，天降大雨，她躲避在一个洞穴之中，方准备歇息片刻。洞中的黑暗之中，却突然出现了一只青面獠牙、牛面蛇身的妖兽。

“的确是去找心上人，但是他不是普通人，恐怕你帮不了我。”

“哦？不是普通人，那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玦明似乎被提起了兴趣。

“你的执念，应该是要去找心上人吧？他是谁，也许我可以帮你去找他。”

这个叫玦明的黑衣人身上虽有一股神秘的阴鸷之气，说话的声音低沉，却令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转眼她就要被那张开的血盆大口吞噬了，那妖兽却被一根叮铃作响的节杖挡下了，随后血光闪耀，妖兽乖巧地臣服在那个手执节杖的黑袍人身下。

救她人自称玦明，是中洲大陆上的百妖之主，手下都称呼他北荒领主。

如今自己一个人走，才发现地图上看起来近在咫尺的距离，原来是这样遥远。

她化作的妖身还很虚弱，路上有无数妖兽对她虎视眈眈。

玦明一眼看出了她的身份是一只物化妖。

还没有问询因果，便感叹道，“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子，所化之妖。”

清锁方才被吓得惊慌，这才缓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

留宿老刘家的第二日清晨，她便悄然离开了。

按照老刘所指的路线，只身向北方跋涉去。

从东海之畔到北方帝都的路程很远，此前离开的时候，坐在马车上，并没有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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