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曲繁花赋

“哎呦，那怎么好意思。”宫人嘴上说着不要，银两却已塞人兜中。

我看在眼里，轻笑一声道“没事。

天朝宫里的夜，静谧中暗藏喧嚣，宫人都立在屋外，他们无声无息，不知是真的沉默还是已熟睡。夜已深了，各宫都已熄灯，只有长廊处的莲花灯忽明忽暗。我和碧心互换了衣服，她留在屋内假扮我，我则悄悄赶到后花园。今夜的月色朦胧不清，几只乌鸟箭似的掠过月影。白天的御花园很美，夜里却有些萧然。身畔有几株无得正盛的山茶，也唯有这艳丽的颜色没有被如墨的夜色掩盖。我伸手抚摸它们的花叶，仿若抚摸美人的面颊。

我接过来，道了声“多谢”

他望了眼天色，月又模糊了一些，黑云堆砌在天际，空气里沁着一丝雨的威腥。他转头对我说:“这天色不好，怕是会有急雨。不知公主可愿到舍下坐。”

“王爷美意，岂有不从之理?”

揽月阁果然是处清净之地，彦王早已有了王府，不常来此地，故而宫人也不多。揽月阁有一处凉台，是赏月的好去处，今夜的月不美，凉台上却仍有清辉照耀。彦王亲自点亮烛台，我和他席地而坐。

“公主来天朝是为借兵一事吧。”彦王不再寒暄，他开门见山直接问我。

“王爷明智，我王兄知道王爷在大启皇帝心中的地位。他让我来天朝并不是因为我熟习天朝礼节。而是想让我来和王爷谈谈，这样他会放心些。”我一面点头，一面窥探他的神色。

彦王脸上毫无波澜，我竟丝毫看不透他。

“公主不用担心，能帮到你的我一定会帮。”

“那这件事就拜托王爷了，事成之后，我王兄定有重谢”我的心放下了一半，虽然这是彦王的客套话，但至少他没有表现出为难或是拒绝。

“本王有一事不明，还望公主解答。”彦王看着我，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王爷请讲。”我有些不自在，连忙避开他的眼光。

“你是漠北王的亲妹妹，又这样美丽。他竟舍得让你冒着风沙到天朝来。”

我轻声一笑回到“繁花刚才已经告诉王爷了。正因为我是我哥哥的亲妹妹，我来天朝，他才更放心。”

正说着话，天空突然响起一声惊雷，空气里的雨腥味更重了。

“王爷，快落雨了，我得赶快回去了。”我向他告辞，正欲起身离开，他却发话了。

“夜深风露重，这宫里又极易迷路。还是本王送公主回去吧。”他站起身，欲送我回去。

“这点路，就不劳烦王爷了。”我讪笑道。

“怎么?公主惧怕本王?”他剑眉微皱，眼里似有疑问。

“没，没有。”我急忙否认，若是彦王不高兴我岂不是要成完成了漠北的罪人。

“那就一起走走，公主别多想。本王也要去母后那里，只是顺道经过公主的住处。

我走在前面，彦王跟在后面。我本不想说话，而彦王却似乎很健谈。

“公主这样的年纪，若在我大启应已嫁作人妇。怎么?漠北王还没有为公主打算吗?”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要寻也要寻个我最中意的才好。不然我宁愿孤独一世。

“公主真是个有性情的女子，不似这龙极宫中的女子，个个唯唯诺诺，当真是无取至极。”彦王摇头叹到。

“繁儿这是野惯了，让王爷见笑了。”我转身对他微微颔首。

“公主回去后可有什么打算?”

我正要开口，天空又是一阵巨响，一条银龙蜿蜒而下，最终在天际旋开。黑夜瞬间变得惨白，大雨倾盆而下，我躲闪不及眼见就要被淋成落汤之鸡。揽月阁中无伞，彦王亦未带伞。他看了我一眼，解下外衫遮在我头上。

“王爷，这，，，，”他的举动出乎我的意料，我愣在当场，一时间竟有些受宠若惊。

“别说那么多了，赶去长廊避雨才最要紧。”说着他拉着我跑向长廊，我只得裹紧外衫紧跟着他。

赶到长廊时，他已经浑身湿透。本来束在冠内的长发已然凌乱，几缕碎发粘在鬓角。彦王天生俊逸，被雨淋湿的衣服贴在他身上，反倒更衬出他欣长而健硕的身材。我千恩万谢的将外衫还给他，又手忙脚乱的用袖口为他擦拭身上的雨水。

“公主不必麻烦了，去我母后宫中时再换一身衣裳便是。本王刚才的问题，公主还未回答呢。”他轻轻拂下我的手，又问起刚刚的问题。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个问题如此感兴趣，但还是缓了缓心境，回道:“无欲无求，安稳度日便好。

彦王看了看我，摇头道:“俗人求的是洞房花烛，金榜题名。贤人求的是不以物喜，不以已悲，而隐者求的是采菊东篱，悠然南山。人皆有欲何来无求。而公主这般地位的人，不为自己求，也应为他人求。”

我隐约明白他的意思，回到“王爷说的极是。只是求得东西总要懂得偿还，若天朝借兵给漠北，王爷又想让漠北偿还些什么呢?”

他垂首摇头，说到“公主高看本王了，本王既不能让人得更不能让人偿。一切都是我父皇作主。后日我父皇会把商定的结果让公主带回漠北。本王相信那结果对大家都会有利。”

我心间的石头轰然落地，彦王虽然没有明说，但这忙他应该是会帮了。

回到住处时，碧心已候了多时，她见我神色坦然，不免也长出了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淋了雨的缘散，我突然困倦难耐，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次日醒来时，诸使臣已在屋外候着，我们谈论了一天的应对之策，大家众说纷纭，但都认为天朝皇帝不会拒绝。后日一早，我们便奉着天朝皇帝的诏令，入奉极殿觐见。

“无妨，本来就是本王唐突了，不该急着邀公主前来。”

他走过来，折下一枝山茶递给我。

“王爷什么时候来的，繁花来这许久了竟也未曾看到您。”

“本王一直在这，只是刚刚不确定来人是公主。”说着他看了看我的衣服。

“王爷莫要见怪，这么做只是不想惊动旁人。”

“公主和诸位大臣赶了几天的路，想必累了。今日大家先休息吧，明日我父皇会在正殿接见诸位。”彦王扫了我身后的人一眼，目光又落回我身上。“本王刚才瞧见公主看花看

的出神，名字又叫繁花。想来应是情趣高雅之人。本王的揽月阁中的山茶开的最好，公主若有兴致，可去一观。

“多谢王爷美意，繁儿记下了”我心领神会，微微点头。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公主若喜欢就摘些回去，这花开得多却也落的快。公主下次再来恐怕就看不到了。”

我寻声回头，但见彦工正眼中带笑的立在我身后。

宫人看了看四周，小声在我耳畔说“公主，咱们在这悄悄的说，您可别说出去。我大启虽然来立储君，可谁不知道这储君的位子迟早是二殿下的。朝中的大人们若是能得了二殿下的赏识，那这辈子的福禄也就不愁了。”

“好，我知道了。这些碎银子你且拿去用吧。”说着我从衣襟里取出些散碎银两，塞到宫人手里。

“本王还有公务在身，就先告辞了。”说完，这位彦王殿下就在随从的簇拥下离开了。待他走远，我连忙问身边的官人，“不知刚才哪位彦王殿下所说揽月阁在何处啊?”

“回公主的话，那揽月阁在御花园中，是二皇子彦王殿下幼时的居所，现在王爷若回宫中也会住在那里。”

彦王打量起我，笑道“繁花公主?”

我欠身福礼，道:“殿下好眼力。

“御花园只有那一处居所吗?”

“皇上看重王爷，不许旁人打扰王爷清静，所以御花园中只此一楼”

“这位皇子果真如此得宠吗?”

刚进京时，眼前的景象就让我眼花缭乱。王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龙街宝盖承朝日，风吐流苏带晚霞。我第一次见识到了启国的强盛，富贵人家尚且如此，这启国皇室的宫殿更是覆压三百余里，遮天蔽日。若与当年泰王的阿房宫相比也应是有过之面无不及吧。我们从巨大的拱形宫门处入宫，若从宫墙高处俯瞰我们这接近百人的出使队伍，恐怕也只有蝼蚁般大小。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縵回，檐牙高啄。龙极宫的繁华让人过目难忘，而这宫殿的主人们又该是何等姿态呢?正想着，我们已行至一处宫墙下，前面不远就是我们即将下榻的住处。几枝开着淡红小花的枝桠伸出官墙，我忍不住抬头多看了几眼。正出神，队伍却突然停了下来。只听身旁的礼部大员说了句:“参见彦王殿下。”

我回过神，只见面前立着位气字不凡的公子。看着装应是位皇子。难道这位就是启国的二皇子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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