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巫局

跟其他很多城市不一样，城阳市的公交并不是公家统一经营，而是采取私人承包车辆或者路线的方式运营，叫挂靠经营。\r

这种经营方式比较省财政支出，公交公司不用购置车辆，只收管理费就行了，但弊端是私人承包的车辆只讲效益不讲服务，遇上上下班高峰的时候，拼命抢站点抢客流，到了晚上人流少的时候，干脆就提前收班，导致一些赶末班车的人白等一场。\r

今年城阳市要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公共交通如果还保持这样子肯定没戏，所以市里面领导一拍板儿，取消挂靠经营，把所有公交线路收回国有，统一运营。\r

骆心调出手机里的照片给我们看，照片是手机摄像头拍的，本来像素质量就不好，加上夜晚光线条件也不行，只能模模糊糊看到是一辆白绿相间的公交车。\r

看不出是哪一路车，因为车身上凡是标示路线号码的地方都被东西贴住了，骆心说同样型号和涂装的车，公交公司有几十辆，看不出是哪一路车。\r

李坎仔细看着照片，没有表态。\r

我问骆心，会不会是出租车公司的人估计栽赃呢？这照片上也不显示时间。\r

骆心告诉我，他们为此还专门去终点站停车场查了，因为刚把线路收回来，很多硬件都需要添置和更换，停车场新的视频监控系统还没调试好。\r

不过从调度室的人工记录上来看，十二点之后，并没有出车记录。\r

他们还派人找了天夜晚，专门开车去几个主要线路转了一圈，也没什么收获。\r

骆心他们本来想把这个传说当个恶作剧，想着只要不理它，谣言自然而然就散了。\r

没想到关于幽灵公交的传闻越来越多，而且越穿越邪乎，甚至还传说有人不小心坐了这趟车，发现车上空无一人，连司机都没有。\r

也有人说，上去后看到车上全是人，不过后来发现全都是鬼。\r

我听得汗毛倒竖，扭头去看李坎的反应。\r

他却若无其事地在摆弄骆心的手机，我瞥见他偷偷用骆心的微信号添加了自己，还同意自己看她的朋友圈，末了他用骆心的号把那张照片发给了自己。\r

这一连串动作做起来又迅速又隐蔽，可以说是行云流水不露痕迹，真他娘的令人叹为观止。\r

我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李坎突然站起身来要告辞，说这个事情我们接下了，不过得先回去研究一下，过几天给她答复。\r

骆心很热情的邀请我们留下来吃顿饭，说老同学好久没见面了，就是不为这事儿也得聚聚。\r

我心里挺为李坎高兴，觉得这正合他意，谁知道他却断然拒绝了，说下回吧，晚上还得看球，白天想睡一觉。\r

回去的路上，我说李坎，装什么逼呢，不是暗恋人家，大热天的上赶着跑过来见她，现在人家主动请吃饭，他反倒还拿起劲了？\r

李坎摇摇头，严肃地说，没功夫泡蘑菇了，这次的事情没准儿还真有点那个。\r

这话听得我一哆嗦，我问他那个是哪个？\r

李坎也不确定，让我回去赶紧睡一觉，养足精神，晚上上工地。我也没再问，但心里一直嘀咕，难不成那真是一辆装满鬼的车？\r

我俩中午在街上随便吃了两盘炒面，回到他家就开始闷头大睡，一直睡到被手机闹铃叫醒。\r

我走到客厅，看了看墙上挂的表，夜里十一点五十。\r

李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正坐在沙发里抓头发，电视里播放着法国队和乌拉圭队比赛的进球集锦。\r

不用问，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又押错了球队。\r

李坎见我醒了，冲我喊，他妈的，法国队居然赢了！\r

我说你傻逼啊，这届法国队这么牛逼，皇马巴萨大巴黎，赢乌拉圭太正常了。\r

李坎摇摇头，说赌球就要押冷门才挣钱，乌拉圭实力也不错，没想到没有爆冷。\r

我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由的有点担心，世界杯开赛以来，时常耳闻倾家荡产的事情，光德国对墨西哥那场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跳楼，他不会玩这么大吧？\r

想到这，我突然记起来昨天听他说罗经理已经如约打来十万块钱，他别都押了乌拉圭，那里面还有我三万呢。\r

于是，我陪着小心问他买了多少，不至于上天台吧。\r

我这话触动了他的伤心事，他使劲儿揪着头发说，一百，整整输了一百块！\r

我操，我当场就骂出来了，这他妈的算什么事儿，一副要死要活的德性，感情才输了一百块钱。\r

转念一想，这倒也符合这货的性格，他平常连多吃笼包子都舍不得，一分钱能抠出水儿来，这次一场输掉一百块钱对他来说也就是巨款了。\r

所以他这么抠的人，肯一下子拿出来二十万借给我，我想想心里又开始感激起他来。\r

于是我赶紧宽慰他，说算了，钱没了再赚，以后别赌球了，足球是圆的，十赌九输，从来没见谁赌球发财的。\r

他啧了一下嘴，说那可不一定，听投注群里的人说，有人开赛以来场场押中，不但押到输赢，还能押准比分，真是绝了。\r

我觉得他真是傻了，这种无根无据的传说也信，那都是庄家编出来骗赌客的。\r

李坎说这人就是城阳市区的，有名有姓，群里还有人认得他，据说这家伙赌得还挺大，每次押注都是几万几万的上，好像根本不怕输一样。\r

我懒得理他，有的人一场球进出一辆豪华轿车都是正常的事情，以他的格局，哪里参得透？\r

我把衣服一穿，问他还下不下工地？钱都输光了，再在这里胡扯淡，大家都得喝西北风。\r

李坎抠抠兜，从里面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百元钞票，说，喝什么西北风啊，走，去鬼店吃宵夜去。\r

谁知道，后来出租车公司的人居然主动给公交公司打来电话，投诉他们的公交超时运营，十二点多还有公交车在上站，并且有出租车司机拍到了证据。\r

听出租车公司经理的语气，倒像是真不知情。\r

但是，她这个决策，一定程度上抢了出租车的生意，弄得很多出租车司机不满，中间还发生过出租车截停公交车的事件，后来公交公司报警，双方关系搞得挺紧张。\r

后来市里主管运政的领导出面协调，公交的收班时间统一限制到夜里十一点。\r

这个幽灵公交的传闻刚出来的时候，骆心认为是出租车司机散布的谣言，目的是吓住那些晚上坐公交的人。\r

这么多年没联系，没想到她当上了市公交公司的副经理，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r

她打电话给李坎的目的，是想请他帮查一下最近市面上关于幽灵公交车的传闻。\r

李坎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自己居然一直在暗恋女神的关注之下，不但知道他在从事什么行当，更能一个电话就找到他。\r

骆心就在这种情况下走马上任，虽然当的是副经理，但公交公司的“一把手”还有两年就退了，而且现在身体有病，长年在外地治疗，骆心现在其实是以副代正，公司上下其实就是她说了算。\r

为了方便百姓，赢得好口碑，她把一些重点线路的收班时间从原来的晚上九点延长到夜里十二点，让好多下夜班的、出去逛街的人都有公交坐，据说群众反响很好。\r

我偷偷瞥了眼李坎，他却完全没有刚才在家里那副猴急猴急的样子，反倒端了起来，一副很高深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听骆心介绍情况。\r

骆心的确是当官的料儿，说话思维清晰，有条有理，我们很快就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r

他一兴奋，完全把世界杯的事情抛在脑后，很爽快的就接单了，价格都没谈，急火火地拉着我往公交公司赶。\r

到了副经理办公室，见到李坎的梦中情人，我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r

这女孩学习一般化，但家里条件挺好，她爸好像是个什么领导。\r

她考大学时勉强考上省会的一个大专，毕业后在那边没太好的出路，她又回到城阳市，听说靠她爸的关系弄了个带事业编制的工作。\r

这个女经理跟李坎同学，按道理应该三十五六岁，但从面相上看，竟跟个九零后似的，不但明眸皓齿长得漂亮，而且特显年轻，阳光大方。\r

要不是她自我介绍她就是李坎的同学洛心，我真把她当成那种刚刚大学毕业的小秘书。\r

我立马理解李坎了，这样的冻龄女神，搁我身上我也会慌不迭的鞍前马后跑啊，就像郑板桥说徐文长那样，真是心甘情愿做她门下的走狗。\r

不知道是谁的电话，但李坎接电话声音很奇怪，完全不像他平时那种懒洋洋无所谓的口气，反倒跟个正值青春期的中学生一样，有点兴奋有点羞涩又有点紧张。\r

以我的经验，电话那头应该是个女人，而且是他喜欢的那种。\r

李坎也没瞒我，挂了电话，很不好意思地承认，对方是他高中同学，上学时他一直暗恋人家，但是从没敢跟她表白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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