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江湖

这话自是安慰之语，冷酷老妇早知道华久秋是个怎样的人，对于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命运，无比坚信，即使预言中对他们一干人等的命运是那般无奈，也只是顺从，而非反抗。

她也明白，华久秋如此颓然，与当初其父母双亲的惨剧亦是有关，当年的那件事情对华久秋的影响实在很深，令她对于占卜之道的钻研程度远超武道修为，否则以她三百年前就已经登上江湖俊杰榜的资质，如今未必只有外化境修为。

只是身在此阵，武道受阻，资质再强也无法发挥，最终只是与那白家的老夫人不相上下。

冷酷老妇道：“这又有什么意义？”

“嗯？”

“你该知道，没有你的出手，不管有没有我，霜星门的下场都不会好的，暂且不提此阵将要破灭，阵内所有人都已处于危亡之际，仅仅是白家庄的老夫人，便已经不是我等可以应付的了。”

华久秋却摇头道：“她没有那个闲心，离开此阵的生机被她掌握着，不会有空闲理会我霜星门的。”

说到此处，她冷笑一下，道：“但可惜，命运是无可变更的，不管她做什么，能够从这处阵法中出去的，只有一人罢了。”

冷酷老妇直接略过了后半句，而对华久秋的人前半句她亦是不认同，反驳道：“那人既然已经在白家庄，以白家的那个老家伙的性格虽然会做些什么，却绝不会是首要的，反而她定然会先扫清我们，以绝后患。”

华久秋皱皱眉毛，眸光微微下落，细思起来。

冷酷老妇静静等待，她相信，已经保证了霜星门传承不会断绝，华久秋会改变态度的，即使这种改变不是她不再坚信那命运之言，而只是因为对当下霜星门众人的情感牵绊，却也已经足够了。

如此一来，至少真的如同华久秋之前所说的，霜星门有了一搏之力。

而此时华久秋也的确有了这样的想法，她的一生一直以来都在按照所谓的命运行事，包括于三百年前带领霜星门众踏入此阵，可是当年意图寻找崛起之机，如今却是化为了满门覆灭的序幕，即使坚信命运，可是当为命运所玩弄之后，她亦是不禁埋心自问，此次危机中霜星门真的没有转机了吗？

本身就有这样的念头，此刻又有冷酷老妇的言语相逼，她终于有了一丝不同于以往的想法与冲动。

许久后，华久秋抬起头来，眼眸里亮起一抹光彩，就仿佛已经对生命只有平淡的人，忽然有了新的目标。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冷酷老妇，问道：“你想怎么做？”

……

黄凉停下脚步，玲玲自然上前敲响了面前的院门。

没过多久，便有脚步声传来，院门随之被打开。

这里是白兰儿的住所，开门的自然就是白兰儿，见到黄凉来此，白兰儿有些惊讶，但还是先请他进来。

黄凉走进院内，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圈，发现白兰儿的院子虽然不算大，但也很是整洁，并且不似白惊勤的小院那般逼仄，只是这院子里面显然只有白兰儿一个，否则开个门怎们还需要白兰儿这个白家的小姐亲自动手，足可见在百家之中白兰儿的地位不高。

来到客厅内，黄凉叫住准备去煮茶的白兰儿，落座下来，问道：“昨日的事情你已经知晓了吧？”

白兰儿点点头道：“是的。”

黄凉继续问道：“你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白兰儿看着他反问道：“你是想问我大长老的事情吗？”

黄凉并不掩饰目的，道：“没错，这里面的疑点很大。”

白兰儿微笑道：“不是很大，而是确凿，大长老绝对不会背叛白家庄，更不可能与霜星门合作。”

黄凉皱眉道：“这么说，白老夫人所说的都是虚假的了。”

白兰儿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确认，大长老不会蠢到以为干掉老夫人，自己就能成为白家庄的新主人。”

黄凉点点头，思索片刻，忽然转而问道：“之前白惊勤叫你去找他的女儿，可有找到？”

白兰儿闻言，没有直接回答，抿着嘴唇，目光下垂，似是在思索该怎么回答。

黄凉没有追问，目光一转看向了院中的玲玲。

白兰儿院子里有一处池塘，此时池中荷花正盛开，粉色的莲花，碧绿的荷叶，与稚嫩的荷藕，皆有一股清新的气质。

玲玲站在池塘边上，双脚一前一后，身子微蹲，正弯着腰伸手去抓莲藕，显然是馋藕中的莲子。小手很是灵巧，指尖刚刚搭在荷叶之上，轻轻向下一压，整个手掌便已经揪住了荷叶的一角，微微一扯，荷叶震荡，宽大的荷叶上粒粒露珠轻轻滑落，坠入池水之中，泛起道道涟漪，而随即玲玲也抓到了她想要的莲藕。

这时，白兰儿开口道：“找到了，小悠儿被人丢进了河里，若不是我及时发现，恐怕她就死定了。”

她看向黄凉，面色隐隐有怒气升腾，道：“你应该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吧？”

黄凉抬起手揉着脑袋，苦笑道：“这实在不是个好消息。”

白兰儿冷冷道：“对你而言这并没有什么关系，毕竟她不可能对你动手。”

黄凉没有回应，因为事实就是如此，但他亦是知道，这也仅仅只是现在罢了。

他起身吸了口气，道：“若是将那小悠儿丢入河水之中的人真的是那人，接下来你就要小心了，小心不要被发现。”

白兰儿随之起身，对着黄凉的身影点头轻应一声，忽然道：“等一下，之前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待我去取来交给你。”

……

随后的几日里，黄凉便一直待在白家庄中。

这也是白老夫人的安排，说是霜星门之人图谋攻打白家庄，欲将他掳走，为安全起见这段时间望他留在白家庄内，不要外出，至于寻找离开此阵的方法，暂且不必着急，等情况稳定一些也不晚。

对此，黄凉自然不会拒绝，不管白老夫人此举有何目的，总之趁着这段时间，黄凉正好熟悉大霜星手这门武功，同时开始参悟新得来的影杀功秘籍。

影杀功是白兰儿交给他的，这是之前就已经说好的，而如今他终于拿到了手中。

对于这门功法，黄凉是兴趣十足的，因为影杀功并非只是一门武功，更是魔道影杀派武道根基所在，当年影杀派中有数门强悍武功，但一切的基础却皆是影杀功，所以可以猜测，影杀功不是一门单纯的武功，更是影杀派的武道精粹。

而正如他所想，影杀功入门第一要旨，便是言说刺客之道，刺客一道本就是当年影杀派中扬名武林的绝大部分武功的武道。

冷酷老妪笑了笑，看着华久秋的面容，不再开口。

华久秋看着冷酷老妪那无言的讥讽，再次叹息，颓然地挥挥手道：“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吧，你知道我不会阻止你的，而且有了你的帮助，叶长老和侯长老也算是能有一搏之力了。”

冷酷老妪忽然目露热烈光芒，盯着华久秋道：“没有做过的事情，你怎么能如此肯定！”

华久秋摇摇头道：“我虽然未曾做过，但却已经见识过那种下场，违抗命运，唯有惨死一途。”

“呵呵！”

随着最后一枚钱币落稳下来，华久秋双眸回神，这才幽幽吐气，抬手一抹桌面上的钱币，依次排开，点了点头。

她轻启樱唇，低声自语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这样一来我也无愧于霜星门长辈啦。”

这一卦卜算得不是霜星门一门的生机，而是霜星门的传承，而卦象显示正合华久秋的心意，此次危机过后，霜星门传承不绝。

冷酷老妪闻言并未言语，显然对于华久秋这安慰的话语并不接受。

华久秋叹了口气，道：“天命不可违啊！”

华久秋点点头，道：“此事卦象之中已有显现。”

冷酷老妇听闻此言有些落寞，这自然逃不过华久秋的双眼，她呵呵笑道：“当然了，这里面都是你的功劳。”

如此便好，正好，很好。

冷酷老妇这时缓缓走到近前来，脚步似有些障碍，立定身子对着华久秋施以一礼。

忽而，她五指一张，掌中钱币顿时从素手之中脱离，坠落而下。

铛啷啷——

华久秋随手一拨，将桌案之上的钱币扫到一旁，抬眸一笑。

“回来了。”随即她有蹙起眉毛，盯着冷酷老妇的右腿，道：“你受伤了。”

冷酷老妇闻言一笑，轻声道：“不过小伤，无碍的。幸不辱命，姐姐的交代已经全部完成了。”

刀斩山，霜星门。

冷酷老妇屈指轻轻敲响洞壁，里面很快传来一道声音，于是她推开洞门，迈步而入。

支起来的火盆里的火焰光芒将洞映照通明，霜星门门主华久秋坐在一张长案之后，素手中握着几枚钱币，双目出神，似神游天地，口中喃喃地念叨着些什么，声音模糊不清，却有一种奇妙的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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