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与箭

谢凤举起衣袖，一边为韩春擦血和泪，一边道：“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把你师父埋葬了，让他老人家可以入土为安。”

韩春点了点头，他因为伤心此时已经方寸大乱，差点忘了还有这么重要的事要做。韩春和谢凤又回到了咸阳，从咸阳买了一副棺材，将飞卫的尸身装敛起来了，运到了飞卫教韩春射箭的地方，将飞卫埋葬在那里。

墓前立了一块木头做的墓碑，墓碑正中间竖着刻了六个大字——恩师飞卫之墓。墓碑的右下角刻了三个小字——韩春立。

谢凤心里很好奇，她道：“你师父在信里面写了什么？”

韩春道：“难道你没有看吗？”

谢凤道：“你师父把这封信交给云儿时，交代云儿不能偷看；云儿把这封信交给我时，也交代我不能偷看。其实我是很想看的，可是又怕对不起云儿，所以我一直强压下心中的好奇。这次你去和飞卫拜别，我就是想跟你去，当面把这封信还给他。”

韩春点了点头，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谢凤非要缠着自己带她去见飞卫。

谢凤道：“你师父到底写了些什么？”

韩春看着谢凤，他当然明白“看完既毁”这四个字的含义，也就是说心中的内容，除了韩春以外，飞卫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所以韩春也不会把信中的内容告诉谢凤，于是他道：“师父在信中跟我说，在我和纪昌交手时，一定要小心！”韩春知道谢凤的好奇心很强，当面拒绝肯定更会引起她的追问，所以就编了一个谎言。

“哦。”谢凤道。她松了一口气，仿佛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看来她是相信韩春的话了。

韩春和谢凤就站在墓前，一直站到了黄昏时分，韩春道：“咱们回去吧！”

谢凤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就转身准备往回走，可是就在这转身的一刹那，看到三个人朝这边赶了过来。那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孝公、赢虔和孝公的贴身侍卫队长。

自韩春离开王宫后，秦孝公就派人密切注视着，得知韩春买了一副棺材，他还以为是韩春的妻子过世了。后来韩春把棺材运入山林，这一举动使得秦孝公非常好奇，于是他带着赢虔和他的侍卫队长悄悄地跟在后面。

谢凤道：“诶，你不是那个商人屈梁吗？”

韩春笑道：“什么商人啊？他是秦国的国君。”

谢凤吃了一惊，道：“什么？你是秦国国君？”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把我当做商人屈梁。”秦孝公说罢就对着飞卫的墓双手抱拳拜了一拜，赢虔和侍卫队长也对着飞卫的墓拜了一拜。秦孝公道：“原来箭神飞卫一直隐居在此，我赢渠梁无缘啊！赢渠梁很早就听过箭神飞卫之名，也对箭神飞卫仰慕已久，今生是无缘相见啊！真是生平一大憾事！”

秦孝公的这番悼念的话说完了，他又对韩春道：“韩兄，我们三人对箭神飞卫十分仰慕，可否让我们上一柱香？”

韩春点了点头。

于是秦孝公、赢虔和侍卫队长各自上了一柱香。

“徒儿如面，你此去必和纪昌交手。纪昌此人，凶狠如狼，狡猾如狐，未把其逼入绝境，断不可用杀手锏，切记！看完既毁。”

韩春看完以后就把这块白布烧在了飞卫的墓前，口中说道：“师父之命，弟子谨遵不误。”

韩春看着白布上有些红红的东西，心中很好奇，他道：“这是什么？”

谢凤道：“你师父写给你的一封信，他写完这封信后，就把这封信交给云儿保管。云儿昏迷之前，把这封信交给我保管，并且告诉我，这封信要等你师父死的时候才能给你。”

韩春接过白布打开来看，白布上排列着一些杂乱无章的字，他立刻确信这确实是师父飞卫所写。因为飞卫的眼睛看不见了，所以他写的这封信必然是杂乱无章的。

屋子里面被火烧的已经不成样子了，韩春刚进来就吃了一惊，手上提的人参掉在了地上。他走过去，跪在飞卫的焦尸旁痛哭流涕，“师父，对不起，弟子来迟了！”说完他就对着飞卫的尸身磕头，他带着满满的悔意磕头，每一下磕在地上是又重又狠，才磕了三个响头，他的头上就起了一个大包；磕到第五个响头时，那个大包破了，鲜血流了出来。

谢凤看了一眼尸首，那尸首已经面目尽毁，根本认不出是谁。谢凤道：“你先别急着磕头，连人都分辨不清了，你怎么断定这是你师父？”

韩春道：“这一定是师父，因为我们来秦国时正好碰到了离开的纪昌。我心中一直在想，纪昌来秦国干什么？现在我明白了，他八成是来杀我师父的。”

韩春跪在墓前，道：“师父，这是您教我射箭的地方，今日我把您埋葬在此，我韩春今生今世也不会忘记您的授业之恩，师父对我有恩，我本应为师父守孝三年。但如今，宝贝媳妇被人所害，昏迷不醒，需要百年乌龟血方可得救，而世间只有齐国才有一只百年乌龟，所以弟子必须去齐国。师父之恩，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也当报答！”韩春又想起了纪昌，于是他取出一支箭用手折断，把箭头插在飞卫墓前，道：“今日我韩春在此折箭立誓，我此生必杀纪昌，否则有如此箭。”

谢凤叹了口气，她从身上取出一块白布，交给韩春。

谢凤实在看不过去了，就大声道：“够了！我相信你师父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这样！他肯定希望你能振作起来，为他报仇！”

这一语惊醒梦中人，韩春恶狠狠地道：“对！我要报仇！我要找纪昌报仇！为我爹报仇！为我师父报仇！”他终于停止了磕头，他额头上的血和眼泪一起流了下来。

韩春说罢一边流泪，一边磕头。

谢凤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走到韩春的身边，道：“好了！你又何必这样糟践自己呢？就算你这样惩罚自己，你师父也不可能死而复生啊！”

韩春见到如此情景，知道里面发生了事情，他急忙冲进了飞卫住的茅草屋。

谢凤看到韩春冲进去了，也紧跟着冲了进去。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早几天回来，师父就不会被纪昌那个王八蛋害死了！”韩春一边磕头一边道。他现在已经十分确信，纪昌来到秦国就是来杀飞卫的。这时他又想起和纪昌擦身而过，他显得更加自责，一边磕头一边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眼睁睁地看着纪昌从我身边过去，竟然没有手刃他为师父报仇，我真是对不起师父！”

“这也不能怪你啊！你又没见过纪昌！”谢凤见韩春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于是就开导韩春。

可是人在伤心的时候，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的。所以韩春依旧在给飞卫磕头，一遍一遍地数落自己的不是。

正午时分，骄阳似火。

韩春和谢凤走得很快，很快他们就到了韩春、谢云和飞卫住了五年多的地方。

那两间茅草屋，韩春和谢云所住的安然无恙，可是飞卫住的却被大火烧得漆黑。之所以没有完全燃烧起来，是因为烧起来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雨水将刚起的火势浇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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