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缠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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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镇外宽敞的驿道上时,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拦在了他的面前。

付记药铺郑丘新招的学徒孔辛池站在张布衣身前,脸上带着一些犹豫,随后慢慢收敛,深吸一口气道:“郑师兄说了,让我平时看着你一二,尤其不得让你离开老龙镇。张布衣,我不知道你是欠了郑师兄银两还是如何,反正请回吧,不要让我难做。”

张布衣面色平静,摇了摇头道:“如果我不答应,你要如何?二十多岁欺负一个十六岁的,这事儿有点过分。”

烂泥巷那俩个男孩,陈清凉打架最凶,张布衣打架最狠。只是比起陈清凉有些蛮横暴躁的脾气,那个长得俊俏的男孩更多的时候只是自保,但是面对同龄还是年长的孩子,张布衣总能躲过别人的攻势,反手便对着人身上的脆弱之处下手,很长一段时间流浪街头的孤儿见着张布衣下意识便想捂着裤裆,心中咒骂真是个长得俊俏下手狠毒的贱种。

驿道远处的土山之上,抱着锈剑的男人笑眯眯看着这场战斗,看到孔辛池略似江湖武夫一般的出拳搏杀,少年郎躲得看似艰辛,却极为清晰地算计好了距离,一点一滴地消磨着那高大青年的气力,抓住了时机便总是对着青年下阴、脖颈、腹部等人体的脆弱之处下手,惹得孔辛池愈战愈怒。

柳永摸着下颚上的胡渣,笑眯眯道:“你看我这位小兄弟,打得还不错嘛,什么江湖规矩武德谦让,打打杀杀的事情,就是分个你死我活,招招致命才符合武道根本,就冲这小子撩阴摘桃的败坏德行,估计怎么着也有我百分之一的天赋了。”

抱剑汉子回过头,看着身边那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笑问道:“你说是吧?”

那年轻人正是付记药铺的郑丘,苍白惨淡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前辈道法通天,晚辈不敢评价。”

柳永点点头,电光火石之间甩出锈剑,那柄绿铜锈剑的剑柄飞向郑丘胸口。

于是郑丘的身影以极美妙的一道弧线落在几丈外的草丛之中。

柳永侧过头,继续观望着山下驿道上如米粒般大小的两个身影。

他喃喃自语:“我他娘的是个剑客,你却说我道法通天?连个马屁都不会拍,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有慧根啊……”

“看你这不壮实的身子能熬我多少拳!”孔辛池狞笑出拳,自幼在市井里活大,搏斗之中不带一丝收敛,出拳便是全力,早些年,每年都有死在巷子里的流浪孩童,皆为街斗之中被同龄人打杀。

就在高大青年挥拳而下的瞬间,张布衣弓身,右手握拳狠狠打向孔辛池腹部,孔辛池只觉一阵剧痛,身子瞬间偻起,心中怒火中烧,还不等他暴起还击。张布衣撩起右腿,直直扫向孔辛池胯下,孔辛池心中悚然,往后一退,躲过这阴险至极的撩阴腿,怒吼一声向少年扑去。

孔辛池脸色一沉,魁梧的体魄向前一略伸出双臂袭向少年肩头,张布衣反应极快,向后一侧,右膝一伸对准孔辛池面门踢去。他和陈清凉两人在烂泥巷的土地庙里艰苦长大,孤苦伶仃的两个男孩能够占着无人问津的破庙栖身为家,不是靠镇上百姓的施舍,不论什么世道,贫苦的孤儿青少永远不少,流落街头无家可归的孩童和街巷里的野狗一般,靠得不是谦恭礼让,而是弱肉强食。不想受人欺负,那就要比别人的拳头更硬。

张布衣和陈清凉很小就知道生存之道。

孔辛池前倾的身形一顿,抬头躲过张布衣的临门一脚,脸上的老实和腼腆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发自内心的凶狠和狰狞,脚下步步前迈,一步一拳,如同武夫走步一般,对着少年卯足力气出拳,张布衣避无可避,双手交叉挡住了孔辛池一波雨点般落下的拳头。感到手臂上一阵阵酥麻剧痛,少年一声不响只是微微弓背抵挡着一波接一波的攻势。

如果说前者是凡夫俗子无可奈何的朽木苦雕,那么后者则是真正讲天赋根骨机缘因果的无上大道了。曾经张布衣自然能成为后者,或许能在短短几十年里在一洲地界脱颖而出,也能成为那些个名震一时的宗门翘楚。可惜如今如同秋风扫过的一身漏水篓子,只要侥幸能够打熬出一股武道气劲沉于丹田,随后慢慢打熬体魄洗髓伐脉,登上武道修行,便是张布衣如今最大的期望。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根基越是稳固敦实,往往走到后面便是步履生风。

世间事,往往好坏祸福难揣,张布衣一身先天无暇的佛骨道胎体魄破碎得干干净净,同样也断绝了那晦涩因果,三教九流,底蕴太深,那抱剑男人便对少年郎说过,做一个天注定的佛陀道君或许很强,靠着那一身先天的二教气运去走前人圣贤传承下来的庄严大道极为顺畅,但多少没有了意思。人的一生艰难险阻断不能避免,披荆斩棘的坎坷险路越多,虽不能肯定日后少年能企及的高度就有多高了,但那一路上的风景会壮阔不少。

孔辛池笑了笑,黝黑的脸上有些腼腆,这个自幼做长工长大的镇上青年长得高大敦实,轻声道:“若是平时,我怎会听他一个趾高气昂的外乡人的话?但是我知道郑师兄是天上仙家,他说将来能让我跟着他去那仙门洞府,做那高高在上的修士,张布衣,我谅你我皆是本地巷子里跌爬滚打凄惨长大的孤儿,知难而退,我便不为难你,你长得跟个大户人家公子似的,细皮嫩肉的皮囊被我打折个手脚,怎么说都不太好。”

少年无奈叹气,向前迈步,不卑不亢。

收敛念想,少年郎细细收拾行囊,私塾高先生送给自己的老旧布囊里装了那消瘦儒生的三本书,分别是《学礼》、《列国》、《君子》,三本书籍皆泛黄陈旧,想来是那位教习先生反复翻阅诵读的读物,皆为儒家至理经典,布囊里还陈列着一支毛笔一方砚台。高悬镜身为那中年儒士的学生,给少年的气质却是截然不同,若说那位只手遮天的儒家圣人胸阖气吞山河,那私塾上有教无类的教书郎便是张布衣心中读书人的最好形象。少年郎回到屋里,掀开地砖,将自己积累下来的银两铜钱纳入布囊之中藏好,想了想,又将那墙上的老木剑摘了下来,挎在了腰间。

那看上去不甚靠谱的汉子不知跑到了哪里,此时尚早,和那要去往朝歌的公子寒文藻相约的时间未到,挎着木剑、背着老旧布囊的少年郎出了老龙镇,他要去镇外的老龙河畔,见一个风吹雨晒的垂钓老人。

因为那些往往是没有人见过的。

少年像以往的日子里一样,醒来之后又打了一通拳练了剑,若是寻常人,有了柳永这样的剑仙必然少不了磕头讨求施舍几手注定受益终身的剑术,张布衣并没有这么做,短短数日世间,原本平凡不过的破庙少年经历天翻地覆,无形之中也改变了心境。

从那一夜风雨,与春秋书院的儒家巨擘并坐板凳,中年儒士问无不答,那位儒家圣人的口中缓缓道来的真知灼见,即便是涂泥于俗世的陋巷少年一样受益匪浅,豁然开朗。

人间武夫修体魄,天上修士筑灵台。

求人者,往往疏于律己。

张布衣打完拳练完剑,便准备收拾东西,远行在即,这一趟出游,少年郎隐隐觉得会很久一段时间里,难以再回到自幼长大的这座小镇。谈不上什么失落惆怅,张布衣只怕倘若以后自己兄弟功成名就或者落魄孤单地回到了家乡,回到了烂泥巷里的这座破败土地庙里,却找不到他。

不知道这几年里,你有没有学了武功,骑着白马,开始一个人走江湖?我已经喝了酒了,发生了很多事,于是也要走江湖游世间了。世界那么大,你是不是已经看了好风景?下次见面你是不是有好多武林趣闻轶事好和兄弟我讲道讲道了?

抱剑汉子一大早便不知去向。

于土地庙破败院子里禅坐一夜的少年睁开双眼,只觉浑身精力充沛。感悟那烂陀寺缘悲老僧的锻体口诀至今,张布衣堪称漏水篓子的体魄依旧如泥石沉海,按照口诀所载运气周身,没有一丝气机牵动。

张布衣心性坚毅,并未因此便心生挫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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