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抱剑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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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布衣和边上苏怜、红鸾听得目瞪口呆,那寒文藻有些意外地看了这寒碜汉子一眼,轻声笑道:“想不到柳兄慧眼如炬,在下这块玉佩乃是父……父亲大人在我弱冠暨礼上予我的赏赐,的确有辟邪端正,祈福安康的好念想。我青阳男儿虽然每多尚武,但也未尝不崇那君子如玉的儒家道理。至于柳兄所说,走江湖当财不外露,的确言之有理,寒某受教了。”

随后三人又是一番饮酒畅谈,最后散席之时暮色已降,那寒家公子在蟒服老人的搀扶下回了镇上客栈,经过柳词询问,这公子与老仆将于明日午时动身离开,先前往菩萨州沧州城,再由沧州城动身前往国都朝歌。

少年和男人离开长乐坊的时候,面对泫然欲泣的苏怜,柳永笑嘻嘻地又是一番双手揉捏,反而是张布衣酒劲褪去,看着那总是盈盈望着自己的红鸾,再望向那胸前的傲岸,少年羞红了脸颊。柳永看着少年反应,笑骂道:“你这少年真是七窍开了六窍,罢了,拔苗助长,反倒落了下成。”

可事实上,的确不值一提啊。

张布衣半信半疑,抱剑汉子愤愤然道:“说了我是超级高手,你别不信,实在只是懒得出手,不然我怕吓着你。”

少年嘿嘿一笑,看着抱剑男人,说道:“永哥儿,你教我练剑吧。”

抱剑汉子眉开眼笑,“这才对嘛,要知道像你这样,想跟我学上一两手剑术的世间剑客剑修,能从东胜神洲排队排到大西般若洲,不过我的剑,你暂时还学不来。”

张布衣点点头,看不出失落,神色依旧。

回到了烂泥巷中的破庙中,少年郎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待到身子淌下汗,浑身筋骨疏通开来,便提着那柄木剑,有模有样地舞起剑来。

抱剑的汉子今日吃了酒水怀搂过美人,心情尚好,坐在院子里看那少年打拳,汉子龇牙咧嘴。

直到那少年舞起木剑,抱剑汉子终于心生震撼。直到看得眼珠子都恨不得快瞪下来,才默不作声地转身回屋,汉子心有余悸般碎碎念叨,轻声自语:“真是瞎了我的眼……”

屋里的汉子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哼着无名小调,最后那五音不全的小曲调子慢慢变成了真真呼噜声。

院里头的少年,在傍晚夕阳的霞光中盘膝而坐,默念烂陀寺老僧口述的锻体筑基口诀。

直到明月当空。

老龙镇宝坛街上,提着竹梆子的更夫晃晃悠悠。早在甲子前的战国,甚至更早之前的岁月,天黑后黎明前,老龙镇上那敲着锣提着竹梆子的更夫其实从未换过人。一个极普通的中年汉子,身材不高,甚至显得有些矮小,走上几步,那声音沙哑的声音便大声吆喝。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喽——”

“不错,是个还算有俩下子的老阉人。”抱剑汉子笑道,“世间天上修士十二境,武夫九境,那老太监触到了武道巅峰,可惜天生体魄不全,又无天上机遇,纯粹武夫走到这个境地也还算不错,若是放在一洲风景那必然还是不够看的,放在这小小青阳王朝里嘛,那还真可以混个天下前几的大宗师了。”

那位令青阳大楚两朝不知多少人胆寒的“白眉鹰爪”,出手狠毒,最擅那挑筋剔骨,杀力极大的青阳宫中九千岁,在这个稀疏寻常的男人眼里,仿佛不值一提。

又将那无鞘锈剑抱在怀中的柳永有些心不在焉,还在缅怀着那花魁身子曼妙触感,不耐烦道:“去便去了,那小子身负龙气,那老太监一身武道九境的修为在这青阳地头应该也算一介人物了,这跑趟青楼便能认识个当朝皇子,你小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张布衣有些震惊,只听身边抱着剑的男人又缓缓道:“只当结伴随行就可以,混个吃喝省点银两的事儿不做白不做,你小子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去哪儿都一样,大不了中途我们转道辞别不就完事儿,行走江湖,就是图个逍遥自在。不过也别想着和人家推心置腹做朋友兄弟,哪天被人反手卖了你都不知道,所谓天子寡人帝王心思,便是如此了,你有那心,人家还瞧不上你呢。”

少年郎不以为意,“你放心,这些我还是明白的,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不过那寒公子身边的蟒服老人,可是那宫中的太监?”

青阳这甲子江湖武道,饶是豪杰英雄辈出,他“白眉鹰爪”寒笑颜依旧稳稳位列那武道十人之一,作为货真价实的武道大宗师,他更得受极了皇帝宠信,得以天子赐姓,身披王侯方能穿戴的四爪青紫蟒服。任由那朝中文武百将饶是背后如何痛心疾首对他如何唾骂诋毁,当面见着还不是都得捏着鼻子,喊上一声九千岁?

故而一路江湖游历,两年来大大小小几十次针对二皇子寒文藻的埋伏暗杀,有他寒笑颜一人,哪怕是应对那些天上人,元婴之下,他寒笑颜皆可凿杀!

江湖人走江湖,萍水相逢之时,不可无酒。

傍晚的白马街,路上行人少了许多。

男人和少年走在路上,张布衣犹豫了片刻问道:“我们真要跟着那寒公子去朝歌城?”

寒文藻看着自己这老奴的反应,忍不住笑出声来,再看那陷入淡淡忧伤和缅怀的抱剑汉子,心中大为叹服。寒文藻真挚道:“相逢是缘,寒某与柳兄和张布衣二位兄弟,只觉得亲近,全然不似初识,这便是投缘,大家都是行走江湖的,不知二位接下来去往何处?若是要去朝歌,寒某愿雇请二位豪侠护我一路周全,我家阿爹年老体弱,这菩萨州去往朝歌路途毕竟还算遥远,万一在穷山恶水之地遇上些剪径匪寇,好歹也能有柳永兄庇护一二。”

柳永用力一拍大腿,“同路啊,同路啊,寒老弟,你这话可说的那就在理了。我看老弟你这虽然器宇轩昂气魄不凡,但在我这种饱经沧桑的老江湖眼里一看,就是初入江湖的雏儿啊!这行走江湖,讲究的便是财不外露,你腰袢别的这枚青翠玉璞,若我没走眼,便是出自大河王朝的牯垅太翠,锵鸣清扬,讲究的以曲折缀点端正,祥和辟邪,光是这枚金缕坠穗,也是品质不凡。这区区一枚腰袢玉佩也值黄金万两,小老弟这家底浑厚啊。”

几番酒桌上的来去,那锈剑汉子有些黝黑的脸庞已经泛红,公子哥和布衫少年坐在一块讲着些江湖趣事见闻,张布衣听得入迷,哪个少年没有行侠仗义的纵马江湖梦?很早以前,这便是他和他兄弟最大的梦想。酒桌另一侧,又抱着那柄模样寒碜的破锈剑的男人嗤之以鼻,“江湖嘛,还是有些意思,就是能打的不多,东胜神洲剑林萎靡,除了侍剑楼的齐飞袂还算可以,据说龙虎山上这几年也出了个有点剑道天赋的小子,其余的嘛……那就是这个。”

抱剑汉子伸出右手,竖起小指,鼻孔朝天的混蛋模样让人恨不能给上两拳。

张布衣和柳永,一个陋巷少年,一个漂泊剑客,对于那公子自称的寒某二字无动于衷,倒是一旁的长乐坊花魁苏怜脸色一变,随后又恢复温婉伊人的模样。抱剑男人一手拿剑一手拿酒,显得极为潇洒,朝这位公子哥点头致意,一杯饮尽。张布衣学着柳永的样子,喝完杯中酒,觉得口中清冽酒香浓郁,不禁双眼一亮。

蟒服老人枯寂而坐,只是扫了这几人一眼,便如老僧入定般沉寂。先前登楼之时,他早已探查过这几人气机,故而极为放心,看到那握着铜锈剑的落魄侠客,心中暗生鄙夷。江湖剑客,每多青衫仗剑,潇洒风流,将甲子来青阳江湖剑道风流人物列来一一盘看,皆是大风流大豪情。早些年江湖上的老剑神唐濯姑且不说,如今北海剑阁那位一时风头不二的小剑仙陆慈据说是位衣衫落魄举止放浪的狂士,蟒服老人看着眼前男人落魄寒碜如此,心中只觉是江湖涂泥之客所行那东施效颦之举。自家这位口含骊珠坠世的小主人颇有君子豪情,两年来游历青阳江山,素爱交友,从不在意对方境界修为和出生背景,这位牢牢屹立在武道止境的褚熋殿内侍貂寺是发自内心地喜爱和尊重这位年轻的皇子殿下。自己区区一介身残老奴,几十年来唯有眼前这位自己亲眼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小主人曾笑着牵着他的手,真挚地抬着头喊过他一声颜伯。

那一直沉默不语的青阳王朝九千岁闻言,微眯双眼,皮笑肉不笑道:“看来这位柳大侠,也是略懂剑道?”

柳永打了个哈哈,自顾自饮了一杯酒,有些郝然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至于我嘛,曾经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剑客,不过呢如今不提也罢,本命剑都不在了,都成过往啦!”

那宫中无人不惧的九千岁听得抱剑汉子如此堂皇无耻地应答,也下意识有些恍惚,黑着脸别过头去懒得再搭理这厚脸皮的汉子。

两年时间的隐姓埋名,寒文藻远离了朝歌城那幽深的皇宫,纵马狂歌游历江湖,一路上机遇连连。明里暗里替这位二皇子保驾护航的老宦官都忍不住腹诽,一样是帝王子嗣,比起东宫里那位与小主人势同水火的亲兄弟,这位潇洒风流的公子的确从各方面都更适合成为日后青阳王朝的皇帝。

珠帘被缓缓拉起,张布衣跟着柳永,红鸾和苏怜两位伶妓则跟在两位贵客身后走了进来。

寒文藻见着寒碜游侠和布衣少年,笑容洋溢,极为热情,邀请入座之后替屋内诸位一一斟酒,随后举杯笑道:“江湖有缘,寒某敬两位侠客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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