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场喝断片的饭局(上)

最新网址:www.washuwx.com

王小米漫不经心地看着,一个“波”字赫然映入他的眼帘。这两天他本来就为上次非法运输油品的案子找不到线索而上火头疼。那边加油的联系人阿波去向不明,联系不上。这边虽说初步判定唐云与那些非法份子有一些交集,但怎么和唐云开口,请求他的帮助,王小米却有些为难,还没有完全想好。

这个案子关键在于,就是找到阿波。因此,“阿波”这两个字,便深深地印刻在王小米的脑海里。

现在,他乍一看到“波”这个字,在脑海里自然而然地跳出了“阿波”这两个字。

刚买这耳机的时候,恰巧被眼尖的单大雄看到。他看这耳机做工精致、手感细腻,戴着听听似乎效果也还行,便问王小米价格,准备也入手一个玩玩。但听王小米说要花几千块大洋的时候,他瞪大了眼睛,吐了半天舌头,吓得赶紧小心谨慎地把耳机还给王小米。他以为这样的耳机,几十块,最多几百块就能搞定。

单大雄对音乐的需求,只是停留在听听流行音乐的阶段,并没有像王小米那样追求极致、追求完美的病态。

“叮叮”放在床头边的手机铃声响起。刚刚才进入状态的王小米皱了皱眉头,这大中午的,谁给的电话啊。

王小米有些恼怒。他赌着气,下定决心,不接这个电话。手机屏幕他也不敢看,怕一看是领导的电话,忍不住会接。他也不敢现在关机,现在一关机,万一是领导的电话,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摆着找领导的骂吗?他更不敢把手机摔烂摔碎,虽说他这只手机好不到哪里去,但好歹也是一千多块钱,摔坏了不是又得自个掏钱买啊。

他侧了个身,身体往床边上使劲地挪了挪,企图远离那万恶的手机。可这点距离,完全可以忽略不计,铃声照样响得那样的欢快,那样的刺耳。他又把耳机的声音调到再大一些,想让耳机里的音乐盖过手机的铃声。可手机铃声像催命鼓似的,穿透厚厚的耳机,刺破他的耳膜,声声锤打着他脆弱的心灵,拨动着他敏感的神经,侵扰着他柔弱的灵魂。

王小米咬着牙,胀红着脸,忍受着内心的煎熬,手机铃声感觉像一只魔鬼巨大的手,紧紧地抓住他不放,使劲把他拖向黑不见底的深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他快忍受不住,伸手去拿电话的时候,终于,铃声戛然而止,暂停了对他的折磨。

王小米长吁了一口气,暗自庆幸终于战胜了魔鬼般的手机,重新躺好姿势,把耳机的音量调为正常,准备午休。

刚准备好午休姿势,手机铃声又不合时宜地响起。王小米几近崩溃,最终还是妥协。算啦,好男不跟手机斗,还是乖乖地接电话吧,不然崩想睡个安稳觉。

王小米无奈地把耳机摘下,憋着一肚子的火,拿起床头边的手机,一看屏幕,原来是大队政委吕文刚的电话。刹那间,心头的满腔怒火统统烟消云散,一下子飞到爪哇国去了。

这下可惨了。王小米忐忑不安,这个政委的脾气他早就一清二楚。虽说看上去斯斯文文、白白净净,文化底子也有一些,但骂起人来,却丝毫不逊于满身匪气的赵继海。

果然,王小米一接通电话,手机那头便传来一阵阵怒吼声,犹如平地里的一声声惊雷,炸得王小米心惊肉跳,耳膜都要被震裂了。

“怎么回事?王小米,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胆了,给你打了这么多个电话也不接——”王小米把手机话筒离得耳朵远一些,隔着电波,依然能感受得到吕文刚的怒火。

“嘿嘿,政委,我的好政委啊。”王小米等吕文刚骂得差不多了,凑着手机话筒,嬉皮笑脸地说:“政委,你老人家大中午不休息,还在忙着工作,这么敬业,年底立功我定要投你一票,嘿嘿。”

“少跟我贫啊,说,干吗不接电话。”

“中午不是睡着了嘛,手机关静音了,没听到呢。”

“真是跟猪一样的。”

“是,是,我是一头猪,一头大笨猪——”王小米不断地点头称是,腆着脸说,“政委,你文化好,阅历深,学识广,有个事,想请教一下?”

“什么事?”吕文刚语气明显缓和了下来。

“政委,我就是想问一下,猪的头头是怎么称呼的?”

“噗嗤”一下,电话里,吕文刚禁不住笑出声来,骂道,“娘的,没个正形,跟政委就这样说话的?”他对这个一手培养出来的老部下一向关爱有加。

王小米听得电话那边的笑声,知道吕文刚怒气已消,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说正事。”吕文刚不跟扯了,赶紧转到正题上,“林兵你还记得吗?”

“林兵?”王小米脑海中浮现出个子小小、黑黑瘦瘦、时不时打点小聪明的样子。

“就是那个个子小小的,在枪帆班的,在抓毒品案件中还立过功的,你想起来没?”吕文刚怕王小米记不起来,一再提醒着他。

“林兵,我当然记得啦,在新兵连还跟我同一个班的。对了,单大雄也是。”

“单大雄也认识吗?那太好了。”吕文刚语气亢奋,明显地兴奋起来,“这样子,明天他要回老单位看看。我呢,安排一下吃个晚饭,到时你跟单大雄都参加一下。”

“是吗?他要回来啊。”

“是的。现在人家可是大老板了,到时尊重一下,别绰号满天飞,注意一点形象啊。”吕文刚顿了顿,接着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你们干了什么,悠着点啊。我们单位干部宿舍的彩电还指望着他呢。好了,挂了,休息吧。”

我们干了什么?宿舍的彩电又是什么?王小米慢慢地放下手机,脑海打满了问号,一脸的狐疑。

第二天傍晚时分。王小米和单大雄着装整齐,肩并肩地站在码头上,抽着烟,聊着天。

“他有给你打过电话吗?”单大雄问王小米。

“没,从退伍以后,就再也没联系过。”王小米抽了一口烟,半天才从鼻孔里冒出来,“他现在做什么呢?”

“我也是,不过我听别人说过。他退伍以后,凭着他老爹的关系,再加上在部队里立过功,进了一家很不错的单位。过了几年,他从单位里辞职了。后来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是吗?听政委的意思,他现在混得很不错呢。”王小米想起昨天吕文刚跟他说什么宿舍彩电的事情,后来一琢磨,有可能吕文刚向富得流油的林兵拉赞助费呢。

“在我们这一批当中,他混得算是最好的一个了。”单大雄瞄了一下王小米,接着说:“比你、我都要混得好。”

“嘿嘿,人家脑子灵光,比我们都要聪明呗。”王小米嘿嘿笑着说。

“他什么时候到?”

“政委说在大队聊几分钟,然后就到艇上来。”

“搞得这么隆重啊,叫我们俩个军政主官一起迎接他。”

“那不是领导要求的嘛。”王小米无奈地说。不过话又说回来,都是一批当兵的,又是同一个新兵连同一个班,这缘分也是很难得。不为别的,就为了老战友怀着感情回老单位参观,单位的主官一起迎接,也未尝不可。

“你们俩干吗啊,在这里傻乎乎地站着?”83艇艇长李庆国准备到大队部去,看到王小米和单大雄一起站在码头上,疑惑地问道。

海警码头上,三条海警艇并排靠着,86艇靠在码头最里面,从内到外依次靠着84艇、83艇。

“没事。今天有个艇上的老兵回来看看,在这里迎接一下。”王小米向李庆国解释着说。

他和李庆国关系铁着呢。论资历,李庆国和王小米同一所学校同一专业毕业,是学长学弟,只不过李庆国比王小米早两年到部队任职。论辈份,李庆国也是赵继海一手带出来的,理应是王小米的师兄。论感情,李庆国和王小米在同一条艇共事了四年多,后来只是因为原83艇艇长上调机关,李庆国去补他的缺,任命为83艇艇长。

“靠,我还以为有什么领导要下来检查工作了,害我白白紧张了。”李庆国狠狠地拍了王小米一下肩膀,笑着说。

“你到哪去?”

“哦,我现在到大队找领导谈谈心去啊。”李庆国一脸愁容地说。李庆国在艇上时间呆得久了,烦了、腻了,再加上他老婆刚从老家随军到驻地,在艇上又要值班、又要出海,一个月难得回家一次,在家无事可做的老婆闲着慌,天天数落他,没时间回家还把她折腾到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来,倒还不如回老家生活来得舒服自在。所以这两天,他天天磨着领导,想早点调到机关去。

“又找领导去啊。”

“领导有事?”

“可能吧。”王小米不太确定林兵他们有没有到大队。

李庆国有些犹豫,现在要不要找领导去。

“算啦,改天再去找领导谈心,也是一样的,你这事,急也急不来的呢。”王小米知道李庆国的难处,宽慰着说,“再跟嫂子那边做做工作呗,毕竟咱们是个部队,由不得性子呢。”

“是啊,小米说得对,你这事其实领导都知道了,但现在不是还没到干部交流的时间了。”单大雄在一边,也同情着李庆国,说:“万一把领导惹火了,把你调到其它大队去,那嫂子离你可就更远了。”

“唉,那只能改天了。”李庆国叹一口气。

海警船艇干部要值班、要出海、要备勤,远比其它单位或者机关人员的工作强度大。作为船艇干部的军嫂,就算是已经随军到驻地的军嫂,一年之中也难得跟其丈夫欢聚一堂。有人说:“海警船艇干部的军嫂,是有对象的单身。”她们经常要一个人承担一家人的生活压力,要忍受着孤独和寂寞,承受着爱人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相聚的痛苦。

她们当中的大部分人,理解丈夫的工作环境,虽然嘴上免不了牢骚几句,但一见丈夫回家,却端茶送水、烧菜做饭、嘘寒问暖,百倍珍惜在一起的短暂的美好时光。但一些年青的有些小资情调的军嫂对爱情充满了憧憬,在乎的是爱人时时陪伴在身边的感觉,对这种“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的生活并没有心理准备,继而产生极大的落差感,于是夫妻之间经常性爆发争吵,影响了夫妻之间感情。

李庆国落寞地转身,回自己艇上去了。

王小米望着李庆国离去的身影,心里想着,我以后成家,会不会过上像他那样的生活?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者是一些无中生有的事情,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相聚是吵,别离也是吵,一天到晚地吵,没完没了地吵,那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婚姻,又有什么意思呢。虽说“吵架是婚姻的调剂品,”但调剂品放得多了,味道就变了。

忽然之间,一种对婚姻的恐惧感,在王小米心底,慢慢地放大,就像一滴黑色的墨水,滴在水中,逐渐扩散,填满了整个心头。

“怎么了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单大雄有些诧异,看着王小米。

“没事,没事。”王小米回过神来,把脸别过去,引开话题,“那林兵怎么到现在还到?”

“是啊,都快吃晚饭了。”单大雄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有些无奈地说。

正说话间,码头的引桥上,出现了几个人的身影。

“看,那些人是不是?”单大雄眼尖,一眼看到吕文刚带着几个穿便装的人,一起走下来。

“来了,终于来了。走,接驾去!”王小米边说边走。

“哟,大名鼎鼎的王艇长,幸会幸会。”林兵见王小米走了过来,笑呵呵地大老远就伸出手来,准备跟王小米握手。

王小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是他记忆中的林兵。以前的黑黑瘦瘦,变成了现在的又白又嫩,又细又长的脖子上挂一串闪闪发光的铂金项链。留着一头的板寸,显得意气风发、神采奕奕。个子似乎也长高了些,王小米与他站在一起,几乎都要抬头仰视。

“林兵?”王小米有些惊讶。

“怎么?认不出我来了?哈哈。”林兵爽朗地一笑,手依然向前伸着。

王小米转头看看同样不敢置信的单大雄,然后缓缓地伸出手,握住林兵,说:“果然是你啊,才这么几年没见,你变化怎么这么大啊,越来越帅,我们都不敢认你啦。”

“哈哈,你就使劲忽悠我吧。”林兵又哈哈大笑起来,松开与王小米紧握的手,与站在一边的单大雄相握,说:“单哥,好几年不见啦,想你。”

“走了以后,怎么也不联系我们了,真是的,还是不是好兄弟了。”单大雄右手紧紧地握住,左手握拳狠狠地打了林兵胸口一拳。

“好痛,好痛。”林兵故意作出不能忍受的样子,弯着腰说,“打坏了,你得赔。哈哈。”

大家都是好几年没见,一见面,才发觉战友之情老早就根深蒂固,此刻便如清辙的涌泉之水,不断地从心底泊泊而出,相互诉说着分别以后的思念之情。

“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先到艇上参观一下,看看这几年86艇有没有变化。”在一边的吕文刚见他们没完没了地聊着天,赶紧扯开话题。

“行,听政委的,我们先到艇上去看看。”三人手拉着手,往靠在码头的86艇走去。

林兵登上阔别多年的86艇,久久地站在当年曾经奋战过的岗位,细细地摸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装备,深深地忆起青春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和战友们间的奇闻趣事。船艇还是那样的船艇,装备还是一样的装备,唯独不同的就是青涩年少的脸庞。

岁月如梭,时光如流。林兵看着站在身边、肩膀上挂着一杠三星的王小米和单大雄,感慨万分。他们三人从新兵连开始到他退伍回地方的那段军旅时光里,曾经并肩一起战斗过、欢聚一起开心过、一言不合吵架过,86艇见证了他们如山高的友谊,见证了他们如海深的感情,见证了他们付出的汗水,见证了他们藏匿在内心的泪水。

林兵眼神似乎变得迷茫起来,眼眶里又像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鼻头轻轻地抽动着。他悠悠地围着那座威猛的14.5机枪,轻轻地抚摸着曾经坐得屁股生冷的那个铁制的座椅,颤颤地摩挲着曾经擦拭过多少遍的那黑洞洞的枪管,忽地,他想到了一些什么,猛然浑身一抖,眼神凌厉一变,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双手微微地发颤。

“走吧。”一转身,也不理会其它人,头也不回地走下86艇。

跟在他身后的一帮人,见林兵神情大变,面面相觑。

吕文刚见状,向王小米和单大雄使了个眼色,赶紧跟了上去,引着林兵等人到餐厅。

一干人在餐厅里按事先安排好的位置坐定。餐桌共安排了七个餐位。吕文刚坐主位,林兵坐在吕文刚右边,林兵边上留着一个空位,空位边上坐着王小米。赵继海坐在吕文刚左边,单大雄坐在赵继海的右边。王小米和单大雄间又空了一个位置。

王小米看了看自己两边的空位,眼睛向单大雄望去,微微向单大雄一边侧着身,小声问道:“怎么还有这么多空位?你知道是谁吗?”

“我哪知道啊。”单大雄压低着声音,一边整理着自己桌前的餐具,一边小声地回答着王小米。

刚才还一脸惨白严肃的林兵,此时已经恢复了常态,脸上洋溢着与好久不见的亲朋好友相聚的那种兴奋、喜悦的表情。

吕文刚和他一起回忆着往昔,说到开心处,则哈哈大笑,说到尴尬处,则喃喃低语。

赵继海默默地坐一边,喝着茶水,既不主动插入他们的话题,又不与其它人交流,似乎满怀心事。

王小米和单大雄则在旁边,看着吕文刚和林兵俩人兴奋地交谈着,偶尔也插一两句话,表示他们也在认真听。大队领导与林兵相谈甚欢,他们总不能随意地谈论其它话题。

正说话间,餐厅的门被慢慢地推开。一个战士引着别人进到餐厅来。

想必是来吃饭的吧。王小米扫了一眼旁边的空位,转过身瞄了一眼,又坐直了身体。他的位置刚好背对着餐厅的房门。

“嗨。”刚进来的人,重重地拍了王小米一下,把手放王小米的肩膀上,接着跟其它打招呼,“各位首长好啊,呵呵。”

“哟,是你呀。”单大雄首先欢呼了出来,唰地一下站了起来,伸出手来跟他握手。

吕文刚和赵继海带着微笑,点头示意,让他在王小米旁边坐下。

林兵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稳如泰山的样子,眼皮也没动一下。

王小米听得身后的声音如此熟悉,转过头去,确认是不是心中所猜测的那个人。

“唐云?你怎么来了?”王小米一脸惊诧,果然是唐云。他怎么到餐厅里来了?是政委叫他来的?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不能来了。”唐云白了王小米一眼,“好歹这也算是战友聚会,你也不叫我一下。”

王小米尴尬地笑了笑,心想,这又不是我组织的聚会,怎么叫你啊。

“你坐王小米左边吧。”吕文刚指了王小米边上的空位,让唐云先坐下来。

唐云看了看林兵。

“她呢。”林兵头也没抬,浅浅嗫了一口茶水,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把水又吐回了杯子。

“刚才还在我身后的呢。我再去看一下。”唐云忙去门口找人。

“快进来啊,嫂子。”唐云在门口招招手,叫门外的人赶紧进来。

门外站着的人忸怩不前。

敢情是林兵的老婆啊。王小米笑意盎然,这种场面他可见多了。艇上那些士官也好、干部也好,带着家属或者女朋友第一次在单位里就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男军人,第一次受到这么多男人的热情款待,难免会有些脸红、害羞。

“来,快,别不好意思了,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啊。”唐云还在门口热情地招呼着。

大家哄堂大笑。

这么害羞的女孩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林兵,快,你女朋友不肯进来,赶紧去招呼一下。”吕文刚笑着对林兵说。

“这小妮子,就是这么害羞。”林兵见群情激昂,怕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准备起身,去把自己的女朋友领进门来。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来吧。”林兵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站在大家面前。

“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啊,林兵,你真幸福。”吕文刚发自内心地赞叹,羡慕着林兵。

赵继海则点了点头,算是向女孩子打了个招呼。

“呀?是你啊。”单大雄张大了嘴,成了一个“O”型,半天合不拢。他看了看王小米,又转头看了看那女孩子。

王小米疑惑地看着单大雄。是谁,你又认识?这么一惊一乍的?

王小米慢慢地侧过身,转头一看,也不由得惊呆了,脸色由红润逐渐转为惨白,再由惨白转为酱紫。

是马媛文,是他日思夜想的马媛文,是他无时不在牵挂的马媛文。

王小米的内心犹如受到了一记重重的锤子,一下子像没了心跳,全身血液似乎完全凝固。周围的氧气似乎一下子消耗完毕,肺部用力地一张一合,却怎么也吸不进氧气。他张大嘴巴,想大声喊,大声叫,却发现嗓子里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他感觉整个天花板在转,周围的人在转,他自己在转,连他们的说话声音也跟着在转,越转越快,越转越快,人、桌子、椅子,灯、窗户、房门,慢慢地揉在了一起,慢慢地变成了白茫茫地一片。他伸手用力扶着旁边的椅子,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终于椅子不堪不重负,“咣”一下,椅子侧翻在地。他眼看要摔倒在地。

就在那一瞬间,一双结实而有力的大手伸了过来,一只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扶住他的腰。

“你没事吧。”一声亲切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在他耳边炸响。

原来是单大雄在旁边见他脸色不对,整个身体摇摇欲坠,赶紧起身,扶了他一把。

“我没事。”王小米神智稍稍有些清醒,粗粗地喘了一口气,艰难地说道:“好像有些中暑了。”

林兵忙着向在座各位介绍着站在他身边的漂亮的女朋友,众人围着他们俩,说着好听的话语,大声地夸赞着,没有多少人注意到神情不对的王小米。

单大雄注意到了。

还有一双眼睛也注意到了。

那是一双在长长的睫毛下灵动、秀气的眼睛,那是一双饱含着关心中透着无奈、伤心中露着失望的眼睛。

“要喝点水吗?”单大雄小声地问道,王小米这突发状况的原因,他大致能猜得出来。

“不用了,我到外面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我陪你吧。”

“不用了,谢谢。”王小米挣开拧成一团的脸,感激地朝单大雄勉强一笑,罢了罢手,挣脱单大雄的手,踉踉跄跄向门口走去。

餐厅外,略带鱼腥味的海风扑面而来,王小米倚在花坛边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眼睛涩涩的,像被风吹进了个细小灰尘,难受得要命。鼻子酸酸的,像有东西塞住了鼻孔,只得用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

远处的落日,像一堆燃烧到最后的柴火,跳动着余晖,终于熄灭,由火红转为暗红,暗红转为灰白,如一层淡淡的雾霭,薄薄覆盖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上。没有了阳光的照耀,四周也慢慢变得灰暗起来,惨淡的路灯,挣扎着,企图突破黑暗的囚牢,似乎想要给迷失在痛苦深渊的人们带去一点点温暖。

回忆带着时间穿越过去,

而我却只能原地停留,

徒留无尽的奔跑,

和无声的呐喊。

谁是谁生命中的过客,

谁是谁前世间的轮回,

最终谁都不是谁的谁。

你的未来,

注定,

我再无法参与。

最后,我明白

我的梦想

终归只是一场梦而已。

王小米忍不住再次看了看笔记本上那鬼哭狼嚎的字迹,“靠,这船老大的字可真够烂的。”他小声嘟囔着。

王小米戴上BOSE耳机,愉悦地听起音乐来。最近他迷上了中国民族管弦乐,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将军令》,百转千回、丝丝入耳的《春江花月夜》,都让他如痴如醉、神魂颠倒。为了能更好欣赏音乐,他还特意花了一个月的工资,买了这付耳机。贵有贵的道理,果然这耳机的声音质感醇厚,宛转悠扬,似幽兰飘香,又如黄莺出谷。戴上这耳机,听着音乐,仿佛能看到拉着二胡的演奏者闭着眼睛、摇光晃耳,一副陶醉自得的样子,能看到马头琴上拨弄着琴弦轻灵飘逸、挥洒自如、细巧白嫩的手指,甚至还能看见笛子上膜孔的笛膜上下振动的样子。

“加油波”,后面跟着一串的联系电话。

确认无误。这北方的渔船也跟阿波有联系啊,他们这帮人做生意,面可真够广啊。我只要把这本东西,跟先前的联系电话核一核,然后再让大队长在外面再找个人,看能不能联系得上阿波。只要联系上,那么就可以引蛇出洞,这样一来,就算钓不上大鱼,小虾米总能勾上一些吧。

王小米脸上荡漾着幸福的表情,自顾自地嘿嘿笑着,真是“踏破铁船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水龙带的另一头连接在码头上一个硕大的水栓口。水龙带和水栓口或许因为密封橡胶老化,连接不是很紧密,滴滴答答地流出许多水来,打湿了水栓口旁边的一大片水泥。

“这天怎么这么热啊。”王小米小声嘀咕着,“还是舱室里最舒服了。” 他穿着背心,圾着拖鞋,洗好脚,关好门,拉上舱室窗帘,铺好被子,准备中午好好休息。

空调温度打到了十八度,风速调到了最大,空调机十分卖力地工作,把凉爽的风“呼呼”地从空调出风口使劲地送出来,试图让舱室的温度再低一些,让人的体感再舒服一些,在酷暑难熬的夏天中,反反复复证明着它与人类坚不可摧的感情。

王小米心跳加速,身体里的血似乎一下子就涌上了脑部,差点窒息。莫非这就是他日夜想找的阿波吗?

他把笔记本拿到窗户边上,用力地咽了咽口水,摒住呼吸,眯起眼睛,再次仔细地辨认着“波”字,和“波”前面的两个字。

那天,涉事的两条船被海警战士押回了海警码头。办案人手不够,王小米与其它执法办案人员一起登船,帮忙拍照取证。在2203船驾驶舱的一个抽屉里,一名战士找到了一本被翻得卷了边、上面沾满黑乎乎油渍的笔记本,并把笔记本交给了王小米。

王小米接过笔记本,看着这脏兮兮的本子,本想随手一丢。可转念一想,放在驾驶舱的资料或许还有点参考作用,翻开看看倒也不会浪费很多时间。于是他打开笔记本,随意地翻了翻。笔记本里,字迹歪歪扭扭,像甲骨文一般,记载着一些联系人和电话号码。

空调出风口铝制的条形栅栏,因最靠近冷风,温度比其它地方都低些。热风遇到冰冷的栅栏,形成密密麻麻的冷凝水,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甘露,慢慢地、慢慢地如滚雪球般地变大,最终水滴的重力战胜粘力,从栅栏上滑落到地板上,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积水坑。

王小米做好午休的准备工作,悠闲地躺在床上。

船艇上涂刷着绿色油漆的甲板,因为正午阳光的炙烤,犹如一块底下堆着碳火的烧烤炉的铁板,高温难耐。将一个生鸡蛋打碎,摊在甲板上,用不了几分钟,就会散发着阵阵煎鸡蛋的香味,再来点椒盐或者酱油,或许就是一个美味诱人的鸡蛋饼。

水枪一头连接着一根粗大的白色消防水龙带,水龙带因为通着高压水,硬邦邦地鼓胀着,就像一条吃撑的大蟒蛇,横卧在码头上,一动不动。水龙带中间还有一个小破口,一些调皮捣蛋的自来水柱,硬是从小破口中挤出来,像一道公园里的喷泉,斜斜喷射出来。几个年青的小战士,嘻笑打闹着,经过水管时,故意在水龙带喷泉边上站着,让冰冰凉凉的水往自己身上浇一些,同时又以水作武器,双手连在一起,呈碗状,接满水,咯咯笑着,然后往对方身上洒去。

这两天他心情舒畅。

前两天的海上处置事件非常圆满。经过83艇和86艇的努力,那两条参与打架斗殴的外省船只,被他们直接押解回了单位,得到了支队领导的一致肯定。同时,此事又经过单大雄和上级宣传部门的大力宣传,通过地方媒体、网络广泛而卓有成效的报道,在当地政府和群众中产生了强烈反响,对海上违法违规的犯罪份子形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极大地提高了海警部队的影响力和威慑力,进一步树立了“文明之师、威武之师”的良好形象。

最令王小米欣喜的是,这次事件居然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

第十四章 一场喝断片的饭局

这天正午,艳阳高照,气温高达三十七度。

86艇的一个战士,双手一前一后,握着一支铝制的水枪,往船艇的甲板上喷洒着细密的白色水雾,以此来降低甲板的温度。

阅读海上轻骑兵最新章节 请关注凡人小说网(www.washuwx.com)

  • 加入书架
  • 目录
  • A+
  •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