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逮了一只“油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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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艇长,你过来看了下,这艘船可能有些问题。”航海长苏迪波军校毕业时间不长,对海上各类案件定性把握不准,处理问题时还显得有些稚嫩。

“嗯,好的。”经过单位系统集中的培训,长时间的海上工作经历,王小米有着丰富查验工作经验,精通海上治安业务。

“大队长,我去看下啊。”王小米转身,对身后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怡然自得的赵继海说。

船长陪着笑,局促地搓着手,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对苏迪波解释说道:“长官,哦,不,不,同志,这个情况,我向你解释一下喔。我们是这样子的,今年上半年我们去上架了,就一直都没出来,到现在我们才跑第一趟呢。”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红塔山牌香烟,扭扭捏捏地私下递给苏迪波,弯着腰、低着头,脸似乎要埋进自己的怀里,就像一个初婚的新娘子一样的害臊,嘴里不停地再说:“行情不好、行情不好,请你们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我不抽烟,谢谢。”苏迪波斜着眼,看了下船长,用手挡了一下他递过来的烟。

船长手里拿着香烟,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一脸尴尬的表情。

“那这个呢,怎么解释?”苏迪波说的是船员登记数和实际人数不符的事情。

“这个,这个——”船长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王小米人未到,声先到。

苏迪波一听是王小米来了,指着船舶证件,向他汇报说道:“艇长,你看,这本证件上问题比较多。”

“哦。”王小米边走边接过证件,一页一页地翻着,仔细地检查着。

船舶证件相当老旧,封皮已经有些破损,登记信息的页面皱皱巴巴的,有几页斜斜地挂着,似乎马上就要掉了下来。

王小米把证件上皱巴巴的页面一页一页地抚平,认真看完,合上证件,放在驾控台上。

“老大,这么跟你说吧。”王小米真诚地船长说,“我就这么一翻,就看得出来你这个证件,存在着许多问题。”

“今年我们真的是第一次跑船呢。”船长嗫嚅着说,“行情真不好呢,今年的货运价格一直在跌,我们在亏着跑船,根本就赚不到钱。”船长诉着苦,叹了口气。

“这船是你自己的吗?”王小米环视着驾驶室。驾驶室里设备相当的简陋,一台雷达、一部主机操纵装置、一部操舵装置,连导航仪都是最原始的单色导航仪。驾控台上的设备仪表已经有些破损,油漆斑驳,驾驶室里有些装饰板已经开始剥落下来,耷拉地挂着。驾驶室地板经过长时间的海风、海水侵蚀和船员的来回走动磨损,有些已经起壳变形,有些已经丢失不见,只是简单地用廉价低质的地板皮掩盖着。

“这是我和几个亲戚合伙买的。”船长有一句答一句,看样子是个老实巴交的跑船人。

“船上有哪些人?”

“喏,这些是身份证。”苏迪波递过收集全的身份证。

王小米接了过来,身份证总共是四张,二张男的,二张女的。他一看身份证就明白,这是典型的夫妻船。这类船,吨位通常比较小,只能在邻近的海域跑跑,给工程船接驳淤泥、工料或者是给距离较远的海岛运送日常生活用品等零散货物,船员通常为一对或者几对夫妻。

他望着窗外,沉默不语。现在外面虽然是风和日丽,阳光明媚,但海上的天气瞬息万变,随时都有刮起大风、掀起大浪。常年在海上跑船,风吹日晒,危险系数高,如果加上年关行情不好,入不敷出,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实际上却是负债累累,生活艰辛,极为不易,尤其是像眼前这样的船长兼着船东,更是如此。

“你来向船长解释一下处罚依据和种类、额度。”王小米对苏迪波说道。苏迪波虽说刚从院校毕业,带着一股学生气,稚气未脱,但做事认真、执着。当年他的班长杨健曾经对他说过,“不贪不占、细水长流、岁月如歌,才叫经营人生;私心愈重,贪欲愈强,空空悲切,才是人生输家”。他喜欢脚踏实地的人。他想考察苏迪波的执法办案能力,同时也想培养一些人才。部队的兵员,不管战士还是干部,镜花水月,流动性强,人才培养不出来,极易出现青黄不接的现象。

“船员登记不符,船舶进出港未申报,再加上船长连带责任,按照规定,累计可以罚款1600元。”苏迪波认真核算了一下,向王小米汇报说。

在一边的船长听了,脸色一下子黑了,一哆嗦,手一抖,手里拿着的香烟掉在了地上,嘴巴半天没合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苏迪波。

一直在门口站着的满头银发的花甲老妇女,一听要处罚这么多钱,立马冲了进来,一把拉着离自己最近的苏迪波的手,带着哭腔,老泪纵横地求道:“同志啊同志,我们没钱,真没钱啊,行行好,不要罚我们款了,行不?”

苏迪波哪见过这种架式啊,傻傻地看着王小米,愣在原地。

老妇女见苏迪波看着王小米,看得出来王小米是这里最大的官,接着又放开苏迪波,伸手去抓王小米的手。

王小米也不避让,任由老妇女抓着,安慰着说:“老婆婆,你别这样,先别激动。”

“同志,这两年行情不好,我们根本就赚不到钱。”老妇女泪眼婆娑,放开抓王小米的手,用围在腰上的黑乎乎的围裙,抹着眼泪,呜咽着说:“去年别人欠我们的几万块运费到现在一个子儿也没看到,现在船上一分钱也没有,连买菜都是赊别人的。同志,我们是真没钱,交不起罚款啊。”

“别哭了,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旁边的船长见老妇女哭成这样,赶忙走了过来,扶着她,低声呵斥着。对着王小米他们,腼腆地解释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我老太婆,不好意思。”

王小米向苏迪波使了个眼色,走到了驾驶室外面。苏迪波明白王小米的意思,匆匆地跟在王小米身后。

“其它的问题还有没?”王小米来到了室外,站定了身体,问苏迪波道。

“其它的问题倒没有了,就是这证件类的问题。”

“你看他们这样,怪可怜的,能不处理吗?”王小米脑海中闪现他们这一家寒酸的样子,想想他们真是太不容易了。

“艇长,不处理恐怕不是太恰当吧。”苏迪波提醒王小米说道。

王小米瞥了苏迪波一眼,并没有说话。

“主要是他们的问题太多了,万一被其它兄弟单位查到了,说我们循私枉法,对我们没什么好处。”苏迪波见王小米脸色有些不悦,急忙解释着说,“而且今天我们的检查船舶的数量也没有完成呢。”

王小米沉思着,这点他也考虑到了,海上船舶来来回回的,数量看上去是不少,但由于海警支队每天都派船在海上巡逻,每天都有检查任务,这片海域该检查的都已经检查过了。有些船舶前两天刚被海警艇检查、处罚过一遍,后两天又会被其它的海警艇再次检查一遍。

“这样吧,这次罚款我来替他们交。”王小米思索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替他们交?我没听错吧。”苏迪波睁大了眼睛,惊讶得连嘴巴也合不拢了。

“艇长,这样的船,在海上多的是,如果每艘船,都由你替他们交罚款,你吃得消吗?”

“可是,你没看到他们多可怜吗?就当是我扶个贫捐个款吧。”王小米说完,走回驾驶舱。

“艇长,艇长——”苏迪波连忙跟在王小米身后,急声叫唤。

王小米转过身来,向苏迪波瞪了一眼。

苏迪波马上把嘴巴闭上,不敢再说什么。

船长和他老婆依稀听到外面的争吵声,见王小米和苏迪波走了进来,不明就里,狐疑地看着俩人。

“老大,回港以后尽快去把不全的信息补全。”王小米对着船长柔声道:“呆会你看下处罚决定书,签个字,钱的事,你不要操心了,明白吗?”

船长哪知其中的曲直,愣在原地。

“明白了吗?”苏迪波重复了一句,语气明显含着一些怒气。

“明白了,明白了,谢谢——谢谢啊”船长总算回过神来,感激零涕地向王小米道着谢。

“可我们几个人都不认识字呢。”船长想到签字,又有些惶恐,怕其中又有些陷阱。

“这个没关系,他们会读给你们听的。”王小米安慰着船长说。

“航海长——”86艇的机电班长袁立在门口探着个头,搓着黑漆漆、油乎乎的两手,神秘兮兮地找苏迪波。

“艇长也在啊。”袁立见王小米也在驾驶室里,连忙向王小米打了个招呼。

“什么事?”苏迪波正准备给船长开具处罚决定书,见袁立这么神秘,停了下来,问道。

“艇长、航海长,你们都出来一下。”袁立见船长和他老婆都在,向他俩使了个眼色。

“怎么了?”王小米和苏迪波对视了一下,顿觉不对,跟着袁立走到了驾驶室外。

“艇长,你们看——”袁立驾驶室门外的角落里,拿起了一个矿泉水瓶。

矿泉水瓶里装的,当然不是什么矿泉水,而是一些暗红色的液体。

“这是什么?”海上工作经验不足的苏迪波惊奇地问道。

王小米接过矿泉水瓶,用力晃了晃,然后放在太阳底下一照,矿泉水瓶里的液体浮起了一些白色泡沫,在阳光的照射下,颜色更加显得红褐了。

“红油?”王小米毕竟在海上工作时间久了,一眼就认出了这水瓶里装的液体竟然是非法使用的红油。

苏迪波恍然大悟,这就是书本上介绍的红油啊。他在学校的时候,教员专门介绍过,红油就是香港地区专用的柴油,因为在柴油里添加了红色染剂,而使柴油的颜色变成了暗红色。大陆的船舶禁止使用这类油品。这也是海警在海上重点检查的工作项目之一,一经发现立即查扣。

“你在哪里发现的?”王小米侧身看了看驾驶舱里的那对船员老夫妻,感到事关重大,把苏迪波和袁立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

“刚才航海长让我到机舱里检查油品,我从他们机器的油管里发现的。”袁立搓了搓油乎乎的双手,兴奋地说道。

“嗯,好样的。”王小米竖起了大拇指,为袁立尽责而又机智的工作感到由衷的骄傲。

“那这事怎么处理?”苏迪波在一旁问道。

王小米并没有立即回答苏迪波,双眉紧蹙。现在海上治安形势复杂,再加上因为经济的影响,航运业不景气,国内外柴油差价相差太多,船舶非法使用红油、或者逃避关税偷运国外的柴油到国内卖买的现象屡禁不绝。前几天,支队还专门召开会议研究海上非法运输卖买油品案件,并要求各级单位加大打击力度。

查扣这艘船,合法合理,轻而易举,对自己,对86艇,都百利而无一害,在领导、战友面前也会搏得一定的好名声。但查扣了这艘船,船长的责任肯定是逃不了干系。按照规定,除了可以没收红油外,还可以依法大额度的罚款,那船长这一家子恐怕得倾家荡产、一辈子翻不了身。

王小米一想到那船长、那老妇女饱经风霜的脸庞,那老实巴交的样子,心生怜悯之情。如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他们,对船长他们来说,是做了好事一桩,挽救了他们一家人,但对单位、对国家、对法律,却是极端的不负责任。

王小米深吸了一口气。

“烟带了吗?”王小米问身边的袁立。毕业以后,尤其是当了基层一线指挥员,王小米深感肩上压力重大,不知不觉中就学会抽烟。对抽烟这一事,以前他见老艇长赵继海、指导员吕文刚抽烟抽得这么厉害,百思不得其解,烟有啥好抽的,而且又浪费钱,又危害自身和别人的健康。现在,王小米总算明白,抽烟能极大地缓解精神上压力,有效解除身体上疲劳,是一种考虑问题、放松自我的精神食粮。

“带了,可——”袁立用油乎乎的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裤子口袋,表示手太脏,不方便拿。

王小米见状,自己伸手从袁立身上去掏出烟来,自己点上一根,给袁立嘴上也塞了一根,点上。

“苏迪波,你把船上的人员都分隔开来,防止串供,准备做笔录。袁立,你带着自己的人,到机舱去,看看有多少油柜、有没有暗舱、还有多少红油。我跟大队长汇报一下。”抽了两口烟,王小米头脑马上变得冷静起来,快速地向苏迪波和袁立下达指令。他明白,处罚船长的事情是其次,红油数量的多少、来源渠道才至关重要。而这些,船员的口供又显得最为关键。

“明白。”苏迪波和袁立按照王小米的指令,各自分头去组织自己的人手安排工作。

王小米回了86艇,一五一十地向大队长赵继海报告情况。

“哟,还有这等好事?”赵继海本来在驾驶舱里闭目养神,一听说查到了红油,顿时也来了兴致,坐直了身体,顺手从旁边拿过水杯,呷了两口茶水,笑着说道:“还不错啊,有点收获。”

“这样,你先组织人手,摸清情况。”

“嗯,我已经派人把他们相互隔离,准备做笔录。同时也派人到机舱里去查看看到底还有多少红油。”

“好。”赵继海赞许地看了王小米一眼。

“大队长,我去看看苏迪波做笔录。”王小米不放心苏迪波,毕竟年轻,涉世未深,而且办案经验比较少,还需要他这个师傅从旁边点拔点拔。

“好的。”赵继海点了点头,“你去忙吧。”

王小米推开86艇会议室的门,见苏迪波正对船长进行讯问。

苏迪波坐在茶几边的沙发上,茶几上放着一本笔记本,几张空白的讯问笔录,表情极其严肃,正襟危坐。

船长坐在苏迪波对面的小板凳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学生,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苏迪波见王小米走了进来,向旁边的沙发挪了挪位置。

王小米坐了下来,翻了翻苏迪波的笔记本,见笔记本上只有廖廖几个字。王小米不用问也知道,苏迪波讯问进展不是很顺利。

“你这油从哪加的?还有多少?”苏迪波加重语气,厉声喝道。问了这么长时间,船长就是不肯吐露一言半语,这让他很恼火。

王小米仔细观察着船长的神态,见船长脸上时阴时晴,双手交叉着,右手小指不停地搓着裤子。

“老大,你抬起头,看着我。”王小米看了半天,不疾不徐地说道。

船长慢慢地抬起头,与王小米对望了一下,眼神里透着无助和绝望,又慢慢地垂下了头。

“老大,我是想帮你的。”王小米打开天窗说亮话,非常直白对船长说道,“你看,本来证件处罚都不打算让你交,你说我是不是想帮你?”

船长的头更低了,似乎想把自己的脑袋硬塞进胸里。

“在红油这个事情上,其实还有挽救的余地,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我还可以帮你——”王小米顿了顿,继续发动感情攻势,“至于帮你到什么程度,完全取决你。”王小米柔情的语气中又带着些威严。

船长听到这话,慢慢地把头抬了起来,双眼通红,噙满了泪水。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对我的好——”船长带着哭腔,有些哽咽。

“可我上有老,下有小,就靠这么一条船,维系着全家人的生活,如果——如果——”船长情绪有些失控,眼泪像继了线的珠子一般,滴落了下来。

王小米看着船长如此的伤心欲绝,想到了远方辛勤劳作的父母,一生在贫瘠的黄土地上耕作刨食,含辛茹苦,养子育女,未免也有些感慨。不过在威严的法律面前,抱有同情的态度又能决定什么呢?

王小米从茶几上顺手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船长。

船长摇了摇头,不敢接过纸巾,自己用衣袖擦了擦泪水。

“你先把你知道的,都说一下,我看怎么样才能帮你。”王小米见船长情绪逐渐平稳下来,关切地说道。

“谢谢——”船长缓缓站了起来,向王小米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坐下,如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说:“我其实就是贪图点了便宜。听别人说,加这种油,一吨便宜好几百块钱,还可以兑点重油使用,这样一来,比正规加油的一吨要省个千把块。然后我就在上个月月初,找到了人,加了大概十来吨,一直用到了现在,可能还有一、两吨的样子——”

苏迪波赶紧打开笔记本,记录着船长所说的关键信息。

“嗯,上个月几号?”王小米追问道?

“应该是上个月3号的样子。”船长努力回忆着,“哦,对了,我有一个挂历,挂在驾驶室里,我在挂历上画了个圆圈,作为标记——”

“听别人说的?”

“是的。”

“听谁说的,能想得起来吗?”

“这我想不起来了。”

“嗯,那你说找人才能加油,你找谁了?联系方式有吗?”

“我找的是老乡,叫阿波,电话也写在那本挂历上。”

“嗯,挂历就在驾驶室?”王小米觉得那本挂历是个关键信息,必须得现在拿过来。

“是的。”

王小米站起声来,走到门口,找了个战士,交待了几句,然后转身坐回到原来的位置。

“在哪加的油?”王小米坐定,继续问船长。

“离这不远,雷公列岛一个小岙里。”

“怎么加的?”

“我把船开到他们定的那个点,靠在他们船边上,用油管加的。”

“船号怎么是什么吗?”

船长想了想,挠了挠头,说:“当时是凌晨1点多,天太黑,而且比较害怕,哪能想得到刻意去看船号啊。”

“那船是什么样?”

“好像是普通渔船改装的吧。”船长想了想,说。

就在这时,一个年青的海警战士推开了门,拿了一本挂历进到了会议室。

“艇长,挂历。”战士递给王小米。

王小米接了过来,摆在茶几上。

苏迪波也停下笔,凑过来仔细瞧着挂历。

只见这本挂历的边边角角已开始卷了起来,在日期上面密密麻麻地画着各种颜色的符号,空白的边上还写着一些弯弯曲曲的数字和像字又不像字的符号。

“这是什么玩意儿?”苏迪波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名堂来。

“因为我不会写字,只有划圈表示一下。”船长咽了咽口水,不好意思笑了一下,饱经沧桑、皮肤黝黑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有红脸的迹象。

“你自己过来看下,是哪天?还有阿波的联系方式?”王小米招呼着船长,他也看得头晕眼花。

船长弯着腰,凑了过来,把挂历翻到上个月,指着挂历说:“你看,是上个月的3号。”然后又翻过一张,指着挂历上一串数字,说:“我把阿波的电话写在上上个月,你看,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嗯。”王小米掏出一盒烟,递给船长一根,给他点上,然后给自己也点上。这个船长的笔录太重要啦,有可能顺着藤摸到一个好瓜呢。他想到这,深深吸了一口烟,心情大好,似乎连吐出来的烟雾更加富有迷人的味道。

“老大,这没事了,你先回船上去。”王小米示意苏迪波安排人手,送船长回去,准备做下一份笔录。

苏迪波心领神会,把船长让出了会议室。

“艇长,还是你厉害。”苏迪波由衷地佩服王小米,“说不定,我们可以挖一条线索出来。”

“我们这是初审呢,后续工作还是交给大队的参谋来处理吧。”王小米略微有些遗憾,如果这条线让他带着自己的人一路侦查下去,应该也能办得好这个案子。但是大队有专门的执法小组负责执法办案事宜,通常情况下,基层艇队不参与后续的具体执法。

86艇押解着散货船返航回了大队码头。码头上,大队政委吕文刚早已等候多时,一见86艇靠好了码头,就迎了上来。

“欢迎兄弟们凯旋归来!”吕文刚微笑着伸出手,等赵继海走到码头上来。

“吕大政委亲自来迎接,鄙人甚感荣幸。”赵继海站在后甲板的舷梯口,见吕文刚迎了上来,一边打着趣,一边也不敢失礼数,从艇上走了下来,急忙握住吕文刚伸出来的手。

“德性。”吕文刚翻了翻白眼,毫不客气地回呛了一句,“狗嘴不吐象牙,一个大老粗还能说出文绉绉的话来?”

“哈哈——”赵继海大笑了一声,也不以为然,“跟吕大政委这么多年,总是要学一些吧。”

赵继海和吕文刚从艇长、指导员到现在的大队长、政委,赵继海和吕文刚这么多年的搭档,彼此熟悉各自的性格和脾气,但一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吕文刚拉过赵继海,走到码头的边上,一脸严肃地问道:“听大队执法参谋说,你们这次在海上逮了一只油耗子?”海警官兵们把海上非法运输、买卖成品油统称为油耗子。

“嗯,一只小耗子呢。”赵继海见吕文刚谈起工作,也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态,一本正经地说,“船上总共才几吨油,不多。”

“船员是怎么处理?”

“可能还得再扣几天吧。”赵继海迟疑了一下,看着吕文刚,还是继续接着说。“经过我们初次审讯,可能会有点其它线索。”

大队长和政委虽然都是主官,但一向以来,分工明确,大队长分管军事和业务,政委主抓政治工作,相互之间会了解过问,但绝不会踩过界。如果吕文刚要了解情况,大可直接去问执法参谋,又何必问得这么详细?

“哦。”吕文刚若有所思地说,见赵继海似乎有些不悦,拍了一下赵继海的手臂,笑了两声,解释着说:“老赵,你想些什么呢,我只不过随便问问而已。”

“大队执法组本来只有四五个人,现在又被支队抽走了两个,人手严重不够啊。”

“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不知道?”赵继海心中大为不悦,执法干部调走了,作为大队长居然不知情,只是不好意思在政委面前发火。

“老赵,你也别生气,我也是刚知道这个事情。”吕文刚一脸无奈地说。

“那这个案子怎么办?交给支队?”赵继海嗓门提高了八度,以此发泄心中的不满。

“小点声。”吕文刚扯了一下赵继海的袖子,“别像个小孩子似的,这么多年了,脾气不能改改啊。”

“走,咱们边走边说。”

赵继海知道自己的脾气不好,也知道不应该在这么多下属面前发火,强忍住心中的怒火,一言不发,跟在吕文刚身后,一道走向离码头不远的大队办公楼。

“86艇发现的案子,抽调86艇的人去办这个案子如何?更何况王小米当艇长之前也算是执法办案的能手?你觉得如何?”吕文刚向赵继海建议道。

赵继海停住了急匆匆的脚步,沉默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还能怎么办呢。”

“艇长,你的电话?”一个战士拿着王小米的手机跑到王小米跟前。

此时的王小米手里正拿着抹布,蘸着肥皂泡沫,用力擦着甲板。

86艇正在组织全体艇员进行大清洁。由于海警舰艇本身设计的原因,淡水携带量不足,不能经常冲洗经高盐份海水浸泡过的艇体。回码头后,如果不及时组织清洁,势必对舰艇的钢板造成极大的腐蚀。

“谁的电话?”王小米放下抹布,在自己的裤腿上擦了擦满是肥皂泡的手,从战士手中接过电话,一看,原来是赵继海的电话,连忙按了接听键。

“好的,大队长,我明白了。”王小米一放下电话,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本来,王小米还以为这个案子要交给大队执法组处理,自己还挺遗憾的。现在大队居然把这么重要的案子交给86艇来办理,这难道不是从侧面肯定王小米他们的工作?那还不抓住机会再次展现86艇的能力?

王小米哼着小调,捡起地上的抹布,扔给在一边打扫卫生的袁立,大声叫着苏迪波把案卷送到自己房间。他得认认真真地再看一下散货船所有船员的笔录,看看其中还有没有还需再次确认,或者初审时没想到,还需要补充再审的信息。

“叮叮叮——”放在一旁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谁啊。”正在研究笔录的王小米眉头一皱,心中的不快由然而生。苏迪波刚把案卷送到他房间,他翻开笔录准备看的时候,电话就响起来。他最烦的就是工作的时候被别人打断思路。

最好是关机,王小米心里这样想着,可是因为工作,又不能随意关机,万一是领导打过来的电话,不能及时接听,那不是自找麻烦?

“喂,您好,哪位?”王小米尽管心里不耐烦,但还是保持着应有的礼貌。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小米,是我啊。哈哈——”手机里传来一声爽朗的男人笑声。

“您是——”王小米下意识地问,虽然听得声音有些熟悉,此刻一门心思放在了案卷上,并没有用心去想电话那边的是谁。

“两天没通电话,我声音都听不出来,真是官大了,不鸟人了啊。”电话那头传来明显不悦的声音。

“啊——呃——”王小米还没反应过来。

“我,唐云!”电话那头声音明显大了些。

“唐云?”王小米总算明白过来了,放下手头的案卷,尴尬地笑了笑,“呀,是你啊,怎么又换了个手机号了?”

原来是86艇机电兵、王小米老乡——唐云,他自第五年复员以后,回老家没多久就又回到了驻地,在当地找了一份维修机器的工作。这两年,唐云凭着吃苦耐劳、头脑灵活和不断精进的维修技术,在当地打开了一些知名度,还经营着一家专门维修机器的门店,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王小米军校毕业回86艇后,因为和唐云感情深厚,也一直有着亲密的联系。

“艇长大人,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兄弟感情不深啊。”唐云故意拖长语调,调侃着王小米。

“兄弟,你可别闹。”王小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手头上还有事,等会再打电话聊?”

“喂,你先别挂啊,我有事要找你的。”唐云在电话那头,急切地说。他知道王小米这人,一说挂电话马上就挂了,那他这个电话岂不白拔了?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嘿嘿,”唐云一声欢笑,“那个,晚上有空吗?小聚一下?”

“没空。”

“真没空还是假没空啊。记着啊,晚上5点半,我来接你,拜拜——”唐云说完,也不等王小米回答,马上挂了电话。他知道王小米是个工作狂,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脾性,如果跟他商量聚会一事,肯定得黄,还不如直截了当通知他。

“喂——”王小米苦笑了一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拿唐云丝毫没有办法,谁让他们是最好的兄弟呢。他抬头看了一下挂在舱壁上挂钟,看时间还早。赶紧把案卷再仔细研究下,然后把工作给苏迪波他们再部署一下。王小米心里想着。

看离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王小米向大队领导请好假,换好便装,走出营门口,却没见到唐云在门口等着,便掏了一根烟出来,抽着烟,踱着步,等着。

“嘀、嘀——”一辆黑色本田车在王小米身后停了下来,喇叭响个不停。

王小米厌恶地看了看车子里的驾驶员,戴着墨镜,烫着卷发,嘴里叼着烟,穿着一件花衣裳。

“按什么喇叭啊,有钱了不起,还在我单位门口炫耀,小心揍你!”王小米一边想着,一边走到路的边上,让开车子。

见车子没动,王小米正想发火,准备上前责问车子的年轻男子。在营门口站岗的哨兵快步跑了过来,敲了敲玻璃,示意驾驶员把玻璃摇下。

车里的年轻男子一见哨兵过来,赶紧打开驾驶室的门,走了下来。

“同志,这里禁止停车!”哨兵对着年轻男子敬了个军礼,一脸严肃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找他。”年轻男子向哨兵连声说对不起,然后指了指在一边的王小米。

王小米疑惑地看着他,觉得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小米,他娘的,连我都不认识了。”年轻男子摘下墨镜,大声叫着。

“哈哈,唐云?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被谁打了吗?”王小米看年轻男子摘下墨镜,才认出了是他的好兄弟——唐云,哈哈大笑起来。只见唐云穿着一身的花格子衣裳,下半身穿着大裤衩,圾着一双土不土洋不洋的花色拖鞋。头顶一团火红的云爆卷发,脖子上一条闪闪发着黄光的粗大的金项链,脸上那两只黑乎乎的熊猫眼,一看就是出麻将馆、入KTV、经常熬夜的暴发户形象。

“你才被打了呢。”唐云翻了翻眼皮,给王小米一个大白眼,“快点上车。”

王小米走到车子副驾驶室一侧,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这么潮?差点我就认不出来了。”王小米坐在副驾驶室座位上,笑眯眯地伸手去捋唐云的卷发。

“摸什么摸?这很贵的啊。”唐云头一撇,赶紧躲过王小米的魔掌。

“哟,还不让摸啊。”王小米打趣着唐云,“你什么时候买的车?这么有钱?”

“最近赚了点小钱。”唐云开着车,听见王小米谈起车,眼神里放出光来,得意地说,“这可是近二十万的车子,小心点,别给我弄环了。”

“看来生意不错啊。”王小米摸了摸软乎乎的座椅,羡慕地说。

“嘿嘿,混口饭吃罢了。”唐云得意地笑着,一脚油门,车子怒吼一声,飞驰而去,留下一片灰尘,扬在空中。

“我们到哪?”王小米漫不经心地问道,脑子里还在想着怎么把红油的线索再挖掘下去。

“到啦。”唐云掉转了车头,小心翼翼地把车倒进车位,自己先下了车,指着马路对面的一个房子,“看,就这里,茗香雅座。”

茗香雅座相当不起眼,整个房子和它的名字似乎极不相衬。它位于城郊结合部的一大片的老建筑中间,木质结构,柱子是黑的,门板是黑的,所有的木头都黑乎乎的。旁边的电线乱搭乱拉,犹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把房子一圈圈地绕了起来。整座房子似乎经受了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却没有得到较好的保养,破破旧旧,与旁边其它的房子一样,融为一体,显得极不起眼。如果门前没有“茗香雅座”这几个字的灯箱闪闪发光,恐怕谁都找不到这地方。

王小米跟着唐云下了车,皱了皱眉头,显然对这个吃饭的环境不是特别满意。

“走,二楼包厢。”唐云招呼着王小米,先走进了茗香雅座。

王小米跟着唐云,一踏进大堂门口,大吃一惊。整个大堂,全部用的是古色古香的木头装饰。首先映入眼帘的门口一块巨大的屏风,上面雕刻着“福祷吉祥”,屏风前的案几上,摆着两盆茂盛的兰花。左右两边的门檩上雕刻着活灵活现的各种鸟、鱼等代表着吉祥的动物,丝顺柔滑的帘布直直地垂了下来。茗香雅座的大堂,虽然说是大堂,但并不与其它餐厅的大堂一样,紧凑摆放桌子。在偌大的大堂里,只摆放着七八张桌子,每一张桌子都用花形镂空的装饰板分隔成一间间小小的包间,四方的桌子上面摆放着一个照明用的红色小灯台。每个包间风格各异,造型独特,有的似小船,有的像陋室,极其吸引眼球。而每个包间的名字,“关雎”、“兔罝”、“桑中”等,粗看时极为拗口,细思之下,似乎都取自《诗经》,刻意营造出浓浓的国学之风。包间错落有致,与大堂里造型别致的假山、潺潺动听的流水,构成了一幅有山有水的世外桃源,处处流露出淡淡的大雅之情。

王小米第一次看到如此别致的餐厅,不由得看得有点呆了。

“走啊,磨蹭什么。”唐云走上楼梯口,见王小米傻愣着,赶紧催促着。唐云学历并不高,大堂包间的字都认不全,哪能欣赏出这高雅的味道来?

“来了。”王小米见唐云催促着,不好意思再逗留,三步并做二步,快步跟上唐云。

上了二楼,王小米边走边看。二楼的包厢比一楼的包间装修得更精致一些,韵味更足一些,也更宽敞一些。每个包厢前都挂有一个大红灯笼,灯笼上写着包厢名——同样来自《诗经》。门前站着一名身穿中式旗袍的标致漂亮的女服务员,双手叠放,置于小腹前。每当王小米他们走过面前时,她们双手手指环环相扣,轻放至左腰侧,弯腿屈身道“万福”。

“到了。”唐云走到二楼一间叫做“子衿”包厢前,停了下来。服务员道过万福后,赶紧起身,把房门打开,笑盈盈地立在一侧。

王小米见包厢里只坐着两个人。一为中年人,坐在主位上,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身材削瘦,皮肤白皙,身穿一件精致的中山装,优雅地喝着茶水。另一也为中年人,坐在右侧,年纪略小,但肥头大耳,脖子挂着一根拇指大小的金项链,一手戴着黄花梨的珠子,中指套着一个大金方戒,另一手戴着金光闪闪的手表,身穿一件白色的运动服,正低着头玩着手机。

“王哥,李哥,我们来了。”唐云一进包厢,就冲着两人大声地打招呼。

“呀,到了啊,坐、坐——”穿中山装的中年人连忙放下茶杯,起身招呼着唐云和王小米。玩手机的中年人也放下手机,站了起来。

“这是我兄弟王小米,海警的艇长。”唐云拉着王小米,向两位中年人介绍说,“我们坐同一列火车为这儿当兵,铁哥们,哥们铁。”

“欢迎、欢迎——”穿中山装的中年人伸出手,准备与王小米握手。

“小米,这是王总,海运公司老总。”唐云在一旁向王小米介绍说。

“您好,王小米。”王小米也伸出手,与王总礼节性地握了握手。

“我们是本家啊,难得难得。”王总脸上堆着笑。

“这是李总,明天物流公司老总。”唐云介绍着另一位中年人。

“您好。”

“您好,王小米。”

简单地寒暄过后,众人入坐。

王小米瞪了下坐在身边的唐云,心里嘀咕着,本来以为是一场朋友、兄弟之间的聚会,可没想到见到的却是第一次见面的生意人。这是什么样的一个饭局呢。他闷闷不乐地想着。

唐云装作没看见,把本来在旁边的服务员赶到了外面,自己拿过酒杯,勤快给众人倒酒。

菜香酒满。

“来,”王总端起酒杯,温文尔雅地说:“为今天的相识,我敬大家一杯。”

“请——”“请——”“请——”

一杯酒下肚,众人放下酒杯。

“小王兄弟,来,尝尝这里最特色的东坡肉,嫩滑香甜,肥而不腻。”王总热情地夹了一块东坡肉,放在王小米面前的瓷盘上。

王小米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并没有动筷,显得有些拘谨。他不是特别喜欢在酒桌上与外人打交道,在这样的场面,人与人之间,相互戴着面具,隔着人心,借着酒劲说酒话,少了一点真诚和坦率。

“王哥,我敬你一杯。”唐云一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站起身,端起酒杯向王总敬酒,一仰脖子,一口把半杯红酒喝完。

“谢谢。”王总并没有站起来,用酒杯在桌子上敲了敲,表示谢意,呡一小口。

“小王,你是第一次来这个餐厅吧。”王总扶了下眼镜,侧身问王小米。

“是的。”

“这个餐厅环境不错吧。”

“嗯,挺不错,一看装修布置,挺有文化内涵的。”王小米一直以来,对国学也挺感兴趣的。直到走进这个餐厅,他就深深地为这个餐厅整个装修风格而折服,也想像不到在这么偏僻、毫不起眼的地方,居然隐藏着深厚文化底蕴、别有一番味道的餐厅。“从大堂的格局到二楼包厢的设置,到包厢名字的取用,似乎都有那么一种中国古代文化的味道。”

“哦,眼力不错啊。”王总赞许地看了看王小米,“对古代文学有研究?”

“研究谈不上呢,只是对这方面有些兴趣。”王小米谦虚地说。聊起文化,王小米似乎与王总一下子拉近了距离,感觉亲切了许多。

“其实古人留给我们的文化遗产太丰富了,多读国学之精华,才能体会中国文化之博大精深。”王总摸着红酒杯子,感叹道,“你看,《荀子》、《庄子》、《孟子》,唐诗宋词元曲,哪个不比国外的强,我就看不惯那些一天到晚鼓吹国外的月亮比中国圆的人。”

“那是、那是——”王小米连连点头,附和着说。身为军人,肩负民族使命,王小米更加看不惯崇洋媚外的人,平时如果看到类似的文章,必定要骂上两句,心情才会开心一些。

“论文学造诣,别人都说唐诗宋词元曲,但我最欣赏的还是南朝人写的《文心雕龙》,书里的每一篇文章都堪称经典。‘经正而后纬成,理定而后辞畅’,‘讽诵则绩在宫商,临文则能归字形矣’等,佳句妙词,赏心悦目,谋局布篇,明哲事理。”王总似乎渐入佳境,脑袋不由自主摇了起来,双手也跟着拍起了节奏。

王小米虽然没看过《文心雕龙》,但也是听过这本书,听得王总对古代文学研究精深,对文言文字句信手拈来,不由得打心里佩服。

“王总,有如此的国学修养,深为敬佩。”王小米主动端起了酒杯,“来,王总,我敬一杯,向你学习。”

“哈哈——”王总爽朗一笑,深为受用,一仰脖子,把杯中的红酒全喝完了,“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遥知湖上一樽酒,能忆天涯万里人。”

王小米和王总两人越聊越投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甚为尽兴。唐云和李总两人听得云里雾里。

“实在是熬不住,求你们别再聊这些干巴巴的文化了,我都快要睡着了。”李总假装哭丧着脸,站起身来,大声喊着:“我敬各位一杯!”

“是啊,换话题、换话题——”唐云也站了起来,在一边附和着。

“好吧,好吧。”王总大笑了起来。

“来,一起干!”

众人喝完杯中酒,坐定。

“来,单独敬你一杯。”李总才喝完,又端起了酒杯,指向王小米,“小王,你可不知道,我们王总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啦。”

“客气啦,李总。”王小米看李总把酒喝完,趁着性起,咕噜一下,也把杯中的酒全倒在了胃里。此时的王小米,在酒精的作用下,脸已通红,醉眼朦胧,刚才对两人的排斥之情消失得淡然无存。

“小王果然是好酒量。”李总奉承了王小米一句,笑着坐了下来。

“小王,你在单位里是做什么的?”李总吃了一口菜,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王小米一听,心里一惊,正事终于来了。感情聊得很火热,酒也喝得差不多,但至少还没有喝多,知道这饭吃得并不是那么简单。他瞥了一下坐在身边的唐云,心里想着,我在单位做什么,唐云不是老早就告诉你们了吗?

“我呀,我在单位就是一开船的,没什么能耐。”王小米假装酒有点喝多,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唐云,故意扯开了话题,“今天碰到两位哥,开心!如果喝多了,你得把我安全送回去啊。”

“那是当然了。你有点喝多了,少喝点。”唐云见王小米似乎有些不胜酒力,不由得有些担心。

李总看了看王总,见王总点了点头。

“来,小王,小唐,我敬你们两位,喝了这杯酒,以后大家都是兄弟啦。”李总笑眯眯地对王小米和唐云说。

“嗯,都是兄弟,都是兄弟。”唐云连连附和着说,“我的生意还靠两位大哥多多帮忙呢。”

“来,小王,一起来。”李总特意把酒杯端在王小米的面前,碰了一下王小米的酒杯。

“有点喝高了,喝高了——”王小米心中起了戒意,便不再全心全意地喝酒。他拿起酒杯,站起身时,故意装作重心不稳,身体摇晃了一下,倒向唐云。

“他有点喝多了。”唐云放下酒杯,连忙扶住王小米坐了下来,“哥,他那杯酒,我替他喝。”说完,也不等王总、李总应允,一口一杯酒,两下就把酒喝完了。

“哈哈,好兄弟,好爽快。”李总哈哈大笑,也不为难唐云。

“来,抽根烟,解解酒气。”李总边说边走到唐云和王小米中间,递给他们两人香烟,“酒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啊。”分别给王小米和唐云点上。

“听说,你们最近查了一艘走私红油的船?”李总拍了拍王小米的肩膀,关切地说。

消息这么灵通?我刚回单位,你们就知道了?是谁透露给你们消息的?难道你们跟这个案子有关?还是别人委托你们打听消息?王总和李总的公司,一个是海运、一个物流,两个似乎都和航运有些关系,但关系又不是那么紧密。到底是谁来打听消息呢?这里面有没有牵涉自己单位的人?

王小米飞快地转动着脑子,一个个疑问,像在王小米本来平静的心湖里,投入了几块小飞石,泛起了一圈圈的水花。

唐云,我最好的兄弟,你有没有参与其中?王小米斜了斜旁边的唐云,心里想着刚才唐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唐云似乎与两位老总有些生意上的来往。要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聊聊,探探深浅。我的好唐云呀,你可千万别陷到这里面来啊,不然让我怎么办?

“你们有没有抓到一艘走私红油的船?”李总见王小米不说话,还以为王小米没听清他的话,焦急地又重复了一遍。

这么心急?莫非真有关系?王小米在脑子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但今天,在这场面上,对于李总抛过来的毫不拐弯的问题,却又不得不接招。

既然不清楚底细,倒不如按兵不动,装糊涂便是了。王小米心想着,本来刚才还想喝太多酒有可能失言失态,现在倒想着再喝点酒,装糊涂也容易一些。

“呃——今天吗?今天——今天我们刚回来。”王小米打了一个酒嗝,装作酒劲上来的样子,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他摇摇晃晃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拿起酒杯,杯子里的红酒晃来晃去,故意洒一些在自己身上,“来,哥,刚才——刚才都是你敬我的,我——我——得回敬一杯——”

在旁边的唐云见了,急忙站了起来,扶住王小米,嘴里嚷着:“兄弟,兄弟,就这一点小酒量,你可别喝了。”

李总见状,那张满是横肉的大脸一下子显得通红通红,不知是酒劲上来的原因,还是恼怒王小米的原因。

王总一直稳坐泰山,细心观察着王小米神色变化。这种场面他毕竟见多了,知道他并正面不想回答,再逼问下去,对在座的几个都下不了台面,连忙站起身来,向李总使了个眼色,跟唐云说:“小唐,小王兄弟有点喝多了,要不你辛苦一下,扶他先回去?”

“我没喝多,没喝多——”王小米两只手高高地举起,摇头晃脑地说。

“你别闹,别闹——”唐云小声喝斥着王小米,转头对王总、李总,略带歉意地说:“王哥、李哥,小米本来就这点酒量,今天遇到两位哥,他比较开心,有点喝高了,真对不住啊,对不住。”

李总看了下王总,没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王总点了点头,脸上挂着阴冷的微笑,“没关系,下次我们兄弟再一起聚。”

唐云架着王小米,踉踉跄跄地走出茗香雅座,来到了自己的车子旁边。

黑夜的凉风一阵吹来。在包厢里,王小米还没怎么感觉,此刻却在酒精和凉风的混合作用下,感到一阵眩晕。酒精裹挟着血液,在王小米体内的血管里到处奔腾涌动。胃里的食物似乎受到了酒精的号召,剧烈翻滚。王小米觉得嗓子一紧,喉头一缩,“哇”一声,各种食物残渣夹带着红色的液体,犹如利箭一般,从嘴里喷溅出来。王小米痛苦地弯下了腰,两手撑在膝盖上,哇哇地呕吐着。

唐云急忙打开车门,拿了一瓶矿泉水和一些纸巾,拧开矿泉水瓶盖,连同纸巾一块递给王小米,责备着说:“你看你,真是的,不能喝就不要做冤大头。”

“我——”王小米一句话还没说完,觉得又一阵恶心,吐了两口,转过头,说:“还不是被你害的——”

“什么叫被我——”唐云本想反驳,话到一半,见王小米眼泪、鼻涕水横流,嘴巴边上全部是呕吐物,不忍再说出口,语气一转,关切地说:“你赶紧把嘴巴擦擦,瞧你这副德性。”

王小米吐了一阵,感觉头脑也清醒了不少,胃也舒服多了,打开矿泉水,漱了几口水,边擦嘴边立起身来,长吁一口气,说:“总算舒服多了。”

“下次喝酒,自己不能喝,可以叫我喝,脑子一点也灵光。”唐云责备中带着关心。

“麻烦你下次叫我出来吃饭的时候,能不能跟我说明白一点,跟谁一起,要不要喝酒?”王小米有点责怪唐云。他极为信任唐云,毕竟一起从贫穷的地方出来,一起训练,一起扛枪,一起经受挫折和困难,一起享受欢乐和幸福,他已经把唐云当作比亲人还亲的人。可是今天晚上约的这一饭局,他却是有点责怪唐云有点唐突,约见的人可能跟他工作有关,而且事先也没跟他商量要不要去。王小米一直把工作和感情划分得很清楚,工作归工作,感情归感情,两者绝不混淆。同时王小米也不希望唐云在这个事情上,参与进来,跟王总、李总或者其它人有任何的关系。

“好、好,——”唐云自知理亏,辩解着说道:“今天王哥叫我带上你吃饭,就说是想认识你一下,我也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呢。下次不会啦——”

“唉,算啦,走吧。”王小米拉开车门,径直坐了上去,“全吐完了,饿,喝点粥去。吴记粥铺,你请客。”

“好嘞。”唐云欢快地应了一声,坐到驾驶室,发动车子,载着王小米,朝着他们经常一起去的吴记粥铺,急驰而去。

“老板,老三样。”两人还没迈进吴记粥铺的门口,唐云就大声叫喊着。

吴记粥铺位于市中心繁华的一条商业街上,已经有十几年的历史,环境清雅,粥食可口,口碑极好,生意兴旺。以前,王小米和唐云当兵的时候,有空请假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到粥铺去喝碗粥,吃点吴记粥铺自家制作的特色小点心。王小米军校毕业回海警支队,海上漂泊、熬夜工作,经常饥一餐饱一餐,饮食不定时不均匀,原本不怎么样的肠胃变得更加的不好,所以他和唐云或者同单位的战友,一有空就到吴记粥铺喝点养生粥。

“哟,几天不见,嗓门就变大了啊。”粥铺老板的女儿吴菁菁一听见唐云的声音,马上飞奔了出来,打趣着两人说道:“欢迎两位老板大驾光临。”吴菁菁皮肤白皙,个子高挑,身材匀称,一双大大黑黑的眼睛镶嵌在一张明亮干净的瓜子脸上,鼻梁挺拔,配就一副红嘟嘟的小嘴唇,扎着一条蹦蹦跳跳的马尾巴,上穿着一件白色的汗衫,下穿一条蓝色紧身牛仔裤,清纯得犹如邻家女孩,讨人喜欢,惹人喜爱。

“美女,越来越水灵了啊。”唐云见吴菁菁过来,立马横在王小米的面前,抢先凑在吴菁菁跟前打招呼。

“咦,又喝酒了。”吴菁菁见两人脸色通红,一身酒味,皱了皱小巧的鼻头,伸出纤纤玉手,挡住唐云不让进,“以后喝完酒,不许到我这里喝粥。”

“不许胡闹。”吴记粥铺的老板,吴菁菁的老爹吴坚在前边的柜台边上,笑着斥责吴菁菁,语气中满含着关爱,“不要理她,越大越不像话。”

“进来吧,进来吧。”吴坚招呼着王小米和唐云,对吴菁菁说:“去,赶紧去准备一些粥和小吃。”

吴菁菁吐着舌头,做着鬼脸,一溜烟跑开了去。

唐云双眼目光直勾勾地随着吴菁菁曼妙的身影离去,动也不动。

“年青人喝酒要当心啊,不要以为年青就瞎喝酒,老了以后会吃苦头的。”吴坚慈祥地对王小米和唐云说。他和王小米、唐云认识多年,早已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心老友了。

“谢谢老爹关心,我们会注意的。”王小米在唐云身后,用手轻轻地捅了捅唐云,唐云这才恋恋不舍地把目光收回。王小米朝着吴菁菁的方向,努了努嘴,对吴坚说:“咦,你女儿怎么会在这里,不上学了吗?”

“哈哈,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吴坚哈哈一笑,“今年大学毕业了,也不出去找事做,整天在家闲着,就让她过来帮忙。”

“哦,也是。”王小米拍了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菁菁就变成漂亮的大闺女了。我们刚认识那会,她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呢。”

“谁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吴菁菁端着小吃过来,一双俏眼盯着王小米,一边故作生气地说。

“哪能说你坏话。”王小米笑着说,“我们在这说你怎么变得这么好看呢。”

“哼,谅你们也不敢。”吴菁菁脸上微微一红,头一低,越发显得娇羞可爱。“你们坐哪?站着吃?”

王小米这才发现自己跟吴坚光顾着聊天,还没选好座位。

现在刚好是过了吃晚饭的时间,而夜霄时间又嫌稍早,佑大的粥铺里,并没有几桌客人。

“我们就坐这儿。”唐云指着旁边的一张桌子,赶紧去接吴菁菁手中的小吃。

“这还差不多,还是唐云比较懂事。”吴菁菁笑嘻嘻地把小吃递给了唐云,盯着王小米说。

唐云一听吴菁菁夸奖自己,连骨头都快酥了。

“你们跟谁喝酒了呀,怎么喝成这样?”吴菁菁见王小米和唐云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小手支着个脑袋,关心地问王小米,把身边的唐云当成了透明人。

“我——我们——”唐云嘴里正含着一口热粥,着急回答吴菁菁的话,咽又咽不下,差点把粥给喷了出来。

“哈哈——”王小米和吴菁菁看着唐云这副窘样,都大声笑了出来。

“有点烫、有点烫——”唐云终于把粥咽了下去,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老板,要一碗海鲜粥。”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进了王小米的耳朵里。

王小米抬头一看,见一个身材苗条、婀娜多姿的背影,拖着飘逸的长发,手里拿着一个钱包,柜台前优雅地点餐。

这声音,这背影好熟悉啊,是谁?王小米盯着身影,脑子飞快地转动,快速地搜寻着和这声音相匹配的名字。

背影打开钱包付钱转身的一刹那,一副面容姣好的脸庞出现在王小米的面前。

“马媛文?!”王小米禁不住低呼一声。

“谁?”吴菁菁瞪大了双眼,顺着王小米的目光看去,见一个女孩低着头边看着手机,边走到另一边的桌子边。

“你认识?”吴菁菁转过头,疑惑地问王小米。

“哦,不认识、不认识——”王小米有些惊慌失措,急忙否认。她——马媛文,是他在当兵时电台实习跟班的马老师女儿,也算是他的写作老师,教会了他很多写作技巧。在那一段相处的时间里,他们时时开心快乐,处处欢声笑语。在他实习完毕回单位的那一阵子,还收到了多封她的来信,字里行间弥漫着朦胧的少女思念之情。只不过王小米迫于部队纪律,再加上考虑她的学业,一封信都没回,早早地把这段朦胧的感情深深地埋进内心深处,不敢让它生根发芽。现在,居然在这里碰到了,地不转人转,这城市可真是小啊。

可现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打了招呼怎么说?她还认识他吗?她有没有男朋友?她会不会恨他不回信,骂他薄情寡义?王小米想上前打招呼,可一时却无无法决定下来。面对这种感情的事情,他还真没这胆量。

“是吗?”吴菁菁依然有些不相信,转头问唐云:“你认识吗?”

“哪个?”唐云顺着吴菁菁的眼神望了过去,说道:“我不认识。我只认识你这个美女呢。”他嬉皮笑脸地对吴菁菁说道。

“呸。”吴菁菁俏脸一红,别过脸去,不理会他。

唐云吃吃一笑,低头用汤匙勺着粥,吹了两口气,呼呼地喝着,“刚才吃饭的时候,光顾着喝酒和照顾小米,一口饭也没吃呢,饿着呢。”

“饿死鬼投胎啊。”吴菁菁对着唐云翻了一下白眼,小声嘀咕着。

“你吃完没?单位有事,我得赶紧回了。”王小米见吴菁菁像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怕她再这样纠缠下去,自己不知如何回答,急忙找了个借口。

“急什么,我还没吃完呢。”唐云正呼哧呼哧地喝着粥,不满地对王小米说。他看看碗里的粥,又看看坐在旁边的吴菁菁,闻着吴菁菁的体香味,这粥都喝得特别香。

“行了、行了,下次我们有空叫吴菁菁一起吃饭。”王小米知道唐云的心思,有意促成他俩,笑呵呵地说,“菁菁,你赏脸不?不喝粥,吃大餐!”

“是吗,我当然去啦。”吴菁菁兴奋地拍拍手,看着王小米,一脸期待的样子。

“走吧,走吧。”王小米焦急地催促着唐云,目光却再次撇向马媛文方向。趁着马媛文还没发现他,还是赶紧离开这地方,省得两人见面尴尬。

“那好吧,我开车送你回去。”唐云耸耸肩,放下碗筷,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有点无奈地说。

“这么快就走了?”吴菁菁在门口挥舞着小手,大声喊道:“记得下回要请我吃大餐啊。”

她看着远去的王小米的背影,依依不舍,有些怅然若失。

“还有这个,船员证件和船舶登记数对不上号。”苏迪波又翻开证件的另一面,“这是怎么回事?”

船长年约五十来岁,穿着一身不算干净的深蓝色的工作服,皮肤被海风吹得黝黑黝黑的,拉碴着胡子,顶着一头蓬松的黑白相间的头发,一看就是长期在海上辛苦跑船的人。

王小米穿好救生衣,尴尬地向赵继海笑了笑,转身出了驾驶舱,“噔噔”地过户下驾驶甲板的楼梯,跨过86艇的栏杆,跳上散货船,直奔散货船的驾驶室。

散货船的驾驶室里,苏迪波手上拿着散货船的证件,与散货船船长认真核实船舶证件上的各类信息。

“老大,这个时间登记不对啊,”苏迪波指着证件上登记的一个进港时间点,说:“你看这个,最后一个登记的时间是在去年,今年难道没进过港口?这都已经是下半年了。”

此时的王小米,拿着望远镜,一脸专注地盯着前方。只见他身穿新式迷彩服,左右肩膀绿色的肩章上,已然挂着二颗黄色的小星星。自军校毕业回到海警支队,王小米分配到阔别4年的86艇,又经过2年的船艇生活历练,王小米现在的职务是副艇长,因为艇长不在位,又履行着艇长的职责。

“大队长,我们要不过去看看?”王小米转身,问身后坐在椅子上的大队长赵继海。

“嗯,你自己决定。”赵继海看着他一手带出来的兵,从战士到干部,再到现在代理艇长,他完全相信王小米的能力,而王小米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去吧。”赵继海眼睛也不睁开,动也不动。

“教会徒弟,闲死师傅。”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洞吆,洞俩呼叫。”不一会儿,王小米手中的对讲机传来执勤组的呼叫声。

“有什么问题吗?”王小米对着对讲机询问道。

“好的,大队长。”

“对准前方锚地的船舶,全速前进!”王小米随即一声令下。86艇开足了马力,对着锚地的船舶,飞驰而去。

海警86艇却是马不停蹄,带着一双双警惕的眼睛,奔波在广袤无垠的海防线上。

“艇长,前方锚地里有几艘船舶在抛锚。”雷达兵向副艇长王小米报告。

“带前缆——”“带后缆——”王小米发出了一道道指令,86艇稳稳地靠泊在了一条抛锚的小型散货船边上。

“执勤组登船检查。”

执勤组一行三人在航海长苏迪波的带领下,安全平稳地跳到散货船上,钻进驾驶室,对进行例行的海上检查。

第九章逮了一只“油耗子”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晃六七年过去了。

这一天,阳光普照,灿烂明媚,微微的海风徐徐拂过,吹皱了天蓝色的海面。天空中时不时掠过几只雄壮的海鸥,“啾啾”地猛叫着,犹如超音速飞行的战斗机,一下俯冲到海面上,争抢着漂浮的食物。远处的几座海岛,在阳光温暖又温柔的抚摸下,悄悄地闭上眼睛,一动不动,躺在波澜不惊的海面上,享受着难得的舒适和安逸。几艘抛锚的船舶倦缩在港湾锚地里,乖乖巧巧,像婴儿躺在母亲的怀抱里甜甜地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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