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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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宴域在哪儿么?”

云漓像是吃了一惊,天底下竟还有不知九州十一域为何处的人。见她仍旧怔怔不说话,故自解释道:“当今天下,自始帝开国而有号,九州疆土,分列天下之版图。有青、并、交、岚、齐、妩、宴、凝、皇之九州,而岚地一州广有两域之地,除此之外,便只有皇家属地,也就是天家禁宫,此处。”

云漓徐徐言道,展开一卷图样,指着九州正中那块版图道:“天家皇域地界,是为天下之正中。自始帝开国至如今凌皇陛下当政,云氏江山,历朝君主已至第四十九代。而皇家一州之地,亦分两域。如今我们脚下这一处,便称皇域。而在皇域正北,便是岚州。岚州西面,便是并州。岚州以东为青州,并州以南为交州。交州以东也就是皇域以西,有一弯船形的版图,那里就是齐州。”

“凝州收天下之美人,天下之美人十有七八。皆出自凝州。现如今凌皇陛下的皇后娘娘晋婉,也是出自凝州。”

云漓哀怨般一叹:“自古红颜多祸水哦。”

“不该是自古红颜多薄命?”

“自云氏有朝起,历代皇后,十有八九皆出自凝州一域之地,你说是不是祸水?”

是时天色未明,天子未至,云漓又转过身来看着颜卿道:“这样的女子,谁敢说薄命?如今的凌皇是为天子不假,可终日不朝已九年。这九年来,日日于寒露宫中将养,从不踏出一步。如今的晋皇后,你敢说她薄命么?”

六岁的云漓眸中,颜卿分明看见的,是整个九州十一域的天下:“可你说九州共分十一域,皇家属地除了皇域,该还有一域。”

“那就要从雒缭族地说起了。自云氏有史载,雒缭族的踪迹便是断断续续,相传世有雒缭族,其族人多习灵术,族中十宝,代代为络缭族主人相传之奇物。雒缭族重传承,故此怀有先主人血脉的,才可承袭其主之位。代代血脉相传,雒缭族代代皆有自己的主人,又不以各州之风俗、教令、禁法为尊,实可说是个游于世外的异族。可世人却不知雒缭族真正的所在处。偶有知晓一二,或明了其族人身份的,不过恍惚之间,眼前雒缭族人便没了踪迹。他们散布四方,而至于诡迹天下。”

颜卿听得入神,点点头又问道:“真有这样的人么?”

“这便是天底下至今未解,亦无从解起的千古之谜了。”

云漓拍拍手道:“虚无缥缈之言,信则有不信则无。按照史书中说,雒缭族从不聚群而居,而是散居于九州天下各地。可其族人却能于一夕之间便接到雒缭族主上的命令,真是奇哉怪也。可若不是如此,怎可惹如此多的人前赴后继,只为了苦苦追寻一个雒缭族,便追寻到了如今?”

饮下了一盏茶,云漓言道:“追寻到了如今,亦不知其族人之所在。口口相传,不过人云亦云,将雒缭族人散居之地也算作皇家一域罢了。”

云漓如是说着,凑近了颜卿小心耳语:“凌皇陛下自七年前纳了湘、楚二位夫人,终日舞乐作画,朝夕与共,隆宠到了如今。而二位爱妾之一湘夫人,原名是唤柳湘的,听人说她便是雒缭族中人。”

颜卿听罢瞠目,惊奇道:“还真有这样的人在宫中!”

晨光熹微,寥寥入室,来人素衣轻摆,走进前来言道:“天下自有云氏,便以九龙为君图,九凤为后图,飞鸾入长天为长公主之体例,团鸾而下衔月为庶公主之图拟,传至如今,代代未改。”

颜卿不认得他,只是瞧着这童儿素白的衣衫,衣衫上并无丝毫图样,却暗暗印绣了云纹,心中正自盘旋,思忖着来人当是什么一个身份,耳边云漓早出声拜道:“臣请殿下万安。”

殿下!

云珏步入书房,抬手将云漓扶起,瞧着身侧的颜卿,见她不拜亦不言,不由深深凝注。

颜卿学着云漓,也言道:“婢子为宫中侍奉颜卿,参见太子殿下。”

五岁的云珏只朝她一笑,没有一分为太子原该倨傲的威压,只如暖阳熏熏,问颜卿:“几岁了?”

“今年过了生辰,便有八岁了。”

“你生辰是什么日子?”

“奴婢生于八月十一日。”

云珏听罢,又一笑:“朕之皇妹倾华,也是八月初的生辰。如今父皇卧于寒露宫,正琢磨为她打出一支团鸾衔月墨玉簪,以作生辰贺礼。既是你与她有缘,倒也可借着宫中匠人处遗下不用的墨玉料子,为你打一副坠儿,权作你八岁生辰的贺礼。”

太子要送贺礼,云漓听罢却蹙眉:“哪里来的墨玉?”

“齐域玄山上贡来的。”

普天下稀世珍贵的墨玉,也只有齐地玄山上有,几百年难得一见的料子,也只有齐王上贡得来。他本是云漓与云珏的授业之师,可云漓却不喜他。

“玄山上的墨玉,必是他贡来的。”宴少主云漓嘟哝道。

“可就是这样千载难求的墨玉,普天下也只有玄山上头有。”

云漓于人前是温润,可一到云珏面前,便什么也不顾,这会儿又闹别扭,云珏知他,如是笑语言道:“父皇就这样打出来,只为做倾华的生辰礼,倒不怕七十二嫔妃看着难过。”

“她们有什么好难过的,倾华公主如今只有三岁,说凌皇陛下宠溺她,不若说宠溺其母楚夫人,真要是眼红,论身份合该只轮到你母后!”

云漓赌气般言道,连带着对云珏也没有什么好颜色,云珏却不着恼。颜卿看着他两个,乍然又见一侍人来报:“殿......殿下。”

那人跑得极快,连连喘着气道:“倾华公主......公主......”

“公主怎么样?”

“倾华公主。落水了。如今被救上来,已是周身寒透,气息全无。太医署的人都说,说如今药石无灵了!”

倾华公主落水,其母楚夫人受惊,日夜优惧,疯癫无状,自此宫中便再无她的音讯。七年前凌皇为倾华公主打造的团鸾墨玉簪,才造了一个团鸾,自此便再也无人提。

一年后凌皇大丧,云珏六岁为天子,天后拟就年号,君上初临大宝,是为未帝元年。

直到十五及笄那年,颜卿才又见着这玉簪,玉簪流光熠熠,如水泻流墨,宛转曲直,每一处皆下足了心思。

“欠了你七年的生辰礼,朕如今拿出来,怕只是太迟了。”

颜卿看着那玉簪,七年前不过以为一句戏言,自以为自己未放在心上,只是君上记得。

“你欠了我七年,这样轻易便还了?”

颜卿眸中泛了红,却只是埋怨他。

“朕从未习过制簪的手艺,不似凌皇多才,丹青亦不及先帝。便只好摹着凌帝旧日所绘的形制,拟就的这个图样。这玉簪是信物,今日为贺你及笄。”

四年前君上这样说,颜卿依旧还记得,那一年云漓也回了宴域,满宫中这么多人,还记得这回事的,便只余君上一个。

云漓以指点住:“别看它只有一千七百里,可那是天下之东南,水泽之州府,美人之要地。”

颜卿正舒展被他捏得有些痛的手指头,这会子抬起头:“美人?”

天子师从齐王,宫中为此亦设帝师居,而云漓久伴君前,亦可说师从齐王,学九州天下十一域之诸事。云漓并不想告诉颜卿,实实切切这个师父,自己也是正经拜过的。因此只说是天子师,左右宫中之人,亦不当自己是个学生,一个个只说是云漓侍奉天子读书罢了。

云漓捉住颜卿的手,以右手食指扣住她食指,一起指向天子案前九州版图:“就是这儿。齐州是个船形,对交州东南呈全包围之势。”

划过了船型版图,云漓松开了她的手,接着指道:“皇域以南为妩州,以东为宴州,而九州版图的东南角。”

妙手倾心白玉簪,必然是宫中巧匠久费了火候,云珏信手拿了出来,颜卿见着,却不接了。

“君上所赠玉簪,颜卿已有一样,再不敢受这个。”

蓦地有如当年,十五岁及笄日生辰时,他也是这般相赠。那日他所赠之物,只与今日素簪形制无差,毫厘毕同。所区别处,不过是十五岁时君上所赠玉簪,用的料子,乃是以先朝凌皇在位时齐地所贡之玄山墨玉所成。

“齐州......”

“也就是天子之师齐王子溪所领的地界儿,这样说你可能明白?”

“宴域?”

七岁的颜卿摇摇头,一副不解模样。

颜卿不由想起,那年刚入了寒露宫。云珏这个太子,不过只有五岁,然则,这六岁登基的小天子,御书房内,却总有一粉妆玉琢的小娃娃,伴其左右。自晨起天子读书始,至夜阑君上就寝后,便那么长长久久的相伴,两个人在一处,那时候那个人,就好像天子的影子,那时候她才知道,那个人叫云漓。

“我是宴域的少主,云漓。”

“拿去。”

素点珠团鸾衔月簪,通体霜华飞霰色,鸾羽细细刻就,纹络纤毫可见,团鸾如圆扇,巧手铸精工,鸾口之下衔残月,此景宜入画,悄然若天成。

幼童不过六岁,只大了天子一岁,仰着头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有他这一句话,颜卿那时才知,这小童竟不是个女娃娃。深宫之中,后妃安寝,故此近身之人不是太监便是侍卫,或是御前禁军等等,可偏偏这个人是例外。从始至终,从来到走,都一样例外得那般鲜明。

“颜卿。”

伸出手自报家门,颜卿对着他笑,看着他趾高气昂地说出那句:“你不要小瞧我,迟早有一日,宴域的王爵是要我来承袭,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颜卿目送柳莺儿远去,见连她也走得没了影儿,转回身一掀帘便入内。御书房天子寝内,此刻已别无他人,榻前一方书案,云珏正自观书,手边上举杯欲饮。

“今年的明前茶确确是不错。”

云珏一声笑,不抬头已知是颜卿,她来了前头自然了了事,便示意她坐。颜卿见他一伸手,却也颇不客气,坐下来反问道:“君上心事已了,却拿什么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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