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回忆那草长莺飞的当初,诉说那鸡零狗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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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南过与羊角髻同时歪着头喃喃的问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被一只公鸡扑倒过,险些被它啄瞎一只眼睛,那扁毛畜生在我眼眶上留下一道伤疤,疤痕至今也没能消退。”余快指着自己右侧的眉弓说道,语气激动得就像是在说刚刚才发生不久的事情一样。

南过认真看着余快的脸,可是别说什么公鸡留下的疤痕,余快的脸光滑得连个暗疮都没有。但南过很快就明白了,余快所说的疤痕,应该留在他穿越之前的身体上。一个人的童年阴影究竟会对他成年之后的人生造成多大影响,这没人能说得准,其实不论是谁,心里都会有自己最最惧怕的东西,这很正常,只是当南过想象到余快被一只鸡追杀的画面时,余快的偶像身份便在南过的心中二度崩塌了。

“这么色眯眯的看着我干嘛,你有什么企图?”南过一边说,一边咯吱咯吱的用力洗着盘子。

羊角髻又笑了,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与你做夫妻这么久,我好像还根本不认识你,对你的过去都还一无所知。”

南过哗啦啦的洗着碗,慨叹一声说道:“我的过去,我也想知道啊!”

羊角髻双手捧腮,平平淡淡的问道:“你家里都还有谁啊,都是做什么营生的,是高门大户还是布衣百姓。”

“你这是有多闲,就算我家财万贯也送不进狗场里来啊!”南过说着,将搭在肩上的干净抹布扔给了她。

羊角髻接过抹布,便开始逐一擦干那些洗净之后的碗碟,并且毫不气馁的继续追问道:“我的家世你都了解了,你也说说自己家里的情况,这才算公平。”

“我家在松阳道,松阳赦守有个阶牯城知道吗,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也不知道那该不该算做是我的家,家里有大淑,还有个婆婆,婆婆是个修车的,大淑常年给本地的地主打工,隔三差五就跑个长途。”

“阶牯城?”羊角髻眨眨眼,“那不是这一任镇南伯的封地吗?等等,你住在阶牯城,你又姓南,莫非你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可未尽之言明显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南过洗盘子的手兀自一顿,莫非南姓还有什么渊源不成?可自己的名字是大淑胡乱给取的呀,不对,若是寻根溯源,这名字应该算是三伦取的,三伦又为什么会取这样一个名字呢?莫非,三伦自己就姓南?

“你知道镇南伯?那你知道他的全名叫什么吗?”南过对羊角髻开口问道,心脏却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羊角髻显然不解南过为什么要这样问自己,他既然是镇南伯的近人,又怎能不了解主家的名讳,不过今晚羊角髻是过来摸底的,他既然要问,自己顺情说了便是。

“镇南伯是旧朝皇裔,乃执叶氏血脉。”

“执叶氏,他姓执叶?”

“飞花执叶皆是古历的皇族大姓,这有什么奇怪的!”

“这么说,他叫执叶三伦?”

“传闻在他幼年时生母病弱体虚,他四处为母求神祈福,曾入蛇夫万佛山提灯寺带发修行三年,老方丈感念其诚,在他名姓之中赐了一个灯字。”

“这么说,他叫执叶灯三伦?难怪问了他好多次他都没有直接告诉我,这连名带姓的确实啰嗦!”

羊角髻擦着盘子,目如流萤般闪烁了两下,压低声音说道:“你既姓南,又有表字,莫非是镇南伯的外亲?”

南过洗净了所有碗,甩甩两手后放出一缕清风来将水迹吹干,然后他笑了笑说道:“我的名字都是大淑胡乱取的,大淑其实也不姓南,她姓盛,婆婆姓白戴,谁知道当初她为我取名字时脑子里搭错了哪根弦。”

“你们家,有点乱啊!”

“唉,奶奶不是你的亲奶奶,爹也不是你的亲爹!”

“怎么还唱上了?”

“有感而发,对了,三伦他们家亲戚里有姓南的吗?”

“他的生母就姓南啊,而且是燃山大阀的嫡女。”羊角髻说着说着发觉到了不对劲,这他妈到底算是谁在摸谁的底啊。

听到这里,南过怔忪片刻,直到现在,他才算明白了自己名字中这个南姓的来处,三伦曾说的那些话言犹在耳,现在看来,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端起木盆,将脏水泼到门外,折返回来之后便与羊角髻将擦净的碗筷归置进了灶房。

“燃山道的门阀世家有很多吗?”南过一边在房里打着地铺一边对身后的羊角髻问道。

羊角髻正对着梳妆盒拆解着头上的发髻,打了个呵欠反问道:“你不是住在阶牯城吗,怎么对燃山世家感兴趣了?”

南过侧躺在被子上以手撑头,看着羊角髻的侧脸说道:“没有感兴趣,只是觉得你好像对那边的事都很了解!”

羊角髻有些狐疑的转过头来,如瀑的长发垂散过肩,在油灯的光晕之下光可鉴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姑奶奶家里都是打劫的,当然要摸清楚南北各地高门大户的底细,敢跑来西北做生意的家族都不简单,若我们见人就抢,把不该得罪的和不能得罪的都得罪了,那岂不是取死之道!”

南过侧躺着向羊角髻抱了下拳,“大王英明!”

羊角髻睨了他一眼,略带薄嗔的哼了一声,然后便站起身来,抬手拉上了白日间挂起的帘子。小小一片粗布遮帘,将斗室一分为二,羊角髻抻了个懒腰,然后开始一件件的除去外衣。南过歪头看着她映衬在布帘上的婀娜灯影,一时间竟有些入了迷,不管他实际上的灵魂年龄有多大,但他此时此地的身体却早已长成了。

帘子上曲线玲珑的灯影突然停了下来,羊角髻只是在那边思索着什么,这边的南过却像是一个被现场抓包的小贼般无比紧张,他手忙脚乱的钻进被子,然后很大声的咳了两下,对着布帘之后的羊角髻说道:“说说呀,燃山那边有多少个高门大户!”

“高门大户?”羊角髻一声嗤笑,穿着寝衣说道,“南高门北大仲你总听过吧,高家就在燃山摹杰,富可敌国的一份偌大家业,可惜子一代人才凋零,都是庸碌守成之辈,所以高老太爷年近八旬都不敢放权,孙一代中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过曾孙一代却有几个看得过眼的,长房长孙家里就有‘三高’,从小就伶俐聪颖,颇得族中一众长辈赏识。”

“‘三高’指的是什么?”

羊角髻整理好被褥便躺上了床,和南过聊到高家的事,她似乎兴趣很浓,拔出匕首放在枕下,翘起两只脚来继续说道:“‘三高’你也没听过?真不知是我看得多还是你见识浅!‘三高’说的是高家大房一胎三生的三个姐弟,大姐高雪鸦,二姐高雪脂,和老三高雪棠,这姐弟三人不但个顶个的俊俏漂亮,并且还都足智早慧敏而好学,高家的这三个小辈在摹杰境内很有名望,尤其是高雪棠,都说高家将来几十年能否中兴,势必会着落在他的身上。”

“你认识那个高雪棠?”南过挠着肋骨说道。

羊角髻没有回话,只是不冷不热的呵呵笑了两声。

南过想了想,发觉自己这个问题好像挺蠢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大厉境内数一数二的望族家中,宝贝疙瘩一般的人物,又怎么会轻易涉足西北苦寒之地。于是他跳过这个问题继续问道:“除了高家之外,还有其他大族吗?”

“有啊!”羊角髻将头枕在两只手上,语气随逸的说道,“东家南家,西家北家!”

“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南过觉得她好像在耍自己。

“我没乱说,是真的,你自己不就姓南吗,还不许人家姓北了?东西南北四家祖上都是奇术门阀,当年的四大家主,东惊热,南波万,西翼鸥和北戴河,是旧朝南楚皇帝的护国柱石,后来南楚国破,这四家相继没落,可毕竟都出过大能之士,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十几代人累积下的底蕴不是那么容易败光的。”

顿了顿,羊角髻继续说道:“除此之外,燃山道的高门大户还有喜家,炊家,以及……,简家。”

南过也不知是否产生了错觉,羊角髻在提到简家的时候,似乎在咬牙切齿。他双手兜头眼望房梁,喃喃的小声自语说道:“喜、简、炊,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呢?”

“什么意思,监工啊,你这么看着我,很影响工作热情的知不知道!”南过板着脸说道。

羊角髻微微浅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迷人。

“你就别动手了,水挺冷的,可着我一个人来吧。”

羊角髻丝毫没有坚持,把即将伸进水里的双手又缩了回去。

又刷了一个盘子,南过抬起头,发现羊角髻抱着双膝就那样看着他,两只眼睛一眨一眨,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他没说谎,那确实是意外!”大鹫夹了一块肥肥的排骨放进了南过碗里,神色有些啼笑皆非的说道,“要怪就只能怪那人命不好!”

倚着门框的羊角髻沉默无声的嚼着米饭,但她此时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在了余快与大鹫所说的话里。

“这话怎么说?”南过眉关紧锁,以他有限的脑容量实在联想不出,究竟怎样的意外才能害得自己被人剥了皮。

吃过晚饭之后,经南过提议,四个人轮番进行了几场猜拳比赛,最后南过以六连跪的优异成绩胜出,获得了单独刷碗的资格。余快得了便宜卖乖,劝他说其实刷碗跟刷副本也差不多,没准儿刷着刷着就长经验了。愿赌服输,南过端着一大木盆的脏碗去了院里,抄起风干的丝瓜瓤便开始刷碗,冬夜中的风冷水也冷,得益于两仪吐纳的精密循环,南过浸在刺骨凉水中的双手并不觉得有多冷。

当他洗到第二个盘子的时候,羊角髻端了个纱罩灯笼走出来,蹲在木盆对面,准备帮他一起刷碗。

“这还真是意外,那兄弟也太倒霉了!”南过有些恍惚的说道,“可你为什么那样讨厌长着尖嘴的东西呢,难道你不吃鸡腿吗?不穿羽绒服吗?”

“其实,说是讨厌也并不确切,他那应该是恐惧!”大鹫乜斜着余快说道。

“余快讨厌鸡,讨厌鸟,讨厌一切嘴巴尖尖的生物!他的这个怪癖你应该知道吧。”大鹫嗔笑的看着余快,看得余快一阵苦笑摇头。

小桌前的南过与不远外的羊角髻都听得一头雾水,南过试探着问道:“这和他剥人皮有关系吗?难道,那个倒霉家伙长着一张尖尖的嘴?”

余快夹了一大团蒜蓉油菜放进碗里,呼哧呼哧嚼了个痛快,这才悠悠开口说道:“那次,其实是个意外!我跟那家伙无冤无仇,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没留意过,杀他也只是一时失手!”

“一失手就能扒了人家的皮,这种瞎话你也能说得出口!”南过一脸的不信。

“人怎么可能长着尖尖的嘴,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大鹫哭笑不得的看着南过,就像看着亲戚家的傻儿子。

“因为那个人在他自己的背后纹了一只鹰!”余快将手中的筷子杵在桌面上,看着南过继续说道,“那天我被小辛拉去快活居喝酒,和他与另外几个人遇上,小辛跟他们都认识,于是便凑在一起喝酒闲聊,当时还是秋天,远没像现在这么冷,他喝了几杯酒之后身上燥热,竟然就把衣服脱了,我冷不防的见到一只老鹰扑面而来,心里发慌,下意识的就将‘杀人’拔出了鞘。”

南过与羊角髻惊讶得同时张大了嘴,连张嘴的幅度都如出一辙。

“反正也聊到这里了,你就说说呗,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竟然扒了人家的皮,那家伙究竟怎么惹到你了?抢你家鸡蛋了?”南过说道。

“你先把菜放下!”余快没好气的说道。

南过将举过头顶的两盘菜从新放回桌上,并且特意放到了余快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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