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小鹿

第六城冰林，冰川荒原，一片雪白不毛地。

第七城杜丘，越过山丘，才发现山丘尽头是山丘，有人在里面见过有一位孤独的泥人。

第八城弱水，大海无量，弱水三千。

江雪原还没有发问，含钥就说：“我听他说他就是突然消失的木糖莼，他被传灯烛照洗脑，完全失去了自己的记忆，被人救在了秽土，隐藏在流民矿场。救他的人也没有告诉他究竟为什么他会丢失记忆，神识海险险躲过煮海，但灵力完全被废灵。从他种种表述来看，我相信他就是木糖莼，当年他曾出手救过我，—算是救吧，我欠他一份人情，这次他名言要见我恐怕是有求于我，我当然要去见见他。”

江雪原似在沉思，听他这么说就语带幸灾乐祸问：“那不考虑下其他三处宗门，比如这家？”他特意将那封来自泛海潮的信，手指按着往她那方向推了推。

原本还沉湎在旧日回忆中的含钥立即没了兴致，侧着身子面带讥讽地看向江雪原说：“那天那两个泛海潮小鬼是你叫过来的吧，你最好让那个女人知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和他男人。另外，等我回到上宗门，我要和白谷子老头说，以后不允许再搞什么建筑制式，别没事就把生人带着到处看，他设计的下宗门这个重楼实际丑死了，不务修行之业。”说完人已经离开屋子，径直走了。

距离这些流民矿场结会还有三日，含玥就要离开了倾月宫，她简单对林婳交代了下众人现在所学进度，将林婳带到原本扶星辰的肖王后人弟子等人前，威慑地交代几句，嘱咐林婳照看当日被王还击击伤的肖慕泠，小声骂道：“好你个王还击，等我再去打折你几个门人弟子的腿脚，不然怎让我消恨。”

于是第二天，火元门在秽土的下宗门就又有三个弟子在外修行时被陌生人袭击，身体小有伤残，虽然不会伤及根本，却需要一些时日恢复。宗门再次小有震动，显然是这几个弟子又无意触怒了某位高阶修士才至于此，宗门也不十分在意，王还击却眼角肌肉挑动几下，他十分愤怒，自己刚从倾月回来就听到有弟子被高阶修士教训，如今已经过了十几日居然又被“教训”。最叫人生气的是受伤的两拨门人都是他王还击的弟子，虽然丝毫没有线索，还击叟还是隐约猜到是谁，于是他将自己所有弟子都收束在周围，牙齿咬得格格响，然而只是愤怯。

江雪原轻声一笑，又眉头一皱，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含钥含瑛这一双姐妹忽然反目。他决定亲自去一趟泛海潮的矿山结会，含钥显然是要赴鲁道山的，就派几个得力弟子去参加其他两处只是象征性地邀请他们的矿山结会。

说来奇怪原本沉默不众，常常只是立在人丛边缘的乌饭子才转到扶星辰门下就突然显得十分健谈，他与几个肖姓后人都走得尤其近，特别亲近肖慕泠。为他端来汤药，服侍他起居，谈及当日，他也没想到只是透露了一下王还击等人离开就给肖慕泠带来这么大伤害。

肖慕泠还哈大笑说：“我肖家人若是不时常受些伤放血，身上没有几道像样疤痕都不算为肖王后人，配不起这蜜獾祖灵。”

乌饭子一阵唏嘘，又说了些惋惜的话，肖慕泠又说：“若有不平事，我肖姓人都会挺身而出，挺命相博。王还击再来十次，我会质问他十次，哪怕再受伤十次，死都不惧。”

乌饭子一阵沉默，反问道：“这世间不平事又何尝只有眼前这一点？敢问你有几条命可以搏？难道南家压制澹台家，你要一人灭他宗门吗？”

“这你就错了，我肖家心怀大道，却只看眼前之事。眼前之事无论大小繁巨，只有平与不平。祖辈将这信条刻画在我等血脉之中，唯有等天下不平事了结或天下了结，我肖姓才会了结。”肖慕泠慷慨陈词，脸都涨红了，仿佛是就要重装战甲，提刀上阵的将士。

乌饭子拿在手中的一把汤勺忽地跌落，掉在地上摔得一声响，因为是竹质又在地上滚了几滚，许久乌饭子才将竹勺拾起。他第一次听到这样奇怪，想来似乎又有几分道理的巨大却十分简单的话。多少年后他突然顿悟，这段小小的让他终生不能忘怀的，一个姓氏的豪言壮语，其实不正是在说每一个小小的个体如何抗争，在这包含无限时间和无尽空间运行着的那肮脏却真实的轨迹，如何自主地慷慨赴死的真理吗？他突然无比后悔当年的作为，心头时常流血不止却无以偿还。

这里所说的后悔之事就是他在结会前一天接待完火元小长老婴童南邸到来后离开倾月宫，手握狼头密佩，直奔红船在秽土的分部，而他的重影分身留在倾月，在结会当日将澹台家要加入倾月可能要遭到他人阻挠的消息告诉了伤刚恢复八成的肖慕泠。

开天城内上有十三眼灵泉，终日流淌着最纯净的五元灵力，可以直接被高阶修士吸收，虽然据说此时已经十分稀薄。由于外间不死族冲击，这些灵泉成了开天城守卫者的报酬，灵族守卫着七座城，人族守卫了三座，妖族三座，这灵泉也按照七三三分配。人族联军由十大宗门组成，这些宗门中只有灵力修为到了九阶才需要这些灵泉，所以实际占领分配这些灵泉的又只有三家，分别是黄粱门，远沓和火元。

开天城从城中的天梯旋转向下就是灵界，灵族五行洲，五座主岛用灵力虹桥连接，主岛外无数星罗棋布小岛，五座大岛中央是一片水，人称无定湖，天梯出口就在无定湖正上空，离地有两丈。无定湖水元丰沛，无定湖中就是从灵界到秽土界的传送阵所在的紫霞岛，紫霞岛由黑白沈不周看守，传送阵另一端是秽土东海上的落霞岛，落霞岛由红船老祖看管。据说无定湖上不见浮物，飞羽都要沉底，但湖中却生长着不少睡莲花，那据称三界第一美人的水烟止就是由一株无定莲化来，有人看见过它曾赤足在无定湖上凌波微步。

第十一城云泽，泥水之地，沼泽污瘴。

第十二城天涯，壁立千仞，立于大海之侧。

第十三城剑冢，据说界面有史以来最强金灵力修士，当年八阶器灵觉醒之时，引动五元异常，金元紊乱，万剑成冢。

自己与任然稍微熟识，但也不能容量他那轻狂倨傲又信心百倍，每每就真被他成功的性格。何况他在心底的确承认任然有将帅风，可以御使百马千军，曾经更加让他心有嫉妒，现在想来觉得十分可笑，随着修行深入心性所见都有精进，也终究释然。

当时远沓商会不过是刚刚崛起的势力，与十大宗门其他几个宗门势力相比底子薄的多，十大宗门虽然组成了联军，却暗中又分为几个小集团，传统友好宗门或者暗中有利益瓜葛宗门组成了看似声势浩大，实际暗中互相掣肘，尾大不掉的联军，高叫收复岩朵城，实际其行动力还不如由这些初生牛犊不畏虎青年组成的小队伍的战果。

这木糖莼也就是基于此才能一举将远沓商会抬上了联军的总部会议室，连灵族都点名表彰。他没见过木兰草唐起，如果见到他是无法将这两个只能用都是男人才能归纳出他们共同点的两个人视为一个人来。

第九城武火，火山四立，岩浆奔发，一片火红。

第十城厚土，十二块立方的土块漂浮在虚空中。

第四城岩朵，石林迷阵，巨石如切如削，矗立如林。

第五城勤川，一千条河，在巨大的平原上曲折伸展。

开天城是五灵族火族十三位始祖数千年前建立在灵界之上的一座大城，大城离灵界五行洲地面一万二千丈，高接外空，在城上建起一座巨大灵力穹庐倒扣，抵挡外间虚空罡风。

这十三位始祖甘愿牺牲，后来又用以身完美的载具化身为基，用自身领域，建成了十三座彼此独立又互相牵连的独立空间，仿照人间界修者的浮空岛，浮在开天城外，人称开天城外十三方城。这十三方城分别为：

江雪原略带沉思，然后嗯了一声，他回想起这因为第二次人妖之战而失陷的岩朵之城，想起修行界为了夺回这方城所花费的巨大努力，又想起自己当年和七英雄后第三代诸多友宗弟子，如五剑子任然，六剑子弋戈，无岸林迹，泛海潮风流人物夏落扬，火族南邸南逊之等人一道，意气风发要收回岩朵，驱除外族之事来。

这位木糖莼清瘦俊拔，他智谋过人，多次在人族联军中率领小只队伍在第五七城外重创不死族，与当时早已经声名小有的任然处处相较，简直要将他比下去。也是年轻人争胜，据说两人私下设下赌局，互有胜负以后将最终局定在收复岩朵城，谁能率先夺得王旗谁就是胜者。

第一城瀚海，沙海所成，一片黄色沙漠。

第二城云巅，群峰突起，全在群峰之巅，云雾飘忽。

第三城森林，据说里面有一棵世界之树，长满了全界面的所有陆生植物。

收到泛海潮阮煜叶束尘送来的以那坐无名矿山名义写的信，也收到了鲁道山澹台飞鸿的信，此刻摆在桌子上的还有两封其他两处矿山结会送来的信。含钥虽然说出去转转，两天后也就回了宗门，她与江雪原对面而坐，江雪原简单把信中所涉及到的矿山介绍了下，然后将澹台的来信递给含钥说：“含长老，这是鲁道山送来的信，你看看？”

含钥随意拾起，打开信，瞥了一眼，嘴角一弯笑道：“这个澹台飞鸿故意将唐起抬出来，这信不是他写的吧，应该是唐胖子自己写的。”说完看看江雪原，江雪原做出不置可否的表情，含钥又说：“这其中有些隐秘之事，你我同门，虽然我知道只是一些肤浅，还是可以透露你一二，说完我两参详一下。”

含钥说完离席，在房中踱步似乎努力回忆了很久说：“其实这个一直躲在木兰草矿山的唐起就是当年声名凸显的远沓商会的木糖莼，在开天城第四城岩朵一役中用镜中诱骗不死族黑月王旗的木糖莼。当时你不是在任然一组，你可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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