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十一重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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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婳发觉了有水鸟落脚,就禁声,等到那白色水粪往下滑,顿时不畏肮脏,居然来了兴致。她一边看上面兽物两个眼睛一面看下面兽物身躯,等到快要沾染在一起,林婳才说:还不把眼睛要回来?林婳发现这个器灵只是能感觉修者带有神识的举动,并不能体察那一滩白色鸟粪水。

林婳一边指手画脚,一边催促那兽物,兽物似乎并不知道,它歪着脑袋对着林婳,连耳朵都浮现出来,仔细听,还是不明白急得跺脚的林婳,林婳用手指着自己眼睛,它那双白眼才邪看了看林婳,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演说家或者说客林婳才终于把南逊之所留用来监视采石矶的器灵说服,让她从石壁上下来,要带她去江边好好用江水擦拭下她的两眼。她虽然那样怯生生地站在林婳身旁,到底还是跟着林婳去了江边。

此时在遥远的妖域妖族祭坛,一座低矮的茅草屋内正盘坐着一个老妇人,头发散乱,低着脑袋,一身的麻衣。头顶上方缓缓旋转着两枚深邃的漩涡,不久从漩涡里飞出两只灰色蝴蝶,飞入老妇身体。

许久老妇才缓缓抬头,将散发分到鬓后,额头上皱纹几道,许久又缓缓消失,她那佝偻身形也随之挺直几分,又过了许久她才睁开双眼,长长地一声叹息,说道:“差点要了我老命。”她徐徐收回盘腿,离开矮榻,身形终于完全直立,她往窗前桌子走去,单手在一本羊皮卷书上摩挲,封皮上用妖族古语写着:古龙历。

上上一届,也或者是上上上一届,或者在某个很多上的那界的猩红血蝠将这古龙历交给每次龙眠后的古龙亲自加持审阅,而到了自己这么个妖族祭坛执事的时候却遍地找也找不到古龙。古龙,妖族原始的自生种,每一千年一休眠,一休眠历时两百年,休眠出世后身体增长一丈,妖族自有文明开化,据说得到木君子所携的十一步经就开始了修行,妖族借鉴人族的史专,创立了独特的古龙历,以龙眠醒来为计,标识时间。原本妖族的寿元就比人族长,他们的历时纪年也更侧重每次古龙龙眠之间发生的重要事件,如七次龙眠后六百年猩红血蝠与肖王一战沸血战死。同时人族的历史纪年则是根据有史以来不间断的重要历史事件为始顺序编年纪年,比如此时正是:人族七英雄一千十五年八月初一日,意味着此时的时间是人族历史上重要事件七英雄之战后一千零十五年八月一日。

这老妇人正是妖族祭坛执事蝴蝶姥姥,列为六老之一,她略略沉吟,喝了一口水,心中盘算,是该去一趟秽土落霞岛,去找找红船这个老朋友打听下时下局势,然后再去商河畔蹲守。百里之外就是妖族在人间界的围场,这就是第二次三族大战的一个“成果”,如果妖族领袖古龙当时还在,又哪里会有如此大屈辱?听说从妖族妖域、兽海还有巫岭附近征召来的低阶妖修和半妖即将押赴开天城——每每念及此,自己就心痛不已,于是更加坚定于自己的使命。

一人一兽坐在江边,林婳又不时给这个显然也患了皮肤瘙痒症的新朋友挠痒痒,交流之下原来这只兽物是一只红色的母牛。她说了如何与少年大头刀刀眼相遇相契,彼此相认。后来随着她成长终于被南逊之敝帚自珍般不与示人,后来只是偶尔拿来当做分身查探,如今日。林婳把小红牛称为皮肤瘙痒症,然后介绍了上一个患者的故事,最后谈及今后如何办,小红牛一脸茫然,林婳建议她保持以前状态,等待时机再现身,既然你已经获得自主形体,完全可以自己修行,无论未来如何,自强总不是错的。

黄昏的时候,林婳将石屋让与她,如果有缘也许明年这个时候还可以相见。她就准备返回倾月宫,完成师父含钥交给的莫须有任务。溯江而上距离采石矶千里,即将弃水登山的时候,她下意识回头朝采石矶方向回望,手指捻动,显出她的器灵,一本古朴厚书,书页翻动,到了中间一页,只有一点纸根,边缘显示被人撕扯。林婳端详一番,自言自语道:我一直听见你低声召唤,莫非这丢掉的一页就在采石矶上。

那兽物四条小短腿似乎突然失力软弱,她整个身体一下子萎蔫,扑倒在地两只耳朵捂住两眼居然嘤嘤哭起来,开始啜泣,一会居然就放声大哭起来,声音像是一个少女,一会居然就翻滚,像是孩子撒泼,一边说:“我就说我丑吧,南逊之说我不要显形。我就说丑吧!”

林婳开始还有点诧异,听她如此说,根据她这么多年热衷道听途说的本领猜测她是羞惭于自己外貌。一明白,顿时不好意思来,赶忙蹲下身来,靠近她用手触碰她,一边说:“我不是笑你,我是替你高兴啊,你有了一双漂亮的眼睛,更好看了。”

红小兽将信将疑,许久才借着江水为镜看明白,原来自南逊之八阶灵力时她就有了自主意志,不料他一直压制灵力,又从他开灵获得器灵时就一直歧视自己的这一器灵外形,后来器灵也就潜移默化。这是她第一次显形居然就将外界的一点影响永远记录在外形之上。

那称为大狗子也不含糊说:“好,你让你弟来躺着,就按现在的动作姿势,等你来了我们再打。”

于是那个弟弟就按照哥哥现在躺倒的姿势也躺在地上,那大狗子就挪过来坐在弟弟身上,照旧用刚才的姿势,却不动,居然和这弟弟嘻嘻哈哈说起什么来。林婳眼也未眨一直留心看,不料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街市散尽,那哥哥才来,二话不说躺在弟弟身边,将方才暂停的高手比试又进行了下去。

自此她开始认真观察发生在身边的事,原来世间的事只要细细看都有它的趣味,所以仿佛她就是个爱看热闹的人。

林婳掬起一捧水就往这兽物头上泼,那兽物先是一惶恐,有些逃避,还是被林婳按着脑袋,洗了起来。洗着洗着,林婳觉得有点奇异,这兽物的脑袋居然由虚转实,林婳抱在手中居然有了实感,有毛发,火红,软软的肉,居然还有一对角。等冲洗完又用自己的手绢帮她擦拭,弄完后她一回头,才把这兽物看个真切。

原来是一只似是牛又不似的古怪小兽,只有林婳腰迹高,圆圆的鼻子,圆嘴厚唇,短小的四肢,肥圆的身躯,鼓鼓的臀部上一条短小的尾巴弯曲着。圆圆的脑袋上一对弯角抵近,整体如同一轮满月。火红的毛发皮肤,双角,只有四蹄是黑色。那兽物埋头在林婳臂弯中,林婳看完,把她一放,退后三步要把她再细看,那兽物一抬头,两眼羞怯地看着林婳,林婳忽然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原来那兽物的一双黑色眼睛四周各有一圈白,不规则且大小不一。

林婳说完,那兽物居然将脑袋凸出,转了转脑袋,拿脸俯视着林婳然后再次没入石面。

这时石屋外飞来一只鸟,扑刺刺翅膀一收落在石屋顶,不知哪里来的兴致,屁股一撅,拉出一滩白色鸟粪,一些顺着石屋窗户向下流,再往前流得话就会把那兽物的两只眼睛盖住。

当南逊之祭出东潭冷血的灵棋杀技,林婳就一缩脑袋躲进了石屋中,她还是拿眼睛继续看,如此距离,并没有刻意扰动场中人的神识力场,反而可以将这升空的人看清楚。

等到他丢下一颗乳白棋子,那棋子瞬间化为一个动物形体,似乎头上有角,身后有尾巴,视石头棱角不顾,就往林婳这边来,这物似虚还实,说实又是通透如雾。一步步靠近林婳石屋,最后居然就从石头罅隙里化成细绳一般,钻了进去,一会又化为那兽物模样,朝缩在角落里的林婳瞥了一眼,就那样往石壁上一贴,整个身体都贴在上面,变成一具模糊的乳白影像。

不久又来了一个小孩,他说了句:“哥,娘让你去。”

此时两人正一上一下滚在地上,躺在地上也许就是这个哥了,他拍拍那上面的小孩,说:“大狗子,我现在要先回去下,我让我弟先代我,我应完我娘就来,咱两继续打过。”

然后从头部原本眼睛的地方冒出两个小球,顺着石壁往上,爬到了刚才林婳偷窥的窗口,印在另一块石头上,不注意看根本不会注意到那如两团鸟粪的白色污迹。

“你是不是被人嫌弃?”林婳抱着膝盖坐在小石头上,歪着脑袋,斜看那隐没在石壁上的兽物。

“你很孤单吧,除了主人是不是没有朋友了。”林婳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她忽然想起阿狸的皮肤瘙痒症,一会又说:“居然有人把自己的器灵丢在一边,不是应该和自己器灵做好朋友嘛?”

林婳似乎很是小孩子心性,她自认为有点喜欢看热闹,这种喜好源自她拜师前偶然在乡间集市一次所见。她蹲在街边,青石街上摆着几片桐叶,桐叶上放着皂角,她预备卖了再买些针线,锄头,篮子,最好可以再买点糖糖吃,慢慢吃,当然最后她只够买点针线。

她蹲在自己摊位边,双手抱膝头低着。据她自己说她宁愿看来往的各色脚各种鞋,各种走路姿势,也比看他们的脸有趣,她如此自况你不要信,其实是她有点胆小,不敢看别人。后来她就不知从哪里弄来一顶帽子,又自己缝了一圈轻纱,制成帷帽,然后就用好几天想自己的名字,于是自称姽婳香罗。

有一天,她照旧蹲在交易市场外散摊的末尾角落,依旧不搭理乡人说话,她细细地看起了对面不远处两个正在打架的孩子,大约只有七八岁,一个浑身灰土,一个袖子短裤脚也短。两人推推搡搡,后来就拳打脚踢,一个在叫嚣着什么自创招数,一个说他练列王决三个月了。两人互不相让,最后又一阵乱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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