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小鹿

转眼又是第三幅图，那长袍人立在当场，不久与人斗技，画面漫漶，有如梦幻般居然模糊起来，画面一边写着：地火为筹。南逊之自觉这位热爱绘画的火族友修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就佯装思考，皱着眉说：“那如果我宗现在要收回这地火井呢？”

那萤火虫群似乎发现了看图之人似已心在他处，就将忽然将图像撤了，又化作一张人脸，下沉一些高度，两双眼看着南逊之眼睛，南逊之淡然地与她对视，只是他的影子那条盘曲的影子尾巴忽然搅动一下。这一点动作被那萤火虫人脸看在眼里，旋即忽然溃散，萤火虫群又飞到一定高度重新凝结出一个完整人形，双手抱胸，歪着脑袋疑惑地看了一会才又说：“你器灵之道早已到了自主状态却被你生生压制，这不是好事。地火井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觊觎它的人都不曾有过好下场。”

南逊之听到她如此说心头一颤，却说：“器灵不过是修行所借的载体，修行一途始终要以我为主。这红石火信将尽，阁下也应尽快回返。容我考虑再三，明日登山拜会龙月关，交涉这几多问题。”

而此地的地主倾月宫，虽然知道这是一般宗门的聚集信号，如此朗朗白日下也丝毫看不出恶意，距离自己宗门之地尚远也无人理会，当然也有见多识广的人，看着烟火样式也就猜测是火元门之人。这见识广博之人就包括江雪原，他一听到这烟火就立即跃上重楼楼顶，目视这白日焰火，嘿嘿冷笑一声，自言道：“大头刀刀眼，红母牛你来便来了，怎地不直接来？”说完又哈哈大笑，一纵身又回到自己寓所。

南逊之久见无人回应，料南风已经离开倾月宫，他独立在一片空旷之处，两手背在身后，低声说：“哼，江雪原你这只变色龙，谅你也不敢对我宗弟子敢怎么样。”话刚说完，一个打喷嚏打得他脑袋往后一甩，下巴几根胡须都险些折断，这才决议离开，奔赴采石矶，再快行也许可以在泛海潮赶上南风和还击叟。

南逊之负载的事情连自己的宗门门主都未曾多做注意，来到黄粱门他也做好了准备，虽然没有见到黄粱云祖本人，也没有见到全部七位长老，还是受到了三位长老接见，又与另一位长老相聊甚欢，也算是对方给足了面子和里子。只是还是没有见到那位火族暗子，调查金仙真身之事既然已经提出，且如此急迫保密，恐怕有大关节在其中。

龙月关所表现的重实利不屑虚荣的精神简直让人惊叹，无论如何也要将澹台家下家的三处矿山鲁道山为酬交易给黄粱门，这样才可以达到预先的设想。南逊之左思右想，将其中利害关节又细细想了一遍，心中疑虑尽去。

这才将自己正在方浊月书房参观时警兆细细揣摩，原来是自己制作的一枚灵棋分神突然被人使用，他因为一时不方便，等稍稍有间隙想要一探方位，却发现自身与灵棋的联系被人生生抹去，只是依稀可以探查到方位是在秽土，细细一想手握自己为数不多几枚灵棋的弟子门人只有南风正赶往倾月宫行事，难道是倾月宫为难他，亦或是有其他人加害他不成？南逊之无法安心，离开黄粱门龟山就由传送门来到秽土，直奔倾月宫，等他来到倾月宫地界，自恃身份也不直接进入，而是远远放出一箭火元门烟火，这种简陋却非常直接的联系方式可以将方圆几里内的同门聚集过来。

南逊之一看果然奏效，就按照所授之说用神识交流道：“我是火元门南逊之，奉门主之命，有三两事讨教。”

那萤火虫居然化出一个人形，微胖中等身量，依稀是一个女子，朝南逊之一拱手，然后说：“我有十几年没有受到族长密令了。”然后一停顿不久又示意南逊之。南逊之这才一拱手，说道：“门主接到密令，要重新追查金仙真身之事，你是当年唯一跟踪人，我想知道你追查到进度，我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

那萤火虫组成的人物由全身像化为一张人脸，丰腴的脸庞上一双肿眼睛尤其明显，双唇呈天然抿，五官其他都还分明，对南逊之微皱眉，不久人脸一散又化为一行字：族长的密令？难道薛老居然真重生了？邪猫法门成了？一行字转瞬即逝，也不管南逊之读完没，又幻化出人脸，似在思考，许久又化为一行字：金仙真身应该的确存在，当年查到采石矶被人强行制止而中断。

第二日下午时分，南逊之强压心头疑虑从这黄粱门的龟山诸多洞穴里才出来，他回忆着与龙月关，舒小城，鱼东墙几位长老在大殿内的交谈，基本按照他的设想，用一些牺牲得到了黄粱门的保证，至于他们会不会按照约定实施还要留有后手。

另外两位长老则驻守在开天城，只是参观了方浊月所收藏的界面修行功法记录，果然浩繁无比，所记录的首创的功法名称，修炼人，出世时间，优劣特点都十分详细，当年自己在祖山拓印所见的传灯所录也不过如此。一个势单的个人出于兴趣，居然可以和把持了界面的一族在这一事处上仲伯相望真是难能可贵。这人有如此毅力实在可敬，只是这样就要多多浪费精力，修行不正是为了一日突破九九，卸脱赴尘吗？这人是聪明人，难道有什么自己新奇见解？如果有机会倒是可以小以亲近，听他陈述。

那萤火虫又恢复一张人脸，盯着南逊之，看不出表情，然后似乎又是漫不经心地说：“说来伊萨林也并不是强借。”说完萤火虫字迹一散，化为一人身形，高大魁伟，长袍加身，须发居然飘动，不久手中多出一个器物，似在饮用什么，在其身旁一侧又画出伊萨林三字，看来这模糊的人形就是伊萨林。南逊之细细一打量，多年前也曾去过长春门，在其上宗门见过伊萨林本人的画像，确实与面前人象神情仿佛。不久那画像又一变，画中一人来到一处宫殿前，与殿门前一众人抱拳手礼，一行人又走进宫殿之中，画旁又有一行字：借火炼剑。

南逊之看这画，方才就有一些怨愤为什么不与他神识交谈，却要用这些小虫子排兵布阵般摆字写话，现在又看她居然用这种漫画般方式与他交流更是不满几乎就要发声质问，还是忍在心里，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南逊之看完这行字一点头，说道：“我这就暗访采石矶。”

那萤火虫又排出一行字：我要冒险亲赴族地见见族长，事关重大。南逊之也看完这行字，似是欲言又止，那萤火虫又变成人形，只见背影，见南逊之如此就又说：你还有话说？

南逊之稍稍定神，等到日落西山，夜色笼罩时才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把火红碎石，用这些小碎石排列出一个巴掌大奇异图案，然后又单手小指一指，那些碎石就同时点燃，屋内顿时爆出一片红光，红光在他膝前燃烧，将他的背影投在身后的墙上，他忽然抬起两只手，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动作，那墙面的投影长出的两只角。

南逊之又不知做了什么，他的投影又多出一条弯曲的短粗的绳子，偶然一盘旋，他的背影已然如一头牛。那团火燃烧殆尽时，从屋子的门窗及四下飞进了几点白光，不久又陆续飞来，一会居然就有上百个，细看正是萤火虫，尾翘放着光。说来奇怪这些萤火虫居然就都悬停在南逊之面前，一阵舞动，忽然排出一行字：火族密令，不可轻用。你有何事？

南逊之犹豫了下说：“我听族长说你与我宗大有渊源，就斗胆请教下你的想法。”南逊之顿了顿又说：“我火元宗意欲拿到澹台家在人间界的矿眼，想得到几大宗门支持或者默许，其他几个宗门我们已经做了伏笔，现在希望黄粱门能做一些策应，以对抗像无岸门和长春门这些宗门，不知道我以何为筹？”

那人形转瞬崩解化为一团萤光，不久才又显出一行字：黄粱门目前正努力收整秽土的矿山，你们可以此突破。另外他们已与狼王沆瀣，五月的兽潮将有所指，很可能就是倾月宫。这也是龙月关收整矿山一步棋。此人心贪而短视，如果能许以小利或许可以得到他们默许，使你们不至于在十宗门大会上过于孤立无援。

南逊之手捻胡须，不料面下并无几根，匆忙捋了几遍全部的七八根短须，就又说：我听说当年五元散布，我火元门独占了地火井，后来被伊萨林强借不还，不知可有此事？

如果你见过南逊之这位火元门的大长老，然后你在私底下议论起他，你一定说：那个大头刀缝眼。你这样说是因为他的眯缝眼太惊人，那一定是他生下来家人发现没有眼睛，那接生的稳婆也一定是不能承当家人苦苦央告，就用一把极细的刀在他的脸上险险地划了两条线，等他长大就从这两道线里发出摄人的精光，居然那就成了眼睛。

据说年轻的时候南逊之就很瘦，脑袋也很大，几乎与肩同宽，那时他作为南家长一辈的传人中的佼佼者就很是得现在祖辈的赏识，也因为他相貌太过滑稽才被南家前代长老会否决了担任火元门掌宗，落了一个大长老之职，也算一人之下而已。也是自此再无人公开称呼“大头刀刀眼”。你如果还是暗地里喊了一句：“嘿，那个，大头刀刀眼。”又刚好被他听见，那你的确要好瞧了。

此刻你最好不要再有打趣他的心思，因为他正襟危坐，坐在一处破旧民居里，山脚下本来人烟稀少，这龟山并未绵延出山脉，也未高耸入云，只有一团方圆有几百里的突兀岩石，四周陡峭，世俗的人知道这龟形山上有修行人，也就安心在靠近些的地方安家落户。一些地方战乱和人口贩卖的盗贼四起，使得一些山里的小村庄就此荒芜，人迹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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