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小鹿

院子旁那棵春明嫁接的桃树，左半棵是七山桃细长的叶子已经开始变黄，脱落，而另半棵是梧城本地的小叶桃扁圆的叶子却还有点青绿，如此神妙的一树双花的桃树嫁接技手法也只有春明自己的独创了，当日嫁接周行可是亲自看了，还学习了这种在别人看来没什么用的荒唐种树手法。一阵风吹过刮下几片叶子，周行才觉有些凉意，入秋了。

周行谢过了杨二婶，拿了两块大饼在大耳朵前面慢悠悠地晃了一圈，等大耳朵张开大嘴准备一口咬住时，周行毫不犹豫地将大饼一把揣进胸口，大耳朵低声“呜呜呜呜”地哀求了几声，俯下身子前爪扒拉着周行的芒鞋，垂涎地看着周行，两眼放光，嘴角似乎都要马上流下口水来，仿佛那大饼简直就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那馋嘴的模样又逗得杨二婶一阵大笑。

周行拍了拍大耳朵的头，说道“走，我们山坡上吃去。”说完一人一狗一群羊又向山岗走去。

周行也尝试解释为什么总是梦见一个场景，每次虽然人在变化，但是那种自己一化为二，又从二变成一的感觉却次次都在，神妙万方，周行简直是沉醉其中，以致一睡觉就期待这个梦境的到来。

但是这个梦境开始还会不时出现，后来也就慢慢变得稀疏，近一年来几乎全然消失，如今忽然再现，他心理一阵欢喜，谁知欢喜过头就醒转过来。周行徒然躺在那，心中若有所失，心中打算是不是再睡一会，可能那梦又会回来。脑中就此心念转动，哪里还能继续睡下去，一时好梦易逝无处可寻，索性就睁开眼，随手拔了根野草茎嘴中胡乱嚼着，一只手垫在脑袋下看向山下。

周行想到小贱贱说起的什么神识，还有许不坏临别时惊讶表情，又联系起自己似乎真比矿上其他同龄人甚至长辈都多了一项特异的本领，那就是可以不用眼睛便能“看到”隐藏在那些泥土石块之内的特殊晶石原矿，尤其是直接伴生的晶石和属性晶石的踪迹。

虽然矿主也能感觉的到，但是明显没有周行看的远，感知准确。而这一切似乎都和这场梦境有关，在这场梦境之后不久他才具备了这一特殊能力，原本许不坏给他的那本没有任何文字的《神踪》忽然可以看到疏疏朗朗，又游走不定的斑斑点点和一些似蝌蚪游水的纹络图片来。

也不用肉眼辨认只要将心神聚焦自然就会领悟，不自觉就会跟着那些游走的斑斑点点如鱼入水般运转，如此这般几次运转下来，就觉得脑中更加清明。

矿场上本来挖出的晶石原矿就不多，绝大部分还要拿出去换取日用品，剩下的晶石原矿都被矿上修行之人分发一空，根本就没有晶石分配到周行手中，只能依靠日复一日修行那流民炼体的拳法，导致他的炼体停留在一段中期很久，每天依靠自身修行得到的一点内力缓慢集聚，许不坏这本书的出现，让周行正好有新的修行内容，反而让他的神识修行进步神速。

再后来就看到一个貌美女子，头戴帷帽，身如细柳，在前方出现，后方的男子才如影随形追过去，背影越远终于消失。有时清晰似乎看清了那女子样貌，额头宽阔双眼距离比一般人宽些，一双凤目，两眉淡扫别有威仪。那男子则似乎是黑幞头，身着青袍，一派仙风道骨，又似乎自称太青白莲。而另一女子只能看到其侧影，身躯曼妙，衣着打扮直似仙人，周行哪敢多看。

这一切似梦似幻又似真实，如果真实又显荒诞，只是多次在周行梦中发生，每次周行也只是记得其中一两个片段，有时候澹台月坡会突然跑进梦中来，有时候是春明和朱大哥掺和一句，有时候那男子则马上换成了大耳朵。

周行一直睁着眼，眼无焦点，整个人都似乎被星空的蓝吸扯进去，一时居然到了神在天外，物我两忘的境界。周行也在矿主点拨下开始了修行之路，炼体已然到了一段中期，身体不断地强健，但是从未经历过如此神妙的精神体验，一缕直觉告诉他这也许是修行的另外一种境界，玄妙异常，使得他更加沉浸其中。

那常常梦见场景又一次出现：一男两女站立在不远处峰石上，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然后有一道无法比拟的力量将自己一化为二，一个周行就这样看着另一个周行，滑稽得很，那是一种异常奇妙的感觉。

像是看别人，但是那个别人却似乎又知道自己在看他，两个人被分开有各自有感觉，却又彼此心意相通，一边的周行轻盈飘渺，另一边的周行厚重异常。再到下一刻忽然又感觉又一道无可抗拒的巨力将两个周行糅合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周行揉进了那一个周行，还是那一个周行被揉进了这一个周行。

周行仿佛看到手中的那小石头隐隐里面有一点殷红在里面旋转乱颤，想再对着窗外的光看得更仔细时一点殷红却不见了。

“小贱贱，小贱贱……”

周行试图用神识沟通小剑却没有结果，自己也觉得身体没有以前早晨起来的轻盈活力，心中更加疑惑地端详那石头，甩了甩脑袋，伸了伸四肢。

转眼半月就已过去，秋天还是要来没来，没来已来。这段时间和以往一样，除了偶尔被叫去发动神识感知探查矿石外，几乎就是在山上放羊。这日又如往常，周行支使着大耳朵放羊警戒，自己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那近三年来多次出现的梦境再次不期而遇。

那是一个大耳朵又抛弃他，独自带羊回家的夜晚，那次放羊的地点似乎离矿上格外的远，自己浑浑噩噩地睡睡醒醒，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即便和春明他们也曾在炎热的夏夜睡在露天，也曾仰躺着望着星空，即使星空从未变换过，也似乎不及今夜——如此之远之蓝之深邃静谧，也许是因为少年人内心的一点青春期寂寥，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孤儿身份，抑或是在这山峰之上更加接近天空。

“小贱贱，哈哈哈……”他咕隆几声自己笑起来，穿好衣服就要出门，大耳朵早在门口窝着，一看主人终于起床要出门，立刻兴奋地“汪汪汪”绕着周行使劲吼了几声，甩着大耳朵，摇起尾巴先他一步出门去了。

天早已大亮，原来自己真起晚了，这可以十几年来前所未有的事情。走到饭堂前，饭堂里早已空无一人，杨二婶正在刷着锅，看见周行满脸倦容，奇怪地问道：“周行，今天起这么晚，莫不是生病了吧？你的脸色不太好啊，给你和大耳朵留了好吃的，快去拿吧。病了的话就多休息。”

准备好好运动一下时，脑中马上传来小剑激动无比的声音：“哇，人族的臭娃娃，你小子真是走大运了！我刚才用神识打探了他一下，这里面居然是一只远古蛮蛮鸟的神识元力，这货经天地烘炉万年冶炼，居然没被炼化。

真是奇货啊！并且昨晚这家伙无意间吸收了你一点精血，我看已经开始有了苏醒迹象，似乎要聚体重生了。你那一点精血也是无意间与他们定下血契，但他们似乎又沉睡了。你以后可以用极品属性晶石慢慢地帮他们聚拢五行灵力，聚体成功就会破石而出，出来你就多了个不错的打手。”

周行翻来翻去，除了里面的羽翼貌似看得更清晰一些，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将白色石头放下，正准备起身时，脑子里突然响起青色小剑得瑟的声音：“臭小子，你昨晚手握着这晶石睡去，要不是我强行夺下你这奇怪的石头，这一身精力和血气怕是都要被吸走，今早就是一只干尸了，还不赶紧起来感谢我这救命恩人！”

周行看看石头，想起自己昨天从集市回来就把手上的纱布给摘了，晚上修行完，躺在床上无事便拿起小石头把玩了一下，不久便就沉沉睡去，梦中的确感觉到被一股力量拉扯着，浑身无力，而且挣扎着醒不过来，过一会儿便似晕睡了过去。

“什么？石头里有活物？还他们？里面是两只鸟吗？蛮蛮鸟是什么东西？极品属性晶石我去哪里找？五行灵力？小鸡蛋大小的石头里钻出来的鸟还能成为我的打手，小贱贱，别开玩笑了……”周行心里嘀咕。

那小剑没了声响一会才说：“夏日不可语之冰，井蛙不可语之海，曲士不可语之道！唉！你这点修为说真的，和地上一粒尘土也差不多，小人家我一口气就能吹得你灰飞烟灭。你别打扰我小人家，奉劝你没事少弹我，免得惹来杀身之祸，我要睡觉去了。两个月后我就走了，算你走运，要是一般人我怎么消失都不知道。”

周行一脸无奈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把小剑和那石头丢在一起，他决定以后称呼这柄青色小剑为小贱贱，以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一点鄙视。

周行坐在床边，身边放着那从集市带回的白色石头，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心里回忆着昨晚的梦，仿佛是梦又仿佛是有人在自己的神识海，那人的身形如烟似雾，仿佛是一个女子，十分亲昵，母亲般的温柔。

周行的意念被全部吸引去了，整个神识海一片安宁，海面一点点鱼纹浪花追着那乳白的身形四处游动，直到那雾气一点点消散，周行久久不能忘怀，依旧沉浸其中。

周行梦一消散自己却久久不愿醒来，神识海内潮汐来去，终于还是挣脱而出，手中握着那块萤石，也就不再记挂，只觉这石头有点和昨天的不太一样，似乎发出淡淡的月亮的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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