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楔子
“圣主。”
石座前的十二人看到“他”的异状，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依旧只是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不动，一名高瘦青年却是不知何时站在了石座左边。
“您该进食了。”高瘦青年语气淡然，面上丝毫表情没有地将目光朝着十二人扫视一圈后，右手一抬，指向当中的一个娇小身影。
分明“他”的嘴唇连一丝翕动都没有，但娇小女子的脑海中却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命令，当下不由一愣，目光诧异地看向身前的高瘦青年。
高瘦青年面上也带有些许讶异神色，但仍是朝娇小女子摆了摆手示意其退下。
“圣主是对她不满意吗？”待女子退回人群中后，高瘦青年用探询地语气问道。
却见“他”动作极缓地摇了摇头后，面朝高瘦青年，即使没有眼珠，高瘦青年也能感觉到“他”视线是放在自己身上。
“这副躯壳已经到尽头了，即便再进食也只是徒劳。”
声音又是直接从脑海中响起，不过这次似乎只有高瘦青年接收到了，只见其一直淡然的面色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若是这躯壳不行了，我命人再去为您挑选一副便是……”
唉。
脑海中的浮现的一声叹息打断了高瘦青年的话头。
“本来这躯壳也就只能让失去本体的我多苟延残喘一阵而已，内中的神魂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地流失消散，此刻我只是与你对话便已经耗尽了力量，根本没有力量再行夺舍。”
“难道就没有任何办法吗？”
“清霄，你恨我吗？”“他”并没有回答高瘦青年的问题，而是话锋忽然一转，“恨我夺舍了云霄。”
“……若非圣主护佑我一族无数岁月，我一族只怕早已湮灭，哪里还会有今日的荣光……更何况，兄长他也是自愿的，当日被选中的若是非兄长而是我，清霄也会毫不犹豫地为圣主奉上肉身，怎可能会很圣主的。”高瘦青年眸光微闪数下，旋即面色肃然地躬身回道。
“他”看着高瘦青年沉默不语，仿佛要看透对方内心的所思所想般。
“罢了，你究竟是如何想法都没有所谓了，作为对侍奉我这悠长岁月的回报，在我走之前就送你一个礼物吧。”良久，“他”最终还是打破沉默：“清霄，你靠近一点。”
“是。”高瘦青年领命又朝前几步。
只见他脚下步子甫一停顿，一股耀目蓝光就从圣主身上爆散开来，将他完全罩入，转瞬之间又扩及到整个圆顶大厅的范围，经久不熄……
“你们这些东西，是为祭神准备的吧？”
身前无端出现的人把少年吓了一跳，脚下原本轻快的步子也不由地一个滞顿，紧跟在少年身后的小女孩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小小的身子直接撞到少年背上。
“哎呀！”
少年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没摔倒在地，但手中装满香烛纸钱的竹篮却是脱手飞了出去。
竹篮先是撞在山道旁的大石头上，然后被弹飞，落地后一路翻滚，原本整齐码放在里面的香烛纸钱一下子散落遍地。
“哎……哎……这……”
少年慌慌忙忙地跑去追竹篮，女孩则在后面手忙脚乱地捡拾香烛纸钱。
总算是在竹篮滚远之前将其截了下来，一阵疾跑后少年已是气喘吁吁，但地上到处散落的香烛纸钱根本就没有时间给他休息，若是忽然刮起山风来，那只怕他们就只能提着空篮子回去挨揍了。
好一阵忙活，总算是把东西都捡回的差不多了，虽说难免稍有破损，但大体不影响使用。
“不怕，顶多就是被娘亲责骂一两句。”少年拍拍女孩的脑袋，语气温柔地安慰道。
两人正欲继续往回走，耳畔却又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这世上已经没有神了，即便你们祭拜了，他们也不可能再知道，倒不如就把这些进献给我好了。”
一个身穿灰色儒袍的白眉长须老者笑眯眯地看着二人，这老者面色红润，身材异常魁梧，看上去甚至比许多壮年汉子还要高大壮硕不少，宽大的右手手掌不停摆弄着一块青色玉牌。
方才就是这因为这白眉老者忽然出现害得少年甩飞了竹篮，虽说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做到悄无声息地突然在面前，但少年依旧是一肚子火气，本想着骂上几句，但看到对方的身板后，快到嘴边的话语竟生生被咽了回去，火气也骤然消去了大半。
“让我把祭神的香烛纸钱献给他，只怕是个老疯子吧。”
少年吞了吞口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然冲着白眉老者身后大喊一声：“呀，妖怪！”
喊完之后，也不管白眉老者作何反应，转身就抓住有些发懵的小女孩手腕径直朝着反方向跑去。
出乎少年意料的，白眉老者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跑远，完全没有要阻止或者其它动作，不过心情紧张的他也不会去管那么多，依然速度不减地跑着，只想尽量离这白眉老者远点。
“师尊，这两个世俗小鬼是？”
当少年和女孩已经远的只能隐约看到两个小黑点时，白眉老者身后忽然传出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
一名相貌普通和善的青年男子与一名面容冷峻的美艳少妇不知何时站在了白眉老者的身后。
“呵，是两个有点意思的小朋友……”白眉老者轻笑一声，转过身子面对二人，“你们探查的如何了？”
“回禀师尊，确实是个联通的冥穴无疑了，但是苏家的二少爷比我们先到一步取得了控制权，所以我们也无法确认其规模到底如何。”青年男子微微躬身回道。
“哦，苏家二少爷吗？动作居然如此迅速，不过以苏家目前在仙极宗内的形势来看，他想建功也是理所当然的……”白眉老者闻言，右手在下巴上轻捏数下，自言自语般地轻声说道。
见白眉老者思忖的样子，那少妇又开口问道：“师尊，那么接下来我们是？”
“既然冥穴已经被他们抢先了，那我们再在此地继续逗留也是毫无意义了，就此回宗门便可。”白眉老者看了少妇一眼，大手一挥道。
“是，师尊。”
“嗯，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得再去和两位小朋友见上一面，这一趟也就不算白跑了。”
不过白眉老者紧接着的一句话，让青年男子与美艳少妇有些疑惑地对视一眼，正欲开口问询，却见白眉老者面色骤然剧变，猛然转头看向某个方向。
下一刻，异样的气息瞬间笼罩天地，白眉老者所望之处，一根墨绿色光柱冲天而起。
“冥穴！”
“他”用那双眼睛看着高瘦青年和娇小女子，嘴角略一上翘，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退下吧。”
“他”的眼皮微微抽动几下，然后便缓缓睁开，露出内里没有眼珠散发着如同荡漾水波般轻柔蓝光的眼球。
这普普通通的睁眼动作，却仿佛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恍然之间，高瘦青年感觉眼前的“他”似乎骤然间苍老了许多。
但再专注看去，那模样看来又与平日无二，只是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奇妙感觉一直萦绕不散。
昏暗的圆顶大厅顶部，无数直径寸许到数十寸不等的幽蓝光球围绕着一柄通体乳白长戟极其缓慢地旋转着，恍若晴朗夜晚天穹之上悬挂着的浩瀚星河。
巨大青石铺砌而成的地面被上方投射而下的冰冷蓝光照亮，依稀可以看到其表面镌刻着密集的玄妙符文和各种精巧花纹，与大厅顶部悬浮的星河遥相对应。
整个大厅估摸着约有着数亩面积，可除了正中位置有一座与青石地面同色的古朴石座之外，便再没有其它任何装饰摆件，甚至连支撑用的柱子都没有一根，因而显得异常空荡冷清。
那被高瘦青年指到的女子身子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从人群中走到了高瘦青年身前。
“圣主请……”高瘦青年目光冷冷地打量了娇小女子一眼后，就转过脸冲石座上的“他”躬身道。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打破了大厅内压抑的宁静，“他”的面上蓦然浮现出一阵痛苦的表情。
十二道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均穿着相同的素白底带银色波浪纹长袍的身影默然垂首站立在石座正前方数丈处，因为光照问题，无法将他们的面容看得真切，但仍是能隐约看出这十二人的年龄似乎都并不太大的样子，个别甚至还颇有稚嫩之气，当中女性人数占了三分之二以上。
容貌不同，但敬畏二字恍若写在他们的面上。
至高之神啊，请护佑你们的子民……
——《祭神祷文》
敬畏的对象，便是倚坐在石座上的“他”。
水蓝色的宽大长袍随意地垂下，银色长发没有收敛拘束却像水草般诡异地漂浮在空中，一张雌雄莫辨精致绝美的面容上不带丝毫血色生气，双眸紧闭而眉头微蹙。
大厅内分明光线昏暗，肉眼视物困难，但“他”全身上下却无不清晰明了，恍若与周遭空间隔绝开来，根本就不归属于这尘世间。
青鸟哟，穿越九重天宵，向诸神转述我们的赞美；
鸾凤哟，掠过冥泽魔狱，为诸神奉上我们的祭品；
全能之神啊，请聆听我们的祈祷，降下丰收与安康；
阅读仙冥漫途最新章节 请关注凡人小说网(www.washu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