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香港。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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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sir,许太每天早上风雨不改地在茶楼喝茶吃点心。老香港人习惯了茶楼里喧闹又和谐的生活气息,街坊邻居在这里碰头问安,饮茶看报,开始一天的作息。安安在一桌老人的闲话家常,慈爱目光中能吃下半碗广东粥再加一个马拉糕。

陈太收安安做契女,给安安吃了两年的母乳,许sir和许太非常感激。陈太去陈生卖广东粥的档口帮忙时,许太就会把小陈友带到家里来照顾。安安上小学前,天天早上陪许sir到公园和朋友下棋。许sir让她和陈友在一旁的儿童游乐区玩。安安午觉醒来,许sir会用中文故事书教她中文或用英文故事书教她英文。晚餐过后,这一家人喜欢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一起看书、聊天。读到有趣的故事,许sir会教安安照着书里的情节演戏。

这天晚上,安安想演她最喜欢的故事【母鸡萝丝去散步】,许太当旁述,许sir演狐狸,安安演母鸡萝丝。

“你喜欢吃什么呀?”右边的婆婆问她。

“婆婆,我喜欢吃粥。”

左边的婆婆问她:“你等一下要去哪里呀?”

“公公说如果我们回家后还有时间,就会带我去打网球。”安安认真回答着。

可能“打网球”这三个字对这里的公公婆婆来说真的有点太累人了,他们累得都安静了一会儿。

安安和许sir做完义工就会回家和许太一起吃晚饭。他们家的午餐,还有晚餐,都是老人式的吃法。所谓老人式的吃法,就是清粥再配上两碟少少油、少少盐,别的都不加的炒青菜,豆腐或潮州蒸鱼。潮州蒸鱼还是为安安长身体特别加的。许太每天都会在菜市场上留意适合安安长身体吃的东西。

安安个子不高,身体却健康得很,从小没有什么大的健康问题。这也许是安安契妈,陈太的母奶很有力量的缘故吧!安安喝契妈的奶长大,和大她三个月的干哥哥陈友从小一起玩、一起读书、一起做功课、一起被骂。嗯……!其实大人骂的是陈友,但陈友是她哥哥,对她很好,陈友挨骂时她站在他身边,大人就会少骂一点。骂完总会有一句:“你就不能像安安一样,乖一点吗?”再看向安安补下一句,“安安啊!如果陈友做坏事,你要跟大人说,好吗?”

然后陈友又会逃过一劫,再死性不改地每天重复他无聊的把戏,惹大人生气。

安安上小学时,许sir让她每个星期六、日都要在社区公园里练习网球步伐,绕着操场跑几圈,加强体力和增加肺活量。陈生陈太的广东粥档口从路边搬到租来的一间小店里,上小学的陈友要在店里帮忙。安安每天做完功课就会马上过来粥店洗碗擦桌子,帮契妈分担工作。

“安安来了。先吃一碗粥。”陈太忙得连抬头看安安一眼的时间也没有,埋头边做事边对安安说着。

“契妈,我不饿。”安安已经自己做起事来。

陈太书读不多,每日起早摸黑,粥店家里两头忙,是典型的勤俭刻苦,任劳任怨的传统妇女。安安知道契妈辛苦,从来不等契妈吩咐,一到粥店就像契妈一样埋头工作。晚餐的时间客人根本没有停过,陈太怕安安在店里只顾着和大家一起忙,总是腾出手来递给她一口米汤,一口萝卜糕,让她垫垫肚子。

“安安和陈友先回家,明天还要读书。”陈太见客人少了,催着孩子们回家休息。店里打烊以后,她又想让陈生先回家,自己做着最后的打扫卫生的工作。陈生每次都任由她念着,静静地做完事情,再两人一起回家。

许sir在安安读中学第一年时,给她报名参加社区的网球课。许sir只能负担一星期一次的上课费,所以他要安安星期六、日在公园里自己对着一堵墙练习网球挥拍和接球。公园里天天一起下棋的老先生们看着安安从小练习网球的基本功,以为许sir想把安安培养进国家队去,热心地告诉许sir,

“许sir呀!去体育学校看看啦!那里教练好,场地好,把我们的小安安练成世界级选手都是可能的。”

“我知道,那边的红土网球场真是很少有,但是沙田太远了,我去不了呀!我又不放心让她自己去。她练网球是为了强健身体,不是要进国家队。”许sir非常感激老朋友的好意。安安的球技还不行,体育学校又远,更现实的是钱不够,许sir明白真的只是让安安练身体,一切都不勉强。

回家的路上,安安问许sir:“我们去看下红土的网球场好不好?只是看一下。”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小巴,下车时许sir的腰都快直不了,安安牵着他的手慢慢地走进体育学校的大门。

这一老一少站在体育学校独有的红土网球场边,看着夏天炙热的阳光烤着球场上练球的教练和学生们,他们两人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折射的阳光太刺眼,许sir走开,随意地在附近看看。安安看见一个矮矮胖胖的人用手指着她的位置喊着,

“XXX,你再不快点给我下来练球,我就让你跑到脸青青。”

安安有点慌,侧过脸看到身旁站着的高大帅气的男孩对着那人把手掌靠在额头,做了个军人敬礼的手势。那男孩注意到安安看着自己,转头给了安安一个充满阳光的笑容后便一跃而下,跑进红土网球场里。许sir走了回来,看着练球的孩子们说着:“真是好好哦!充满活力,各个都打得不错。但是为什么只有男孩子,没有女孩子?”

“公公,他们都变成“红人”了。”安安指着球场上被红土染得左一片红色,右一片红色的人。许sir和安安相视而笑。

安安上中学后就和陈友一同去上课。放学后,他们相约在校门口会合再一起回家。许sir退休前是小学的英文老师,他让安安从小就养成良好的阅读习惯,安安的中英文在同级中一直是名列前茅。文科是安安的强项,理科就不行了,安安不管怎么努力也只能勉强及格。陈友是读书不开窍的那种,只是每天硬着头皮和安安一起做功课,多多少少都学了点儿,功课也能准时交,在学校也就平平安安的年年过去。

这天放学后,安安和朋友往校门口走去,不知道哪里来的三个太妹把她们围了起来。

“许安安,你知道我喜欢陈友吗?你每天和他双双对对,是什么意思?”三人中的老大开了口。

“陈友是我哥哥,所以我们才每天在一起。”安安一点也不害怕,镇定地回答。

“你当我傻的!你姓许,他姓陈,什么哥哥?”太妹拉高嗓门,手还对着安安指着。

安安不喜欢别人大声和她说话,转过身想走,太妹们把她和朋友又围得更紧了。

“放-开-她-们。”陈友英雄救美来了。“有事和我说,先让她们过来。”他才不是什么小混混,就是看了太多黑社会的戏,学得有模有样。

太妹们还真的乖乖放人。

“陈友…,陈友,我喜欢你。许安安为什么整天跟着你?”太妹老大好直接哦!

陈友跌跪在地上,他站起来,拍了拍脚膝盖说:“阿姐,你大我好几岁叻!我不喜欢姐弟恋的。”陈友也很直接,直接得太伤人。

走在油麻地的大街上,陈友问安安:“她们刚刚有没有吓到你?”

“没有,我不喜欢她大声和我说话。公公说过,有人大声说话的地方不要靠近。”

“对。”

陈友知道她的脾气,她家里的两个老人,从小轻声细语的和她说话,她习惯了。想和她达成共识,急她,凶她,骂她或大点声,是绝对行不通的。哄着,讲道理,求求她,还有可能让她听你的。

两人并肩走着,陈友来到平日买鱼蛋的小档口,把身上的钱全拿出来买了一串原味鱼蛋给安安。接过鱼蛋,安安问:“二哥,你的呢?”

“你吃。”陈友说。

安安拿了一粒鱼蛋塞进陈友的嘴里。边走边吃着鱼蛋的安安在人来人往的拥挤大街上和一位穿着高贵,一脸严肃的老奶奶打照面。安安靠左,老奶奶也靠左,安安往右,老奶奶也往右。安安不好意思地马上退去一边,面带微笑地请老奶奶先过。

安安在中五的中学会考考了个让许sir许太引以为傲的成绩。虽然她的数学科成绩平平,可是其他文科成绩都证实了她是读文科的人才。陈友的表现就差强人意,反正他对读书也没有多大兴趣,就顺理成章的结束了学校生活,踏入社会开始工作。对于继续升学还是去工作,安安很犹豫。升学的费用是问题的关键。

许sir却非常坚决的要安安继续读书,他对安安说:“不喜欢读书的人,勉强去读,事倍功半;不会读书的人,勉强去读,读了也不懂。你从小就喜欢读书,你的成绩也证明了你会读书,你只是担心把我们两个老人的养老钱花掉。”许sir摸了摸安安的头继续说:“我们的钱真的不多,但是可能一切都有安排了。你知不知道这座楼要旧楼重建了?”安安点了点头。

“旧楼收了,我们可以换间小点的房子,不用住在油麻地,又或者你申请到奖学金,你看,是不是都可以继续读书。”许sir信心满满的样子,让安安的心也踏实了点儿。

中六这年安安自己去上学,陈友暂时留在陈生的粥店里帮忙。陈生的大儿子陈明十年前去澳洲打工后,店里一直人手不足。这几年陈生陈太年纪大了,对营业时间长,卖劳力的这盘生意已渐渐不胜负荷,再加上年年上涨的店租,结束营业已经是迟早的事。

农历新年后的一个多月,吃完晚饭的许sir一家在电视机前看节目。一首英文歌曲”你鼓舞了我”让许sir感触良多。

“你来之前,我们一直想有个女儿。你来的时候,我们老了,只能把你当成女儿的女儿。我没有想到我退休后可以有一个你这样好的孙女。小时候你乖巧用功,很好带。长大了,你又会替我们着想,做事认真沉稳,知道不要让我们担心。你现在明不明白这首歌?公公就是要这样高高举起你,让你看到更远,风浪高山都不能阻止你。”许sir对着安安真情流露地说。

“公公,我明白。”安安坚定地点点头,挽着许sir的手臂,把头靠了上去。

第二天早上,安安自己去上学。还没到中午的时间,陈友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学校,他和老师简短的几句对话后,老师便去了课室让安安收拾东西和陈友回家。陈友在回家的路上经不住安安的一再追问,脱口说出,

“公公死了。”

“我不喜欢你开这种玩笑。”安安严肃地说,生气地瞪大眼睛,看着陈友。沉默的两人就这样站在街头,好像身边的人和时间都停住了。突然间,安安抱着书包拼命地往家里跑,陈友跟在她后面边哭边追,一脸泪水沾湿了半片衣襟。

许sir是在睡梦中安详地走的。许sir的丧礼上,安安一直很坚强,她是不能哭的,她要照顾许太。在街坊邻居和契爷契妈的帮助下,许sir的丧事终于在一个月后办好。安安逐一向来帮忙的长辈们道谢。陈太离开前轻轻拥抱着安安,

“许sir这几年常常跟我说他和许太都好幸福。年轻的时候是苦一点,时代动荡,家人离散,但是他和许太一直都有得互相依靠。晚年有你,以前年轻时没有的快乐欢笑都找到了。许sir说他一定做了什么好事,才让他遇到你。许sir高寿,人都要回去的。契妈的话你明不明白?”陈太说完叹了口气。

“契妈,我知道。”安安双眼湿润,坚强地回答。

许sir的丧礼过后,安安回学校复课。整整哭了一个月,体力和精神都疲弱的许太在家整理许sir的遗物,也顺便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一番,为不久后的旧楼重建做准备。陈太不时过来探望她们。今年年底整座楼的人都会搬走,陈太的大儿子一直想把爸爸妈妈接到澳洲去住,陈友的英文完全不行,对哥哥全家大移民的计划也不肯配合。许太和陈太对眼前的这些人事变幻唏嘘不已。

“陈太,你们带安安去澳洲吧!她英文好,可以比较快适应的。”许太主动请求。

“你呢?谁照顾你?”陈太问。

“友仔如果真的没有跟你们去,我和他就留在香港互相照应。”许太说。

“我们也不想去,这里还有生意要做,再看看吧!再看看吧!”陈太无法多想,她觉得今年烦心的事多了一点。

今年真的有很多让他们烦心的事。旧楼回收后需要找住的地方,搬家后如果新家离粥店太远怎么办?陈友不想留在粥店帮忙,他说自己有新的工作计划。在一片乱糟糟中,粥店的房东通知陈生明年的店租又要涨价,这一次真的涨得太多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雨还越下越大;许太这一个月咳咳停停的,最后咳到进了医院。老人家刚刚经历失去老伴的悲恸,连着的操劳和忧心让她一病不起。在医院里迷迷糊糊的许太,只要稍微能开口说话,就要握着安安的手,急急地交代,

“你跟着契妈,知不知道。”许太喘着气。

“婆婆,你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安安压抑着心中的悲伤,努力地把嘴角往上挤出一张僵硬的笑脸,握着许太的手亲着。

“我去见你公公,是好事。”许太缓了口气,“你大了,你可以自己生活了。我们没有什么担心的。”

许太在住院期间一直对安安重复这些话。安安每天躲在医院的楼梯间偷偷地哭。许太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就不行了。陈友第一次看到安安哭得这样伤心,她在许太的病床边哭得整个人都虚脱了。

短短的三个月内,安安送走了养育她、教育她、栽培她,给她这个名字的两位老人。她每天晚上都躲在被窝里哭,也没办法回去学校上课。陈太到家里来劝过,陈友想把她拉出去,都没有用。

“我只要一点点安静的时间想想,我会知道我要做什么,给我一点点安静的时间。”蹲在墙边的安安,脸上的泪痕未干,哽咽着对陈友说。

“那你一个人在家,不吃,不睡,只会哭,可以吗?”陈友蹲下身,在安安的身旁问着。

“不可以。”安安出奇的冷静,缓缓摇着垂着的头,淡淡地回答。“二哥,我要和你一样去做工赚钱。”这一次她把头抬起来,用坚定的眼神看着陈友。

“做什么工?”陈友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没有想到安安会这样想。

“我要走出去,工作赚钱才能过生活,要做什么先一边工作一边想。二哥,我可以去你做的那家便利店做吗?”安安很迅速的下了决定,看来这几天她想了很多。

“安安,你和契妈去澳洲吧!”陈太把安安扶了起来,两人到客厅的椅子坐下,陈友心绪不宁,没法坐住,能在两人身边站定就不错了。

“契妈,我们为什么要去澳洲?”

“这件事,许太有交代过我。你明哥一直要我和你契爷过去澳洲,本来都没什么可能去,但是今年这里要搬,店租又涨得太多,许太还在时就想让你跟我们去,现在许太不在,你更加要跟我们过去。”陈太解释着。

“二哥呢?”

“不用理他,他说他要留在香港。”陈太看了陈友一眼,说话的语气有点儿重。

安安完全不知道要去澳洲的事,她还无法思考这件事情,只好对陈太说:“契妈,给我一点时间,我想下。”转头对陈友说:“二哥,便利店要请人吗?”

“好,我带着你都放心一点,我去问。”陈友干脆利落地回答。

一个星期以后,安安办好离校手续,开始跟着陈友在旺角的便利店打工。白天这里的便利店很忙,安安常常忙到一回家洗了个澡就倒头睡了。几天下来,她发现自己太忙,完全没有思考的时间。如果这样做下去,她就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这种生活。她觉得不太对劲,就问经理大姐,可不可以把她换到晚上的时间上班。

“晚上你一个女孩子有点危险,没问题吗?”经理大姐担心地问她,

“让我试试看。”安安说。

就这样,安安换到晚上上班。旺角虽然很繁忙,深夜的时段,街上的店都打烊之后,路上也就没什么车了。在便利店里,安安做完补货、排货、打扫的工作,再把收银机里的钱点一点后,就能看看自己喜欢的中英文书,想想自己以后要怎么过,要做什么。

许sir偶尔会去长者活动中心做义工。安安上小学后,他做义工的时间比较固定。有时候长者活动中心举行特别活动,义工不够,许sir会带着安安来帮忙。安安非常独立,平常的生活起居,读书做功课这些自己的事,在上小学时就慢慢练习着自己处理了。

在长者活动中心,安安是老人们眼中的可爱小甜心。是啊!年华老去的他们,拖着干瘪病弱的身躯,动作缓慢,意志常常是模糊的。可是他们记忆里曾经的年少和青春却更清晰,回不去的年华呀!他们看着眼前小小的,充满活力的安安,掉入回忆里;有些人可能回忆得累了,打起盹来。亲切的婆婆们总要在安安的脸上亲上两口,摸摸她的小手,摸摸她细滑黑亮的一头短发。安安做事勤快、仔细。许sir只让她擦桌子,整理东西,可是她总忙个不停,因为老人们都要和她说话。

许太说“跨”字时,许sir和安安把一只脚定在空中,等了好久才听到她说“过”字,两人在空中的脚瞬间落地,笑出声来。

“母鸡萝丝钻过,钻过,钻过,钻过……”

许sir和安安照着许太的旁述,一直弯着腰,绕着客厅的椅子走了几圈,见许太没完的”钻过“着,许sir累倒在地上,安安跑上前,捂着许太的嘴,让她不要再说了,一家三口玩得好不欢快。

“许太,打扰你们休息了。我和许sir三十多年没见面了,故人重逢,都已白发苍苍。真的没有想到会再见面呀!”林邵月娥说得有点激动和紧张。

这位在马来西亚进出口业分得一边天的女强人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久别重逢后就已两次登门拜访,听她今天说话的神情,难道年轻时暗恋过我老头,许太觉得非常有趣。

“我记得你阿爸阿妈好严厉的,你在家每天都要帮忙种菜养猪。老人家还在吗?”许sir问起以前老邻居的现况。

“准备好了,母鸡安安在前面走,狐狸来,老头你跟在安安后面哦,开始。”许太像导演一样指导着她的这一老一小的两个演员。

“母鸡萝丝跨——过——甘草堆。”

许sir和许太领养了这个被放在自己家门口的女婴。许sir喜欢电视台以前的一位兼具智慧与成熟气质的女明星,所以就给这个孩子取了同样的名字——安安。

安安从小跟着许sir许太在油麻地长大。九十年代的油麻地褪去了六十,七十年代九龙商业活动中心和水陆交通枢纽的光环。老旧的社区,高比例的高龄人口,破败的基础建设,昔日的繁荣鼎盛已不复见。平民文化娱乐中心,戏院,茶楼,庙街,倒是处处流露着老香港的人事与风味。老居民对这里有着无法割舍的归属感,彼此守望相助维持着社区的凝聚力。在熟悉的街道、楼宇间朴实的过日子。

“几年前都走了,八十几岁,高寿了,都算是福寿全归。”林邵月娥不太专心地回答许sir。

“请饮茶,请饮茶。”许太忙着招呼客人。

只容得下一人的厨房里,一位面容清瘦的女人转身捧着三杯茶出来。

“请饮茶,阿娥。”女人说。

三人正喝着茶,门外突然传来婴儿的哭声,林邵月娥拿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把茶都溅出来。

“哦,我们隔壁的陈太三个月前刚刚生了个儿子,这是他们隔了十二年生的老二,老蚌生珠,照顾得辛苦点。”许sir不慌不忙地解释着。

门外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大,许sir许太放下茶杯,走到门口看看。原以为是陈家老二的哭声,却在自己家门口外的一个大纸袋内,看到一个裹着白色浴巾的初生婴儿。婴儿还在哭着,许太顾不得去找放下婴儿的人,匆匆地把孩子抱进屋里。这明明是一个刚生下的孩子,脐带还是湿的,身边只有一张写着日期的纸条。许太慌了,她没有生养过,急得只会抱着孩子不停地左右摇动。中午的这个时候,楼里上班的上班,上课的上课,没有几个人可以帮忙。许sir出门走到陈家,什么都没有多说,就只是叫陈太过来家里看看。陈太抱着睡得正香的新生儿子,跟着许sir过去。

香港油麻地老旧的公寓,长又暗的走道两旁分出七八间大小不同的单位,一个单位住着一户人家。林邵月娥女士自从嫁到马来西亚,回港探亲或处理公司业务都住在酒店或自己在香港的产业,对眼前的环境并不熟悉。打扮贵气的她拿着手帕捂着鼻子,神色慌张的在两间漆着同样颜色的门的单位外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在其中一间的门外整理好仪容,伸手按了门铃。没一会儿,一位精瘦的老人笑脸盈盈地来给她开门。老人半白的头发,梳得整齐,两眼炯炯有神,看着身子骨硬朗得很。林邵月娥还没跨进门便急急地把纸制的褐色大袋子拎到老人的面前说:“许sir,上一次在茶楼和阿英遇见你,两手空空到你府上,失礼得很。我明天要回马来西亚了,带了些补品来给你,顺便和你们道别。”

“你太客气了,来来来,入屋里坐。”老人接过袋子,招待客人往屋内坐。

和一般香港中下层家庭一样,屋内空间不大,但是因为东西不多,收拾得干净舒适,所以并不觉得拥挤。几件简单的木制家具中除了一个柜子的英文读物外就没什么特别的了。林邵月娥往上一次来访的同一张椅子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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