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配

比起他这会儿的痛心疾首，沈宗恪更好奇当年的真相。

但此时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喊了小松进来。

“去请关大夫过来。”小松一进屋就察觉到两人间的气氛似乎怪怪的，却不敢多问，得令就退了出去。

他不敢想象乔珎知晓老者真实的身份后，会是各种反应。

正走神时，陈久良干枯的手搭上他的手拍了两下，轻声道：“王爷，老朽请求你，此事暂且先莫要告诉旁人，包括知澜。就让她以为我是一个与她极其有缘的老头儿罢。”

“这是为何？”沈宗恪猜到三分原因，却不敢完全肯定。为尊书院

只说：“您是怕她知道了此事，一怒之下要去报仇？其实……她如今正打算那般做！”

继续叹息，陈久良无奈地摇头：“那孩子，何苦呢？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还将她自己致于那般危险的境地。不过纵是如此，也请对老朽的身份保密。既然不能阻止她，那便不要拖她后腿吧。”

若是知晓他身份的人太多，只怕往后会成为女儿的累赘。

对此沈宗恪并不强求。老人作为父亲，心中自是无时无刻不为女儿打算的。

这对父女，让他不得不相信缘分天注定。

若是乔珎当年不入宫，便没有机会遇见被所有人遗忘的亲生父亲，也就没有机会将其救出来。

“伯父放心，我答应替您保密便是。不过您也要答应我，尽快将此事告知珎儿。她有权知晓真相。”

“这是自然。”沉默一阵后，陈久良又问：“沈夫人和老将军现在如何了？”

沈宗恪在他对面坐下，举着小木棍戳了戳炉中碳火，淡然道：“家母还好，祖父……刚去世一个多月。”

“老将军……去世了？”他的语气里有诧异，但更多的是遗憾。

这种事似乎很出乎人意料，实则又在意料之中。

老将军征战多年，年龄又大了，能活到如今这年纪才去世，本身就已经让他很吃惊了。说完这句他便再没有说话，垂着头在轮椅上一动不动。

沈宗恪仔细一瞧，发现他竟是睡着了。看来身子也是极其虚弱的。

吩咐下人将陈久良背到床榻上去歇息，期间醒来了，迷迷糊糊地道了声谢，便继续睡。

留下两人照看，沈宗恪自己退出了屋子。

福儿正揣着手靠在柱子旁，百无聊赖地看着天空下起的雪。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出来，连忙站直。

见他要行礼，沈宗恪抬手阻止了：“不必多礼了。留你是想问问你家大人这段时间身子如何？”

那女人从来不肯将身体的真实情况告诉他，非得采用这种私下询问的方式不可。

福儿闻言，认真答道：“回王爷话，大人的身子……唉，奴才老实跟您说了吧。这些年她身上旧伤添新伤的，又劳心劳力，无论怎么调理，一到这冷天儿就总是很虚弱。好在今年有您镇着她，否则肯定又是隔三差五不喝药。”

不得不说镇阳王的威力确实大，即使人未在大人身边，依旧吓得她不敢漏喝一碗药。

唯恐周围某个人就是王爷的眼线，稍有不慎便会被打小报告。

沈宗恪眉宇间显露出一丝担忧来。

乔珎素来比同龄人消瘦，或许是因为幼时太过缺乏营养的缘故，即使后来跟上了，依旧胖不起来。

如今还旧疾缠身，让他如何能不担心？

“罢了，你回去转告她，若是不好好喝药，本王就亲自去喂给她喝！”

乔珎听到福儿转告的这话时，白皙的脸颊忍不住染上红晕。眉毛一竖，神情似羞如嗔。

什么亲自喂给她喝？不过是登徒子借机占她便宜罢了。

之前在观音寺，某天趁其不在，她避过九娘与福儿，偷偷将汤药倒在了房间里的一株盆景里头。为了掩盖药味，还撒了些檀香灰进去。

说话间走到轮椅后面推动他，停在温暖的炉火旁，且俯身整理了那腿上的褥子。

摸到膝盖底下空空如也，手一顿，缓缓攥紧了柔软的皮毛。

他是父亲当年最信任之人，是自己未婚妻的父亲，将来便是老丈人。

被他说自己与父亲长得极其相似，就像二者之间突然多了一条能触摸的，来自血脉相连的联系。

“以后您在此好好休养，珎儿……我是说知澜和我得空便来探望您。”

震惊过后，他缓步上前，单膝蹲在老者面前，与之视线平齐。

看着陈久良轻声问道：“珎儿她……可知晓您的名字？”

闻言，对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反问：“王爷指的是女娃娃？呵呵呵，她暂时还不知。”

陈久良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抬头看向眼前矗立的男子，忽而感慨地笑了：“少主倒是长得与将军当年一模一样。方才老朽还差点以为见着他的转世了。”

沈宗恪失笑，这话他以前听得多了。却从未像今天这般，心里仿佛有股暖流涌过。

静静听他说完，陈久良眼眶里的热泪终于落下。

轻轻拍着椅子扶手叹息着：“命啊，这一切都是命啊！上一辈的仇恨留给下一辈来承担，作孽！真真是作孽！”

“那您可知……她便是您的亲生女儿陈知澜？”

老人全身一僵，许久不曾动弹分毫，画面犹如定格。

陈久良？那个十六年前就已经死了的陈久良？乔珎的亲生父亲！

他竟没有死，而是被关在了某个角落，任世人将其遗忘！

沈宗恪瞧见他始终灰暗的眼神里总算有了微闪的光芒，这才放心下来。

起身道：“当年她被您的管家乔大安带走抚养长大，幼年时养母离家出走，后来养父因病去世。我与她便是那时相遇，之后便日久生情，定了终身。”

既然都说到了这里，索性将乔珎知道了身世又阴差阳错进了宫的来龙去脉一并告知。

屋里仅剩的二人，老头儿微眯了眼，望着高大的年轻男子，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原本我以为已经忘了自己姓甚名谁，这会儿仔细一回想，竟然还能想起。不知王爷在家中时，可曾听过陈久良这个名字？”

“嘭”茶杯从手中滑落，掉在桌子上茶水尽倾。

沈宗恪很少会表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此刻算是其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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