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配

这一刻，他既不想让乔珎说怨，又不想她说不怨。

若怨，自己难受；若不怨，说明她心里的确只将他看作主子，没有别的想法！

乔珎已为他更衣完毕，退后一步使两人间保持一定距离。

九娘与福儿也守在外头，两人看起来淡定如斯，明显与其他宫人态度不同。

其他人也知晓他们是乔珎身边的近侍，更是不敢惹，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见着宫令大人到来，众人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九娘禀报道：“大人，皇后娘娘这会儿正闹着脾气呢，您确定要现在进去？”

乔珎看一眼门上倒映出的齐绯砸东西的黑影，眼里泛起冷笑，侧目扫视一眼外头满脸担忧的几名宫人，问：“这些便是皇后娘娘带进宫的陪嫁？”

“回大人的话，正是。”福儿是负责清点人数的，自然更清楚他们的来历。只听她淡淡吩咐周楚道：“把他们都带下去罢，往后皇后娘娘不需要他们伺候。”

周楚听令，抱拳：“是，大人。”招手让身后的御林军将惊慌失措的宫人都押下去，不等他们开口说话，嘴巴就被堵住，不准发出一声呼喊。

看着那些人或怨毒或祈求的目光射向自己，乔珎心硬如铁。

周楚飞快地看她一眼淡漠的表情，移开视线后，内心却生出几分感慨来。

谁都没资格责备上位之人的心狠手辣，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爬到高处的人，除了有比别人更好的运气以外，更是比别人少抱怨。

因为人们在抱怨上天不公时，她在咬牙闷声往上爬！所有的痛楚自己都吞下，绝不轻易吐露出来。

“对了周统领，有件事我不明白。”正在心底发表无限感慨时，忽然听乔珎问道：“之前在宴席上你留给我的那两名御林军叫什么名字？”

周楚仔细回想了一下，说：“大虎和赵岩。大人问这个是他们有什么问题吗？”说完补充道：“大虎在御林军中干了两年多了，赵岩前几天才新入的。不过两人身手都不错，特别是赵岩，否则哪能那么快就通过考核进入御前侍卫队。”

“赵岩是哪一个？”她凝神问到，但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果然听他答到：“矮瘦一点的那个。”乔珎明了地点头，不出她所料。赵岩趁乱杀了大虎，还想杀了她。

若是猜得没错，对方必然是冲着她来的。那么，是谁那般神通广大，能将人安插到御林军里面去，只为了专门刺杀她？

首先，此人如果不是在她假死之前就打算杀她，那就是知晓她是假死，并且提前知道她会何时回来？这这么算来，可疑人员的范围缩小了不少……

“本宫要见皇上！快去给我通传！”蛮横的叫喊声拉回她即将飘远的神思。

乔珎看着门上张牙舞爪的影子，暂时将赵岩一事抛到了脑后，只吩咐周楚道：“麻烦周统领替本官查一下，赵岩此人的底细，多谢了。”

他低头抱拳：“属下会尽快查明回复给大人。”女子略一点头，示意福儿开门。

门推开的瞬间，迎面一只青花瓷的花瓶飞来，直击乔珎面门。还好身后的周楚反应快，抬手以刀鞘格挡开来。花瓶落向一旁的地面，几乎碎成渣。

一行宫女太监守在外面，吓得大气不敢喘。

门口由周楚带领的御林军把手，所有闲杂人等不准靠近，由着里头的人胡闹。

比如现在，乔珎有非做不可的事情。皇帝今日也累了，心头的大患也暂时除去。整个人放松下来后，睡意就来得特别快。

乔珎回自己屋中换下厚重的官服，松散了发髻，只粗略绾个松松的发髻在脑后，以玉簪固定。着上月白齐腰襦裙，觉得有些凉，又在外面套一件同色广袖对襟才出了门。

齐绯被暂时软禁在为皇后准备的“延庆宫”，还未走近就听见哭天抢地、砸东西的声音。伍九文学

乔珎明了，接手提他更衣的动作。待催安出去带上了门儿，书启寒才开口问：“你有怨恨过朕么？”

女子低头解开他的腰带，反问：“皇上指什么？”

“所有的一切。朕让你杀人、算计人，将你当成棋子……有怨恨过么？”他看着她低垂的侧脸，面上不知是各种表情。

说道：“要说不怨是骗人的，但微臣更理解皇上，毕竟皇位不是可以轻而易举坐稳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换成我坐在这龙椅上，只怕早就已经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所以……您就别在意谁怨不怨的问题了，再多的怨恨，也是要分情况而减轻甚至消失的。”

顿了顿，补充道：“非要怨的话，就怨人的恶欲吧。”每个人都有恶欲，皇帝、太后、齐绯，甚至是她自己，都有。

“那朕之前将你送到齐绯手上，受尽她折磨一事，你也不怨？”书启寒看着她淡然的侧脸，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事。

她越是淡然，他心里越是没底。这些年来，自己在她心中除了是主子，难道就没有别的身份？

像难过，又像自责。

她的动作快速而利落，对方说完一句话，外衣已经褪下，又忙着取他头顶的冠冕。

催安闻言，抬眼悄悄瞥向另一边的乔珎，只见她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沉默一瞬后，淡然点头，轻声道：“微臣知道了，定不辱使命。”

说话间，已到了承恩殿。把灯笼递给守门的太监，催安抬手准备为主子取头上的冠冕，却被他抬手挡住，道：“你先退下罢，让珎儿来。”

沉默了许久，直到皇帝误以为她是否没听清自己说的话时，乔珎才轻声道：“怨不着谁。深宫这潭浑水是微臣自己趟进来的，既然想活命，不想被人踩在脚下，那就只能拼命往上爬。哪怕没有皇上您的命令，微臣也会做尽这些事。”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既然被人拖下了“地狱”，那她也只能承袭前者，继续拖别的人下地狱。人生，就是如此循环。

乔珎一愣，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她的确是打算报复齐绯，但没想过是以如此直接的方式。无论如何，已经是皇后的人，哪怕再不受皇帝宠，也始终在那个位置上。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随后，书启寒直言心中所想：“齐绯……不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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