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难日：抉择

折彦哲深吸口气，右手握紧甩棍，左手套入指虎。尽量不去设想真打起来自己下场如何。勇气，是现在他唯一能还把握的东西。感染者贴进玻璃，像动物园里好奇的狮子，嗅探笼内的情况。折彦哲微微挪步到员警残尸之后，希望能借此获得一点掩护。感染者的手爪也伏在了玻璃上，折彦哲很怕它直接锤碎窗户，翻窗入内。而即便自己杀死它，也会引来其他怪物。到时候仍免不了迎来悲惨的命运。这简直和过去20年来一样，连反抗都没有用啊！他忽然无力的想到。

感染者离开窗子，走向门扉。阳光被阴影挡住，折彦哲心跳加速，弓起身体。阳光又从门缝射入，但他不敢稍有异动。直到汗水如瀑刺的他眼睛不得不闭。折彦哲才蹲在尸体后，眼泪汹涌而出，肩背抖个不停。

许久，他站起身，为员警将仅剩的一只眼抹合眼睑。折彦哲觉得除了运气之外，只有这具尸体能算的上帮忙了。也许是气味，也许是温度（高热传染病尸体温度上升）。他看了眼15号C的监控画面，又看了眼僵卧椅子的员警。沉下心来，鼓起勇气，慢慢的拉开房门。

陆航准尉把控制权交出后打开门跳了下去。降落在车上的他，没有贸然前往查看。而是先拔出枪扫视周边，无险情后才急忙赶赴休旅车处搜救。驾驶室内的男人脑袋砸在窗户上，皴裂的玻璃周围满是飞溅的血液，被氧化成了黑色。后座的女人脖子以奇异的角度扭曲，但手臂依然僵硬的环抱住那个幼童。王野不禁心生唏嘘。他小心的把孩子从里面拖了出来。小小的脑袋上头皮撕裂，背部扎入玻璃。王野强忍情绪，将手试向脉搏。苍天保佑！他竟然得到了轻微的回应。王野立即从急救包中取出绷带，将伤口内的渣滓摘出，仔细的裹好。

头盔无线电传来搭档焦急的呼声：“好像有东西过来了，快点！”王野最后撕开绷带的胶贴粘合。抱起孩子，三步两步窜回车顶，扒上飞机。他先把幼童放于机舱座位，自己迅速返回驾驶室。副驾驶一俟他坐稳，立即拉升。发动机强大的推力，把王野狠狠的塞进座位，后面的幼童在安全带的束缚下，左右摇摆不定。“你拉的太急了。”王野抱怨道。副驾驶也不反驳直接示意他往外看。

只见几个衣着阑珊的人窜出车林，其中之一，竟然跳出三米直接扑倒了他刚刚攀上飞机的位置。王野心下一凛。他们起初接到通报只是说香深市发生了大规模疑似新型乙脑病毒疫情，但飞来一路看到的一切证明，这可不仅仅是引发狂躁而已。那些看似只不过是平民百姓的人，从他们的爆发力判断，还好于自己这样经常锻炼的士官。加之狂暴的欲望，这分明是一种生化武器！王野在座位上摆正身体，重新接过驾驶权。带着不安向远方绿林中规模颇大的卵形体育馆飞去。

市警局法医室。唐克明和张维良站在楼梯口，用黄晓明法医的ID卡打开隔离门，他们终究没有再朝法医的脑袋上补一枪，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甫一进入大厅，他们便被一个戴着手铐身穿囚衣的罪犯发现。对方已经完全失心，瞪着眼白，黑脸如愤怒而扭曲的面具。口中洒着鲜血向他们袭来。“尽量别用枪！”唐克明道。张维良一点头，抢身上前，蹲伏闪过囚犯的扑击，爪刀顺势划过目标膝盖。囚犯强壮的身躯顿时一萎，跪倒下去。唐克明跨步来到旁边，右手倒持匕首，对准太阳穴，左手化掌抵住刀柄。全身骤然发力。就像把一根钢钉刺入木板，尖利的刀尖瞬间冲破脆弱的软骨，直抵囚犯的大脑，立时摧灭了它的神经中枢。

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噪音。

楼梯下的中年秃子刘展战战兢兢的走上来。绕过血流潺潺的尸体。赶紧跟上已经移动到中央接待台前的联安部探员。不敢稍有异动。

高高飞在天际的王野上尉觉得自己快崩溃了。河道中浮尸累累，沉船艘艘。即便知道其中大多是感染者，他也觉得吸气困难。毕竟此前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怎么就突然成了这样！而那些犯下滔天巨罪的人又在干什么？恐怕依旧风花雪月，梦回盛世吧。

“你干什么？！”副驾驶喝道。王野没有答话，径直降低到一处车祸现场。颠倒的休旅车中，半截身子探出窗外的幼童闭着眼，流出的血液固结成块。王野谨慎的调整姿态，将舱门的位置对准旁边的车顶。“你疯了！”：副驾驶已经找不到词汇来形容自己的搭档，只能在心里不断叫苦。

他自己也不多做感伤，立即上车发动引擎。窗外是平民刘展拍打车体讨饶。唐克明压抑住不多的几丝人情。踩下油门，向着半开的市局快速出警通道冲去。撞开大门后，极速闪避入人形道，一连怼翻数名面目狰狞的感染者。根据司南系统提示的目标路径奋力开去。

薄薄的玻璃两面，折彦哲与“老熟人”迎面而立。汗水从他的额头流淌而下，刺痛了眼睛。身后的衬衣紧紧的贴在背上，冰凉入骨。肚子鼓大、毛发稀疏的感染者翻着眼白，口角鲜血仍未凝固。呆滞地“看着”生人。

“停车场拿回装备后，兵分两路，到时候只能自求多福了。”张维良道。唐克明拿出一块闪存交给他，说道：“这是我这几年奉韩耕升的命令搜集的凌歔水和他所属派系的一些事情。你如果能找到幸存队员，活着出去的可能性比较大。拿好。”张维良一言不发的收起，他知道这是队长把护身符交给他了，乃至是自己在另一派中的地位。“我们都会活着的！”他道。二楼又冲出数个感染者，摇头晃脑哼哼唧唧似乎在传递信息。平民受不了，拔腿跑出掩护。“妈的！”张维良道。

唐克明却拉住想开枪的张维良，指指另外一条过道。他们也迅速离开，趴在途中的感染者想要站起袭击。被唐克明一脚踢中下巴，头颅几乎90°旋转，但那张嘴巴依然阵阵开合，显然并未断气。

拜托，来个人啊！折彦哲无声的呐喊。不断调换显示器的画面，并且越发急躁而快速。猛然间，他翻回了被刚刚掠过的某号监视器,并倒转录像于几秒前。果然一个素色衣衫的人被拉回屏幕，是个女性。折彦哲调动监控方向调回正常时间，只见她奔入一间办公室内，随后一名身穿保洁服的糙汉尾随而至，激烈地撞击房门。

她遇到了危险？！折彦哲看向角落的字幕：亿科综合区15号C。他摸了下兜里的指虎。转身欲走。不成想却和那个高架桥上的秃头男碰了个正着。

他们逐间寻找没有关闭的办公室。而后突入其中。被迫开枪击毙僵尸般呆立，闻到生人气息后猛然诈尸的感染者。张维良关上门，唐克明掀开窗户，看见远处的市局正门前已经有感染者翻越低矮的伸缩栅拦。向他们嗷嗷杀来。“快！”唐克明催到。

二人先后翻过窗户。往停车场冲去。从后门逃出而比他们近些的中年人，以完全超越体型的速度接近停驰的车辆。唐克明来不及喊什么，名叫刘展的平民，已经跑到一辆撞击到隔离墩的车前。伸手想要拉开车门，不成后便猛地砸击窗户。响亮的告警音顿时迸出车体。这对潜伏于周围街道和楼宇内的感染者无异于开饭的铃铛。

唐克明与张维良加紧将物资放入背包。随着第一个感染者跑出市局大楼，唐克明端起卡宾枪进行迅猛而精准的点射。但更多的敌人绕过大楼冲来。简直像上岸的潮水。坚定不移的要把他们卷入其中。两人又打了几枪。张维良道：“这样不行！你先走。”随后单肩跨起背包，怀抱突击步枪向一旁冲去。用高企的喊声吸引敌群。“拿着这个！”唐克明向张维良仍去一个圆盘——智能解锁器，算是联安与警方对立后私下的一点小小的报复。足以开启一般的巡逻车辆。

寂静而燥热城市街道中，折彦哲像只猴子一样穿梭在各种障碍物之间。一开始还能追随直升机离开的方向，但很快他就在忽如其来的响动，尸体和死寂的车辆迷宫中自顾不暇，只顾东奔西躲了。所幸自己还未正面遭遇那些食人的疯子。这是现在折彦哲唯一能聊以慰藉的事。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治安岗亭。他小心的推开门。迎面而来的血迹让他一阵紧张。及至探头观望，那个坐在椅子上眼球暴突的员警更让他心脏暂时停跳。还好，对方没有起身的意思。毕竟半个脑壳塌陷进去，右肋清晰可见，里面血糊一片。好像天竺咖喱。这样子，应该比较安全吧。折彦哲以自己过去完全不敢想象的勇气无视尸体，侧身钻进门内，轻轻的闭合。可惜锁已经损坏。让他又不由得一阵心悸。

员警的佩枪僵握在手中，已经打空了子弹。折彦哲也没有找到备用弹匣。只好悻悻放弃，来到监控台前。拿起耳机，按动无线电通话按钮，沙沙声立刻传出。连续调频后皆然。不得不再次忍受失望的折彦哲双眼盯向那些监控画面，不时抬眼望一遍窗外周边。岗亭采用的是单向透明玻璃，他安慰自己并不用如此紧张。但一想到桥上那隔着老远便发现自己的秃头疯子。折彦哲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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