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难日：抉择

“任务出了岔子，想必您已经知道了。”唐克明肃立道。“还不够，我需要详细的报告副本。”张维良听见那个经过变音处理的单调人声如此说，当即就想跳出来把自己的队长拿下，这无异于是泄密。“副本我会找机会给你。但我需要关于这次任务的全部信息，海外站的，部内情报局的，全部。”……“沙……沙，不……不要和我讲条件。”唐克明身体前倾两手伏在控制台上：“听着，我很感激您以前对我的帮助。但现在的情况是，您的地位受到挑战，我受到排挤。连一个安全通话的途径都这么难。我们应该相互体谅。”唐克明接着加重语气：“况且，这次的行动，确实发生了一些异样。这是一个目击者的叙述。”

张维良听到那是警方控制下的报案人的声音。因为过于荒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加进报告里。

“是不是让您回忆起一些事情，2125年国际空域74号垃圾回收站毁灭事件。那时我还没有出任务的资格。只在飞船上瞥见了一些视讯中的内容。彭木博士带领的队伍全军覆没，回收站也被击毁，事后宣称是小行星意外碰撞。也是因为这件事，您才渐渐失势的。而现在，我们可能遇到了比当时还大的麻烦。”

你的前程也完了。张维良知道自己的搭档为爬到今天这一步付出了多少，但难以抵挡上面就是不喜欢你。当两人回到车内后，他尽量平常的问道：“回监控点？”唐克明想了想道：“不，让小刘他们回去休息吧，我们去跟警方的进度。让他们把任务报告准备好，发过来就行了。”“你是有多不喜欢和凌歔水说话啊。”张维良苦笑道。“如果可以，我宁愿去当潜伏间谍。”唐克明认真的回道。

张维良略微放低了枪口，但还未收回：“所以你打算借这个挂起来的老头的力量？但就像他说的，我们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人物，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棋局里就那么些兵，你说有什么用。”唐克明深深喝下一口，接着道：“我不能容忍有人想害死我们。现在的联盟内外局势又紧张，我必须为大家做好准备。”

张维良了解他的队长，可以为了前程和队员委曲求全，但如果事情触及他的底线，反弹的也会相当激烈。“你这是在玩火。”张维良还枪入套。“烧的只是我一个，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出卖我。”唐克明将喝剩的易拉罐捏遍扔进垃圾桶，款步走入电梯。

张维良跟着进入，问道：“怎么向凌歔水局长报告。”“按程序，任务中产生的意外详细提，但内部有情况的猜测不要说。那个平民的话就用精神受刺激来处理。无论后续怎么样，我们在香深的任务都算完了。”

唐克明脸色一滞，解释道：“这个接头间谍是今天才出现在我们的侦查范围内的，是个老手，很谨慎。但我们正在通过他的体态特征对比数据库存档，应该不久就能找到他的详细信息。如果第三方血迹确属嫌疑人，会更快。”

“那么还请贵部有进展后能够及时与警方联系，共同查清真相，抓捕凶手。”局长显然在送客了。唐克明再次与对方握手，而后和副队长走向一边。张维良道：“我记得过去老人们总说安全和警方的关系很好，怎么现在隔阂的这么厉害。”唐克明道：“还不是战争期间侵夺了警方太多权力。现在改革后基本是各过各的。算了，这次也是我们的失误才给地方造成这么大的麻烦。”“那现在怎么办？”“找人这一块我们未必有警方强，留人继续跟进调查，随时联络。另外……”唐克明压低声音道：“这次行动太多奇怪的地方了，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其余人先撤回监控点待命，等我联络过上峰后再说。”

“好的，我马上安排。”张维良道。“等等，我想先见见那个报案人。”

……“我会给你想要的，但你地位太低，只是徒……徒然增加自己的危险。”“感谢您的关心，我只是不愿意被蒙在鼓里。而且如果真有人从中作梗，那么对于复兴我们的力量也是个机会。”

通话完毕。唐克明转过身，张维良正用枪指着他。“想必你已经准备好说辞了，赶快。”他道。“前反间局局长韩耕升。我的那点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身上被打上派系烙印，一辈子也难洗掉。”唐克明又去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我不敢信任现在的系统，权力斗争太严重。我们的出身又并非高端，很多事情都不清楚，难免有时候被人算计。整个6队也算是跟着我倒霉了。”

最终他们来到郊外一座自动化农场当中。张维良随着唐克明穿过菜畦进入养猪场内。一路浏览生猪出栏屠宰包装的流水工作线，在尽头的电梯，唐克明以不同的频率按下几个按钮。而后他们降入了并不存在的楼层。

张维良看着门开后，这个小小的安全室。不禁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临出发时，有人告诉我的。”唐克明从一个小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扔给搭档一听。“所以，这就是所谓的外部保密线路。可以绕开部门的监控？”“差不多吧。”唐克明很快喝完自己的酒，在控制台前输入一串密码，回头道：“避一下。”张维良迅速躲在架子后，屏息凝听。

来到目击者暂时安歇的警车前。唐克明没有贸然叫起那人。而是先观察了一番，普通，这是这名叫折彦哲的司机给人的第一印象。他的外套脱在一边，白衬衣上满是污痕，部分破损。手脸肩部，或包或贴着医用止血带。一头齐整的短发下是闭合的单眼皮和线条硬朗而光洁的脸颊，以及一个有点厚实的嘴唇。看起来，此人的父母至少有一方的基因不错，只是整个人略显颓废，才不那么引人注意。唐克明伸手推了推他。

折彦哲缓慢的睁开眼，瞧见两个便装男性，又闭过眼去。唐克明不以为忤。手把着车门说道：“你经历的事情很不寻常，可能涉及联盟安全，有兴趣跟我们好好谈谈吗？”折彦哲重新睁开眼。暖夜中，南风轻抚。周围不断闪烁着蓝红灯光。他对着那个穿着棕色夹克、脸上露出友好笑意的壮年说道：“有什么情况就问吧。”

“你好，我是联安部的唐克明。”，香深市警察局局长王安国礼节性的和联安的同僚握了下手，脸色依然黑沉。唐克明可以理解一向安定的局面突然出现枪案和警员受伤的情况会让人压力徒增。但还是继续问道：“张维良应该和您沟通过了，这个劫持案的嫌疑人很可能是我们追捕的一个潜逃间谍。事关联盟安全还请详细告知我们现阶段掌握的情况。”

局长道：“我们掌握的情况并不比你们多。接到报案后，附近警局派出了两名警员勘察情况。在和报案人交流过后，他们决定先期侦查一下，但应该是遭遇了嫌疑人同伙的袭击，导致一人牺牲一人重伤。”“枪案只派了两名警员处理？”局长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节庆期间警力紧张，况且所谓枪案，我们查的最多的都是模型枪。”“那嫌疑人的相貌特征、现处位置？”“报案人因为高度紧张，加之天色黑暗，无法向我们具体描述细节。现场倒是发现了第三者的血迹，但还没找到人或者尸体。”局长道：“嫌疑人既然可能是你们追踪的间谍，为什么你们不能提供画像？”

“劫持你的人看清长什么样子了吗？”“这个在报告里已经提过了，他一直把脸藏在阴影里，后来打斗太激烈，也顾不上记他的样子。只感觉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如果再见到的话也不一定能认出来。”“那后来袭击你的人呢？按照报告里的说法，似乎不是个正常人。”折彦哲盯着唐克明，半响才坚定的说道：“我，没跟警察说实话，那个……我不认为是人。”

…………

唐克明和张维良做回车里。静止了一会，他问道“都录下来吗？”“一字不差，不过，我说你真的认为有那种东西吗，飞天遁地，枪击不死，车撞不停。”“事实不管我们的认识。”唐克明道：“人手布置完了吗？”“大家已经先回去了，情绪都不大好。”唐克明叹了口气，发动汽车朝外开去。张维良道：“这不是回城的路。”“先去一个地方，问清情况。”张维良瞪大眼睛道：“你真的怀疑有内鬼？”唐克明沉默不语，副队长道：“你这样通过非正常途径通报会让自己很难堪。我应该拿枪逼着你回去。”“那你试试吧。”

当唐克明赶到事发地点，周围早已围满了警方车辆。特警持枪拉起了警戒线，两架直升机正在远处盘旋搜索，依稀能看见树林中闪烁的灯光，应该是警犬小队。

唐克明通过无线电道：“良子，你在哪？”“我在警方指挥车这，局长也在。”

唐克明立即下车。出示证件进入警戒线后，他看到一辆救护车内，受伤的警员正在被紧急救治。于是上前查看。一个约莫50多岁的老警督眯着眼趴在担架床上，心电图上显示着微弱的气息。背部被剪开的警服两边破烂不堪，中间的皮肉则像被屠夫用锯齿大刀反复切割的猪肉。急诊医生聚精会神地忙着弥合导致内出血的伤口，帮忙的护士则递给他一个不耐烦的眼神。但唐克明还是上前拍照后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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