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阳光的尘埃

早已习惯被老师，或者教导主任叫到校长室去挨一顿批。而我不在乎的轻慢态度又往往会惹怒那些所谓的大人物。同学们不敢接近我，老师们拿我没办法，被学校休学是经常的事。

我曾经提出不想上学的想法，可是却被妈妈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不读书，你还能干什么？今后你怎么生活下去？你的未来该怎么办？！”

我在房间里听见一阵又一阵冗长的电话挂断的忙音，听见妈妈诚恳请求、低声下气的声音，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可是，像我这样的人，难道会懂得什么叫心疼，什么叫后悔吗？

真可笑。

翻了一个身，进入没有什么色彩的梦乡。

我这么做，是在表示将一切交托于命运吗？

如果命运肯告诉我，我存在的意义，然后让我重新开始……

我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

一觉醒来，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阳光慵懒地洒在身上，有种淡静的绚烂。

妈妈拨打电话的声音已经停止了。半晌，我看到她兴冲冲地走进我的房间里。

很久都没有看见妈妈这么舒心的笑容了，她说：“森夏，明天你又可以去一个新的学校了，是东京的青春学院。那是妈妈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你可不要再闹事了啊！”

内心的一根弦被猛地揪紧，我重复着那个新学校的名称。

“青春学院……”

窗外的阳光瞬间变得分外耀眼。

***

阳光下的烫金大字闪闪发光。

站在新的学校前，就意味着马上要踏入一个新的环境。

不过，反正出不了几个月就会离开的。

想到这里，我自嘲地勾起嘴角。

进了校园，映入眼中的是清一色的校服。女生是浅绿色的衣裙，胸前别了一个粉色的蝴蝶结。而男生则是黑色的外套，里面还配有一件白色的衬衫。

许多人都停下脚步来，惊讶地看着我。

也难怪，在这样校风良好的学校里，我的出现是显得很突兀的。

我不喜欢穿裙子，因为那太罗嗦。不过我很注重于外表的打扮，也很喜欢那些服装。

今天我穿了一件齐领的白色衣衫，衣角部分很宽松，被风扬起显得很潇洒。外面则是一件牛仔的无袖小外套，长度刚刚到心口下方。一条紧身的牛仔裤，靓蓝色，腰带上一条长长的链子动荡着，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我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标准的不良少女。

呵，也没错，不是吗？

***

课堂上，安静地只能听到粉笔刷刷写字的声音。

“阳光的尘埃，消逝便不再，渴望得到爱，却只有冰冷的对待……”我睁开眼睛，这熟悉的旋律是我的手机铃声，一直很喜欢这首歌的歌词，觉得它很符合我的处境。

我单手从衣袋里抽出手机，信号灯变幻着不同的色彩。我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按下了接通键。“喂，有什么事？我还在上课呢。”

“这么认真干什么？你又转学了吧？有点想你呢。”

是渡边，我众多男友之一。

我时常徘徊于许多学校之间，也结识了很多人。至于男友，不计其数，包括以前的和现在的，现在也同时有很多个。可是我根本没有对任何一个真正动过心，只要厌倦了就结束。我真是个坏女人，堕落成什么样子了。

“哦，快说，有什么事。”我语气冷淡地说。

“没事，就是想跟你聊聊天嘛……”

我毫不犹豫地挂下了电话，真是无聊的人。

这时，我抬起头，老师正拿着教鞭站在我面前，头上青筋暴起。而同学则都齐齐注视着我，目光中有诧异，有厌恶，有瞧不起，有看好戏的……

“坂本，你一个今天刚转来的一年级新生居然在我的课上这么放肆！不穿校服就算了，在课堂上睡觉，接电话，聊天……你还把不把我这个老师和学校的校规放在眼里了？！”老师罗嗦着，挥舞着手中的教鞭像是在示威。

“没有，又怎样？”我冷笑着，轻蔑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推开瞬间僵直在原地的老师，直直地走出了教室。

我漫不经心地走在偌大的学校花园里。

这样的学校真是很无聊，生活也一样，很无聊。

一阵轻风吹来，带来些夏日的气息，炎热又有些甜腻的味道。

我不自觉地抬起头，望见蔚蓝的天空，还有那漂浮的白云。

云散了，耀眼的阳光洒下来，似乎有微渺的尘埃落下，刺痛了我的眼。

我连忙低下头，闭上眼，一滴眼泪滑下脸庞。

刚才那一下真是来得突然，不知道这样一刺激会不会对视力有影响。

这时，仿佛有一种牵伴着我的预感在心头闪过。

我回过头去，另一双眼眸也同时看到了我——

琥珀色的眼眸，好像蕴含着我所看不透的复杂感情，有丝纯真，有丝诧异，充满希望，绽放着阳光般的光芒。那帅气的五官似乎有罂粟般的吸引力。他穿着白红相间的汗衫，戴着一顶帽子。

那个男生站在水龙头旁边，微怔地看着我，水流还在哗哗地流着。

原来也有人跟我一样喜欢逃课啊。

可是，这样的情形，为何有些熟悉呢……那墨绿色的头发，那倔强的眼神……

恍然间，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不过，一定是我的错觉吧，根本不可能的……

我勾起嘴角，向他打招呼：“Hi。”

可是那个男生却别过脸不再看我，也没有出声回复我，只是拿起手旁的毛巾擦去了脸颊上晶莹的水珠。

哦？是个拽拽的小正太呐。

我略有兴趣地挑眉望着他，那玩味的目光似乎令他很不快。

男生淡漠地地看了我一眼，他的目光是冷凝而深邃的，令我无法捉摸透。

我竟有一时出神，待回过神来，便只看到一个清冷的背影。

真是有意思的男生呢，不过满帅的。如果有机会，真想认识一下他。

不过，他是不会心甘情愿被我那样捉弄吧？

转眼就到了下午，我感觉肚子有点饿了。

一摸口袋才发现随身只带了几百日元，只够到小卖部买便宜的面包。

算了，将就着吃吧。

我看着手中软绵绵的面包，张口咬了下去。

如果有人知道我这个曾经是沂川中学的“女老大”的坂本森夏现在在这里吃着面包，不知道会作合感想。不过，偶尔我也会放纵一下自己嘛。

这种廉价的东西还真是难吃呢，我一边嚼着，一边不满地埋怨着。

阳光从头顶照下来，我始终能看到那漂浮在天空中的尘埃。

此时，手机的铃声响起。

“Vanessa：

晚上老地方见，朋友们都说想聚聚。”

一封简短的短信，我看完后便随手放下了手机。

朋友？我会有朋友吗？真是觉得很可笑呢。顶多只是一起打架，一起堕落的帮手而已。

吃完面包后，我把背包挂在身后，走在通往学校大门的路上。

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与喝彩声，震得我耳膜隆隆作响。

我微微蹙眉，有些不耐烦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宽敞的网球场，旁边围满了观看的人，包括一些很花痴的女生，激动地喊叫着。

出于好奇心，我走了过去，果然看到球场上一个矫健跳跃的身姿，有些矮小的身材却丝毫不输给他那个高大的对手。

啊，是上午遇到的那个男生。果然不错呢，运动也这么好。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那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沉浸在喜悦中的光芒。

不过，我还是不喜欢网球。它总是能让我想到过去一些不好的事情。

这时，那个男生以一个干脆利落的扣杀击败了对手。他拿起自己的网球袋，推开网球场的铁丝门走了出来。

一直围在旁边的女生都为自己能近距离接触心仪的王子而脸红心跳不已，然而那位男生周身散发出的冷然气息却让人无法靠近。

“呵……”是个不好招惹的对象呢，我这么想着。

这声微不可闻的轻笑不知怎的竟被那个男生听到了，他一抬起头就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后的我。

躁动的人群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围观群众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我，露出或诧异或了然的表情。八卦的女生们也立刻小声地交头接耳着，分享着有趣的信息。

“哟，又见面了。”我伸出手对他打了个招呼，嘴角扬起一个人禽无害的笑容。

男生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仍是一副不打算搭理我的模样，转身就想走。

“唉~果然运动神经发达的男生情商都很低呢。”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故意提高了声音嘲讽道，“宁愿把热情投放在网球这种东西上，也不愿看一眼站在这里的活生生的人。”

那个男生秀气的眉毛一皱，表情立刻冷了下来：“‘这种东西’？”

他似乎很气愤，怒瞪着我。也是，自己所热爱的东西被我这么贬低，不生气才怪。

“你肯理我了？”我挑起眉对他歪了歪头，笑容有些狡黠。

“那么，请你陪我打一场这种东西’怎么样？”男生似乎抑下怒火，勾了勾嘴角对我说道。

那是一种逮到有趣的猎物的带有玩乐意味的笑容，骄傲得不可一世。

我抿紧唇，目光却变得沉静而冷凌，就如他们所说的。

像冰刃一样空洞，却略微带有隐隐温柔的眼神。

“我不会。”

我静静地微笑，无奈地耸了耸肩，摊手道。

虽然我喜欢玩弄人，看到他们各种各样的表情。

可是，我不会说谎。所以，面对命运我也会坦诚去面对。

那个男生的目光霎时变得有些诧异，他蹙下眉，望着我的眼神有些难以理解。

人群也渐渐开始骚动起来，议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诶，你们知道那个女生吗？”

“不知道……看上去好可怕啊……”

“居然敢这样跟网球部的越前龙马说话……”

“那可是沂川中学的坂本森夏啊！”

“什么？那个……‘不良少女’？”

……

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流言蜚语，我只是扫了那群令人厌恶的苍蝇一眼，冷哼了一声。

唉，纸毕竟包不住火。现在那个男生知道我是一个十分讨人厌的“不良少女”了。他更是要对我避而远之了吧？所以，就当作我们没见过吧，虽然很可惜。

我转身就走，腰间的细链子随着我的动作泛着晶亮的光芒。

“你们说的……是真的？”许久，越前龙马缓缓开口询问着眼前的女生们。

女生们好像是头一次看到这个冷颜的王子露出细微的感情，有些脸红。

“是……是的……”一个女生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接着，越前龙马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凝重的表情有丝恼怒。

那个望着蓝天会流泪的，

那个曾单纯吃着面包的，

那个会流露淡静眼神的，

怎么可能会是——

***

夜色漆黑，灯火却缤纷。

“森夏，好慢啊！”璇奈站在我们时常去的那家酒吧门前，欣喜地看着走来的我。

她的身边还有很多穿着奇装异服的俊男美女。

“我说了在外面要叫我Vanessa的。”走近璇奈，我有些警告意味地瞪了她一眼。

“是……”璇奈露出有些失望的眼神，如小鹿般温顺。

可是我并没有把注意力再放到她的身上了。此时我已经走到那群人之间，露出那抹一如既往的黠笑。

“真是好久不见啊。”美泽嘴里叼着一根烟，白色的烟袅袅升起。

“赶紧掐掉，多丢人。”她的男友花涪在一旁提醒着美泽，皱起的眉显示着厌恶之情。

我看着花涪，突然笑出声来：“有什么关系？反正大家都开心。”

“都别站着了，快进去吧。”一向有些疏远的崎纶提醒我们。

我随意地答应了几声，然后跟他们一起走了进去。

坐在吧台前，我习惯性地靠在后座上，抬起脚把转椅蹬后。然后懒散地望了服务生一眼，淡淡地说：“以前的那种酒，来一瓶。”

这家酒吧的老板是崎纶的父亲，他知道我们这些人是常客，所以也就一直放纵我们。

服务生拿上一瓶看似纯净的白酒和一个水晶高脚杯，我懒洋洋地直起身子，拿起酒瓶便把酒往杯子里倒。

“小心一点啊。”身旁传来一个有些吵耳的男声，我转头，望着担心地看着我的佐藤——我曾经交往过一个星期的男友。

虽说上次我已经很清楚地表示过要跟他一刀两断的，可是他似乎还对我存有感情。

我没有理他，一口气把那杯酒灌下肚去。

“不过话说回来，上次你打的那架还真够猛！Vanessa。”花涪用手推了推倒在他身上的美泽，后者则梦呓般呢喃了一声，紧粘着他不放。

我摆了摆手，自嘲地一笑：“然后就被开除了，哈。”

“我还真是佩服你，能这么处事不惊。”美泽的脸上已染上了两抹红晕。

处事不惊？恐怕我只是对什么都不在乎罢了。

这时，我放在柜台上的手机开始躁动不安，我淡淡地望着它。

“璇奈，帮我看看是谁。”我吩咐身旁的璇奈。

璇奈帮我拿过手机，一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她微微惊讶。

“是高田。”璇奈深吸一口气，对我说，“他在他们学校门口等你，说让你5分钟之内到他身边来，不然的话他就过来找你。”

我的动作停了下来。高田齑，真是够执着的一个。

“给他回一个‘我要跟你分手。’”我可不想跟他再纠缠下去了。这么想着，我再次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璇奈说：“森……森夏，高田可是武野中学的领头啊，如果这样子……”

“我让你发你就发。”我有些不耐烦地说，“还有，在外面要叫我Vanessa，要我重复几次？”

“是……”璇奈难过地低下了头。

气氛陷入一片沉默。

唉，又冷场了。我果然很不合群啊，他们是不是正在心里诅咒我呢？呵。

过了不久，酒吧的大门不出所料地被粗暴地推开。

那张俊朗的脸上满是怒气，墨黑的眼扫视四周，最后落在了坐在吧台前的我身上。

高田齑走过来，伸出有力的手拉起我的胳膊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我有些气愤地反抗着，却不敌他的气力，硬是被拉着走出了酒吧。

清凉的夜风轻柔地吹拂着，缤纷的霓虹灯在眼前闪烁不定。

“放手！”我终于甩掉高田的手，冷冷地望着他。

“坂本森夏，你这条短信什么意思？”高田指着他的手机屏幕，咬了咬牙。

“就是这个意思。”我淡而随意地说，“你不识字的话应该回去找小学老师，找我干嘛？”

“你……！”高田齑怒不可遏地扳过我的双肩，“可恶！你拿我当什么了？！”

“玩、具。”我挑眉轻蔑地一笑，伸手掸开了他的手。

“我……居然还是第一次被女人甩……”高田齑像是受到很大的打击，被我拍开的手僵在空中。

“如果是第一次，那就恕我抱歉了。”我甩了甩头发，转身离开。

然而，在我回到酒吧之前，似乎看到远方——

有一双眼眸在注视着我。

也许，我的任性就是在发泄对这个世界的不满吧。

第二天清晨开始，妈妈就不断地往各个学校挂电话，希望找到一个愿意收留我的地方。

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因为我的存在没有意义，我找不到。

什么未来，什么生活，什么理想。我从不愿浪费精力去思考这些抽象的东西。

倚在门上，我低下头，望着手中的成绩单，那个鲜红刺目的“待合”字样。

手指骤然收紧，我将成绩单揉成一团，抛向垃圾桶，然后转身走进了房间。

[坂本森夏，女，国中一年级。有着一双澄澈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精致的五官透露出一种混合于慵懒、妩媚、纯真与狡黠的微妙神情。喜欢变换发型与装扮。]

而我只是冷冷地望着她。不是说如果没生我就好了么？又为何还要如此在意。

大费心思送我去别的学校，也只是增加我被开除的次数而已。不过，我是无所谓了。

因为我是个问题学生，成绩差，性格或阴郁或暴躁，经常在学校里闹事，也打过架。

我经常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被我挫败的人，然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这是外界给予我的评价。还算中肯不是么？呵。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的焦躁混杂着空虚犹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还不都是你，当时执意要留下这个孩子！”爸爸气愤地大喊出声。

随后响起的争吵声于我而言早已司空见惯。

自从会记事以来，我就一直在思考着这么一个问题。

我究竟是为什么而出生？为什么而存在的？

爸妈经常在背后埋怨争吵，就像刚才。

客厅里又传来一阵哀叹。

“刚才校长来电话说，下个学期不能再让森夏留在他们学校了。”爸爸吸了一口烟。

“真是的，森夏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妈妈的声音也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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