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风云小人物

豁然间，张继年眼前人海骤空，他迅走至照壁，一探究竟。

“小哥，挺会玩的啊。”忽然间人海消散，而张继年又大摇大摆来，怎不使人起疑？猜不出是他才为怪事。

张继年闻言，扭头审视说话者，只见那人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蛋、圆圆的身子。好圆！好圆！张继年心内唯有两字浮现。

胖子假装未听到他的言语，继续跟他唠嗑风云榜的事情：“张少侠定是专心于剑的冷酷剑客，抑或是那种视刀如命的霸气刀客，就像云千江云前辈、聂狂聂老爷子一样。”脸上赘肉一颤一颤的胖子仿佛亲眼见过张继年般，那模样别说真有“张继年是我兄弟”的意思。

“额……”张继年闻言，心里不免尴尬，对不住，让你失望了，我一点也不高冷。他心里默默腹诽。

“怎么？你不信？”胖子五感颇是灵敏，不太乐意地问往张继年，进而补充，亦可说是解释，道：“只有专心于刀剑的武者，才能在资质平庸的情况下，三十未到便掌握‘技近乎道’这等传说技艺。虽说张少侠最终输给‘武痴’徐步，但天下间能入道者已是非人范畴，少之又少，不能算不能算！张少侠才是我辈楷模，武夫巅峰人物。”

“好吧。”张继年见他如此夸自己，也是有些虚荣感，继而无可无不可回答。胖子争论赢了，也是高兴，指着风云榜叹道：“可惜啊，只列前十，而且其中多数出自大宗门、大世家，实在令人沮丧，因此我才最佩服张少侠。”

江湖之上，仅有一人被赋予“飞毛腿”称呼，而非官职所赐。此人姓名不详，以能善走传递消息，被江湖中人冠以“飞毛腿”的绰号。

张继年听其言语后，有所怀疑，但见他“身宽体胖”，却有疑惑不解，因此不敢往这方面想。

一个灵活的胖子？确实是匪夷所思。

不过如今听其言语，似对风云榜之人尽皆知悉一二，故而再次疑虑他究竟是否那位“飞毛腿”。

风云榜也只有前三详细指出身份武功，而后面七人除了唐遥最易辨析，其余都未明确指出身世来龙，但这胖子言语间流露出的意味，颇让人怀疑他知晓前十的详尽资料与情报。

“小哥，不知名讳为何？相逢便是有缘，日后或许能够襄助一二。”刚才二人也算言谈甚欢，这等萍水相逢，亦算点滴交情，更重要的是，张继年那种洒脱气质让胖子觉得，非常人也，因此才想结交。

张继年此次远赴东州，行踪隐秘，极少人知晓。他也有乔装打扮，连戴个假发都有了正当理由，因此消息灵敏如“飞毛腿”，也不知不识眼前这位张继年。张继年见“飞毛腿”也挺有意思，便低着声音坦白自己的身份：“其实我就是张继年。”

谁知胖子非但不信，还随着张继年的话答道：“是吗？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徐步来着。”

“我真是张继年。”张继年哭笑不得。

“我真是徐步。”胖子摸着肚皮道。

“我……”张继年无奈，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笑。

“行了，我知道小哥喜欢玩，不过我时间不充裕，下次再玩。既然小哥有难言之隐，我也不细究。若是有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胖子虽武艺不强，江湖混迹时日不长，但那江湖人的气结倒分外不缺。

见胖子抱拳执礼，张继年也不怠慢，人敬一尺他敬一丈。待张继年抬头时，胖子已是提纵远去，速度之快丝毫不啻杨柳风。

“尊盟之人果真豪客也！”

……

江州，江城，李家。

李知荣拿了些春夏衣衫，便急匆匆地溜着出门，她此刻褪了棉式襦裙，改为有利行动的男式劲服，她穿惯此类衣衫，自无不适。

蹑手蹑脚！

她此刻弓着身子，点着脚尖，正沿着小路赶赴大门。蹑手蹑脚正是她如今状态。

忽然，一道浑厚的声音自其身后传来，那是男人的雄浑声音，低沉洪亮却不尖锐。

“你若踏出这个宅子，便不是我李皓月的女儿！”

语气平静如水，言语看似充满怒意，但声音却不高昂激荡，可就是这样一句平淡的话语，使得李知荣面色大变，一时间身子仿佛被定格般，连动都不敢动弹。

李知荣脸露沮丧，有气无力般转过身子，沓拉着脑袋道：“父亲。”李知荣直直走到李皓月面前。

李皓月正站在庭院绿荫处，日光熹微，光影婆娑，摇曳在他一身素淡白衣之上，更加映衬得眉眼如工笔细细描绘一般。李知荣亦是个样貌秀雅之人，但与其父相比，也是略逊一筹。

“还知道我这个父亲？”李皓月皱着那好似画出的剑眉，乌黑藏白的头发被束成冠，眉眼被露得格外醒目。

李知荣撒娇般开口：“哎呀，父亲说的甚么话啊，哪有女儿不知父亲的呢。这不，外出才数月，我都想念父亲想得紧呢。”

“你是不是腿毛很长？”张继年忽地望往身旁似山般的人，眼眸紧盯下面双腿。那胖子闻言，一时语塞，仿若自身处于强风中，被风吹地发型凌乱般，真不知该说些甚么。

“飞毛腿”的“毛”是羽毛之意，而非腿毛。

张继年闻言一愣，“飞毛腿”即是专属一人称呼，亦指同类者。早在大奉朝之前，此职位便已设立，主司传递紧急军报。而这类紧急的军事文书，通常在信封一角会黏根羽毛，被称为“羽檄”。

贺兰山下阵如云，羽檄交驰日夕闻。

大奉朝成立后，引用典故将此官职称为快行子，而“飞毛腿”便指那些担任此职的人。大奉朝覆灭，尊盟君临天下，鉴于此职情报网敏锐且庞大，因此沿用至今。他们被编制成军，散居在九州各处，隐匿身份与行踪，每逢月末抑或遭遇重大情报，才对尊盟护法按例述职。

张继年忽地站起身来，提着身上酒葫芦，将剩余酒水倒入，而后满意道：“我们也去凑凑热闹，看看这百晓生排的名次。”

邋遢老头瞪着他，怒道：“你自己想去就去，干嘛扯着老头子。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只怕挤进去便要散架了。”

张继年颇不好意思，尴尬地搔着头，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未曾想至此茬。这样，这几盅酒我请了。”

“大兄弟，我也是迫不得已嘛。不过，你这么快倒出乎意料。”张继年未欲解释，亦不管胖子言语内有几分嘲讽与敌意，于是亦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语。

胖子似笑非笑道：“江湖人送外号，飞毛腿。”

呼哧！呼哧！呼哧！

张继年话音刚落，便见数道人影冲出，多半是市井平民，这般疯狂姿态着实比江湖客更显凶猛。此刻还站在照壁前的，要么是江湖客、要么就是有钱人。

那邋遢老头见状，脸色瞬间转变，笑道：“你小子性格好！目下如你这般直率者，罕见！漠视他人看法、敢做敢当敢认错，我若有个闺女，嫁给你却也无妨。”张继年闻言，纵使脸皮再厚，亦不禁面红害臊，幸而此刻两壶酒陡然送至。邋遢老头一闻酒香，便不理会张继年。他赶忙取出壶酒，摘下木杖顶部葫芦，照模像样“咕咚咚”地倒入其内；而后起开第二壶，这次他直接就着酒壶，有滋有味地品尝起来。

张继年一时无语，抚额失笑，无奈道：“又无人跟你抢。”

“小友果真好酒友啊。”老头精光有神的眼眸再次转作浑浊，他手中碗不断举放，碗中黄梅酒一饮再饮。酒过三巡后，始缓和起来。

武林盛事一般而言，会在岁末举行，张继年等人自秋末出发，抵达花果山时已至入冬时节。如今返程亦耗费些许时日，途中，李知荣便嚷着要回家，却是离开之际又道会随同前往东州，张继年随之便将杨柳风安排在她身边，一做引路人，二来可护其安危。

“刚刚不知哪个混球强抢一壶，我还未来及喝到，便灌入自己酒葫芦里，着实气煞老头子我嘞。”邋遢老头直翻白眼，讥讽、鄙视应有尽有。

张继年自知理亏，未发一言争辩。却见张贴者霍然步出，他火急火燎地奔出酒馆，直朝豪杰阁外宽阔广场而去。此去可着实惊呆了张继年，只见照壁之前人山人海，挤都很难挤进去。张继年思虑间，忽地灵光乍现，便动歪脑筋。

却见张继年自几位富家公子身边走过，随即手里口袋便变得微沉，满满皆是银子与钱票。他看都未看，直直抛往空中，而后大声吆喝道：“谁家银子掉嘞，白花花的银子嘞！”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张继年闻言，虽察觉格律不到位，但细嚼后却是颇感意境悠远，甚有深意。

“说得好！江湖霸业，怎敌得过坛内美酒、人生大醉呢？哈哈哈！”张继年畅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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