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兄弟

许小龙不答应：“那不行！老兄们找我喝酒是看得起我，兄弟如果不敬酒，街坊邻居知道了会骂我。”说着，他扭头高声叫服务员，让她拿来钧瓷酒杯，“老兄们，你们放心，我不是灌酒，咱们喝酒是为了高兴。”说完，他站起来端着酒壶和酒杯走到每个人面前，倒满后双手端起酒杯，按照他们师兄弟顺序每人敬了三杯酒。

张云州他们不但站起来双手接杯饮净，而且为了回礼，在许小龙敬完酒以后，也按年龄大小每人回敬一圈。一开始，张云州先敬许小龙3杯酒。待许小龙喝下以后，他给两个师弟各倒一杯酒，准备哥仨共饮一杯。

许小龙急忙站起来，伸手拦住他们：“老兄们，敬酒是亲戚朋友不将就，你们每人也要喝3杯酒。”

敬完客人酒后，李经理又敬许小龙，许小龙和他碰杯后喝了一杯酒。李经理请他们吃好喝好，然后微笑着鞠躬后退离去。

第二轮酒敬完后，许小龙开始点热菜。他点了烧素三样、糖醋鲤鱼、扒羊肉和香椿炒鸡蛋四个热菜。然后，又让服务员去拿20个钧瓷小酒杯过来。

许小龙的意思是要猜枚比赛了，饭庄里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服务员加上看热闹的人帮忙，很快把饭庄的酒杯收罗了20个，整齐的摆放在一个酒红色的圆瓷盘里。

许小龙用酒红色的鹤形尖嘴钧瓷酒壶把瓷盘里的酒杯倒满酒。然后，笑着对张云州、林茂祥和齐伟说：“咱们猜枚吧！。”

“老兄们，咱们猜枚，输一个喝一个，不替不让，喝死全当驴踢死。”许小龙撸起袖子，“兄弟我先过关，每人三盘。我是定枚老五魁，你们谁先来？”

张云州、林茂祥和齐伟听到许小龙的提议都兴奋起来，连声应道：“对，喝死全当驴踢死！不怨主家！”

张云州为了看清许小龙出枚的规律，让徒弟齐伟先猜。

齐伟是六、零枚，许小龙是五魁枚。面对齐伟灵活的六和零两个数字，许小龙只喊一句“五魁首”。

两个人不替不让，输了就喝。许小龙赢多输少，三盘60个酒，齐伟一共喝了46个酒。

最后一杯酒下肚，他的脸色已经发白。

许小龙看出他不行了，就对张云州说：“老兄，让齐老兄先歇歇吧。”他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齐伟已经直挺挺地躺倒在地。

围观的孩子们一起喊道：“不见热菜！”

这四个字是对酒量差的人的通用评价，齐伟就倒在了这第一关，没有尝到热菜的滋味就喝得啥都不知道了，几个热心人上前把他扶到旁边椅子上躺下。

此时，第一道热菜端上来了，许小龙拿起筷子示意吃菜。

张云州看到师弟已经喝趴下了，心里感觉有些尴尬，他向许小龙解释道：“齐老弟熟醉，平时外号就是‘不见热菜’。”

这时，林茂祥已经吃了几口热菜，为了不给师兄张云州丢脸，他主动请战和许小龙猜枚。

他的枚是一、七枚，和许小龙的五魁枚相拼之后也败下阵来，三盘输了33杯酒。

喝完以后，林茂祥表示要出去一下，然后踉跄地站起来，努力想走到外面去。他蹒跚地走了几步，突然摇晃着站住了。

许小龙知道他马上要出酒，急忙喊服务员拿痰盂来。此时，林茂祥也顾不得体面了，双手捧着服务员递过来的痰盂，把吃的东西哇哇都吐了出来。吐完以后，他也被扶到已经睡着的齐伟身边躺下，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

这时，酒桌上只剩下许小龙和张云州二人了，6瓶酒已经全部喝完。

许小龙的猜枚划拳还没有过完关，此时他感到自己也很吃力了，但是，在客人面前面子不能输，就口齿不清大着舌头喊服务员又拿来了两瓶酒。

经过观察，张云州已经看出许小龙的出枚规律，加上自己又歇了两盘酒的时间，精神状态正好，看到许小龙要酒也不阻拦，而是笑着首肯道：“许师傅能怼！等你过完关后，咱哥俩再怼几盘。”

服务员打开第7瓶酒，给瓷盘里的酒杯都倒满。结果，许小龙在和张云州猜枚中大败，三盘一共输了40杯酒。

许小龙硬撑着喝下去后，舌头已经发硬，说话也含混不清。

张云州知道他已经喝到位了，就拿起第8瓶酒对许小龙假意劝道：“许老弟，你也差不多了，这一瓶咱们退了吧？”

许小龙喝上兴了，正处于兴奋状态。他摆手拒绝退酒，醉意朦胧地叫来服务员，把酒饭钱先结了，然后摇晃着站起来打开最后一瓶酒，用手指了指张云州：“老、老兄，咱们把这一瓶也干了。”说完，他手有些哆嗦着把一瓶酒分倒在四个碗里，飞溅在桌子上的酒滴在木缝里凝结成一汪闪光的露珠，映着酒桌上两张喝得黑红的脸。

许小龙双手往桌子上一撑，坐稳身躯后，手指着张云州道：“张老兄，你、你……你没喝多，你先来!”

张云州其实也喝得差不多了，酒精在他的体内翻江倒海；但是，他代表师兄弟三人不能服输。

他心里明白，这四碗酒谁先喝，谁先倒。看看四周瞪大眼睛围观的人，如果这两碗酒自己不先喝，估计不会走出奎楼街。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朴素的道理张云州清楚。他往下压压自己的酒气，然后双手冲着许小龙一抱拳，把两碗酒端起来一口气灌下。

放下第二个酒碗后，他用手指向许小龙，话还没有出口就瘫倒在饭桌底下。

这时，周围响起了孩子们的一片欢呼声，许小龙以一敌三战胜了挑战者。

许小龙此时也昏头胀脑，眼睛也睁不开了，听到了喝彩声，才抬眼注意到张云州、林茂祥和齐伟都已经从豪言壮语变成了不言不语，心里明白自己战胜了挑战者。

他醉眼朦胧地看了看眼前清亮的两碗酒，这是桌上最后的两碗酒，喝下去今天这场拼酒就结束了。

许小龙努力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还能喝，就想伸手去端酒。

这时，他的肩膀被饭庄李经理轻轻按住，一个秃头笑脸在他眼前出现：“许老弟，酒是孬孙，谁喝谁晕。这点酒哥帮你处理了。”

许小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眼睁睁看着剩下的两碗酒被李经理分别递给大儿子许建国和侄子许德利喝下。

许建国和许德利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酒碗，他们品着嘴里的酒香把许小龙骄傲地搀回家。

许小龙虽然想努力地表现出正常的体态，但是两条腿已经不听使唤，他两只脚几乎是拖着地被搀回了家。

此时，夕阳挂在引龙街远处西墙的屋脊上，饭庄的酒幌子已经隐入血红的光芒中。

许小龙和张云州、林茂祥、齐伟这场斗酒从中午喝到傍晚时分。他被拖回家以后不久，北方的天空变阴了，街上刮起了带有凉意的南风，大片的乌云在空中翻滚聚合。

街坊们三三两两站在街口吹风乘凉，见怪不怪地看着许氏兄弟把醉酒的许小龙送回家。

许小龙到家后已经无力洗漱脱衣，被扶上床后和衣而卧，昏睡过去。马玉萍看着醉成一滩泥似的丈夫，心里知道今天晚上他怼不成了。

夜里，颍川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彻夜不息。

第二天黎明时分，雨住天晴，碧空如洗。奎楼街上不知谁家喂养的公鸡开始打鸣，一声声催着人们起来。

东院的许大龙听见鸡叫就开始起床，穿着白色汗衫还没有走到厢房，就突然听到弟弟家传来弟媳马玉萍的哭声。

他以为弟媳是因为昨天斗酒的事和许小龙生气，就没有往心里去，自己照常洗脸刷牙，用湿毛巾擦身上。

这时，西院的哭声已经变成了无规律的和声，不光大人哭还有孩子叫。

许大龙顿时觉得不对劲，急忙把手中的毛巾扔在脸盆里，起身开院门直奔西院。

妻子吴翠兰闻声也出了堂屋门，跟在丈夫许大龙身后急匆匆地来到西院。

许大龙夫妻走过弟弟家堂屋进入东屋，只见许小龙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弟媳马玉萍和几个孩子正围着他痛哭。

马玉萍用手拍打着许小龙的身子哭喊道：“这么多年你每天喝酒后呼噜震天，就昨天晚上让我睡个好觉啊。谁知道你竟然狠心撇下我们走了！”

看到许大龙夫妻进门，许小龙的五个子女都跪在他们面前痛哭，老大许建国痛哭流涕地说：“大啊，俺爸走了！”

吴翠兰一听许小龙死了，顿时也双手掩面，痛哭失声。

许大龙走上前去，看见弟弟许小龙脸色铁青，牙关紧闭，身体僵硬。

他不敢相信生龙活虎地弟弟竟然喝酒死了，立刻交待侄子许建国去奎楼街北头把刘仙找来！

刘仙的大名叫刘济民，住在奎楼街北头。世代行医，专治骨伤科，街坊邻居尊称他为刘仙。尽管他不是西医，但是奎楼街上谁家人身体不舒服了，都先找他看一看。头疼脑热的小病，他就直接给抓点药。遇到复杂的病症，他说去医院，家属再用架子车把病号送到医院去。

刘仙闻讯跟着许建国慌慌张张来到许小龙家时，听说许小龙喝就出事消息的街坊也纷纷上门探望。

许大龙已经让人把许小龙抬到架子车上，身下垫了一个褥子，身上盖着一床被子，只等刘仙一声令下马上送医院救治。

刘仙看到这个情况，也顾不上和大家寒暄，上前伸手就搭住许小龙的脉搏，然后，掀开被子又趴在许小龙的胸口听心跳。

在场的人全都屏住呼吸，眼巴巴地盯住刘仙的嘴，盼望从他的嘴里听出希望来。

刘仙听完心跳后抬起头，用手习惯性地捋捋下巴上的一撮胡子，神情凝重地对许大龙说：“哥，人不中了！”

他话音未落，周围立即传出一片哀嚎声，亲戚朋友的哭声传遍奎楼街。

许大龙此时非常镇静，马上指挥许家的亲戚为许小龙在家搭灵堂，从许小龙的照片中挑出一张带红袖标的，放大成半身照作为遗照。

他反复强调治丧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不要响器班，不要披麻戴孝，家人只佩戴黑纱。迎接来吊唁的客人时只鞠躬，不下跪。

许小龙的徒弟们闻讯赶来奔丧，他们个个摩拳擦掌，要去西关找那几个和师父拼酒的人，为师父许小龙报仇。

许大龙厉声喝止，告诉他们谁也不能惹事。

许小龙平时为人豪爽义气，社会上的朋友们也多，都纷纷赶来为他办理丧事。

魁星楼饭庄的李经理也闻讯赶来，他对许小龙的遗体鞠躬致哀之后，把许大龙单独拉到一旁，把昨天许小龙和三个西关铁路局的人斗酒经过告诉了他。

许大龙听了以后脸色铁青，心疼不已。逍遥自在的弟弟，蓬勃的生命竟然在这个炎热的盛夏因为喝酒戛然而止。

李经理看到许大龙伤心，就对他说：“我觉得兄弟的事可能是一个阴谋，平时他的酒量我知道啊……”很快，李经理就看出许大龙这会儿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就打住不往下说了，主动表示“天太热了，我到肉联厂取点冰块来。”说完，他匆匆离去。

许小龙的遗体在家中停放三天，许氏两院的子女加上许小龙的徒弟日夜守灵。

第三天的下午，送葬的人们陆续来到许小龙家，他的遗体准备拉到东关墓地土葬。

起灵前，许氏两院的子女都用剪刀在一个陶土盆底部钻个洞，交给长子许建国起灵的时候摔老盆。

由于伯父许大龙有令，许建国和弟弟妹妹戴着黑纱不能下跪，只好站在父亲许小龙的灵前，在司仪喊起灵的时候，他用力将陶盆摔向地面，裂成一块块地陶片飞溅到四方。

许小龙的徒弟们在大师兄马磊的带领下，也仿效许小龙的子女钻了个陶盆，同样在起灵时摔碎，以示来生仍然与许小龙师徒相称。

在摔老盆起灵的时候，伴随送葬队伍的就是家属的哭声，并且持续到墓地。

许小龙被埋在父母墓的旁边，正是借着这个由头，马玉萍不顾许大龙事先的禁令，让司仪喊话分子女、侄子、外甥、晚辈亲戚朋友和许小龙的徒弟们，在墓前给长辈下跪磕头。

许大龙站在旁边脸色很难看，但是也没有说话干预。

许小龙后事办完后，许大龙请了几天假在家里理思路。

每天早晚听到西院隐约传来的哭泣声，他的情绪焦躁，浮想联翩。弟弟许小龙喝酒死亡，不但传出去不好听，而且许家世代积累的名声也毁了。许小龙虽然是好酒之徒，但是也不至于拼场酒就死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小龙刚死那天，他心里非常难过，对于魁星楼饭庄李经理的话也没有认真听。现在，弟弟的后事已经办完了，该是考虑如何挽回家族名声的时候了。

在造反派夺权后，许大龙升任颍川地区商业局革委会的副主任，国营魁星楼饭庄就属于颍川的商业系统。于是，许大龙约见了李经理，向他详细询问了弟弟许小龙当天与人斗酒的情况。

李经理走后，许大龙思来想去，连夜奋笔疾书写了五千字的文字材料，第二天又修改润色，还让魁星楼饭庄李经理出具了书面证明。

然后，许大龙亲自把这份材料递交到颍川地区运输公司革委会主任李文杰手里。

在这份材料中，许大龙首先点题祖国山河处处红，革命形势一片大好，接着笔锋一转，但是，阶级敌人忘我之心不死，“二七公社”红色战士许小龙就被反动的保皇派张云州、林茂祥和齐伟三人联手暗害。然后，许大龙思维缜密地从三个方面论证了弟弟许小龙的死亡是一起阶级报复的敌我事件。

第一方面，张云州、林茂祥和齐伟三人是所在单位的保皇派，文革开始后一直在底下对这一伟大的革命运动消极抵抗；而许小龙是“二七公社”的革命战士。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主动到奎楼街上向许小龙挑战，就是为了对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第二方面，张云州他们以三抵一，以喝酒为幌子，实际上实施的是故意杀人计划，通过烈性白酒造成许小龙酒精中毒，进而剥夺他的生命，同时，他们自己可以喝酒为名逃脱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

第三方面，张云州等人故意杀害许小龙一案是一起恶性的反革命事件，已经在奎楼街人民群众心目中造成了恐慌，如果这种反攻倒算的反革命行为不予追究的话，文化大革命取得的成果将被毁于一旦。

许大龙的文字功底很好，逻辑性也强。这份材料到了李文杰主任手中之后，他立刻予以了高度重视，通过革委会的红头文件致函颍川地区公安处，要求公安机关予以破案。同时，许大龙也通过商委系统让分管的行署副专员韩立批示公安处迅速查处。

两方面来的公文立刻引发了地区公安处的抓捕行动，张云州和林茂祥被抓捕归案，民警在齐伟家扑了个空。

齐伟的家人说他被几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叫出去了，已经几天了没有回来。侦查员经过多方侦查都查找不到齐伟的下落，最终认定他已经畏罪潜逃，面向全省发布了通缉令。

怀着阶级仇民族恨的侦查员很快取得了张云州和林茂祥的口供，他们确实是怀着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仇恨，通过拼酒的方式杀害了革命战士许小龙。案件顺利告破。

颍川地区运输公司革委会不久宣布红头文件，称阶级敌人亡我之心不死，“二七”革命战士许小龙被颍川地区铁路局的保皇派张云州、林茂祥和齐伟三人联手暗害，现经上级批准被授予革命烈士称号。对张云州、林茂祥和齐伟三人以现行反革命罪追究刑事责任。号召全体革命群众化悲痛为力量，学习许小龙同志的不怕牺牲的革命精神，誓死捍卫无产阶级红色江山。

不久，颍川地区法院在西北演兵场召开了宣判大会。此时，颍川已经进入秋季，骄阳不再炽热烫人，风中已经夹带丝丝凉意。

演兵场会场内外红旗猎猎，革命群众人头攒动，口号声、歌声此起彼伏。等到张云州和林茂祥被五花大绑押上主席台时，革命群众个个义愤填膺。

颍川地区中级人民法院院长寇士恺当场宣布判决，判处现行反革命张云州无期徒刑，现行反革命林茂祥有期徒刑15年。宣判完后，张云州和林茂祥被挂上大牌子游街示众。沿街群众指指点点，围观追逐，议论良久。

许小龙的遗体又从家族墓地中被迁出，重新换了棺木，遗体披上鲜红的党旗。由颍川地区运输公司革委会主持，在各单位代表的参加下，隆重地埋进了位于北关村的烈士陵园。

许小龙的死亡顿时由轻于鸿毛变成了重于泰山，他以寡敌众的英雄事迹至今都是奎楼街上经久不息的传奇故事。

许小龙殁年37岁，撇下五子二女。长子许建国，17岁。次子许卫国，15岁。三女许红丽，13岁。四女许红卫，11岁。五子许跃进，9岁。六子许志刚，7岁。七子许志强，5岁。遗孀马玉萍，也年仅36岁。

许小龙取得革命烈士称号后，马玉萍和孩子们成了烈士遗属。马玉萍一直没有改嫁，带着烈士遗属的身份，在叔伯哥哥许大龙的帮助下，一个人把七个孩子拉扯大。

然后，他挨个介绍了张云州、林茂祥和齐伟。他每介绍一个，服务员就把酒杯倒满酒，李经理双手端着敬给客人。

张云州、林茂祥和齐伟为了礼貌，都站起来双手接过酒杯喝下。李经理先敬他们每个人2杯酒，第3杯酒跟他们碰杯。

许小龙一行人的举动惊动了饭庄经理，这是一个干了一辈子餐饮的秃顶老头，深谙人情世故，对客人永远露出温馨亲近的笑容。

他满脸堆笑和一个服务员笑意盈盈地来到酒桌前，伸手抓起桌上的酒壶，看着许小龙征求意见道：“许师傅，今天这几位老兄是第一次见，我是不是给客人敬敬酒啊？”

许小龙连连点头说好，站起身给张云州他们介绍说：“这是饭庄的李经理。”

许小龙光着膀子打开一瓶酒，拿过黑底黄边的粗瓷碗，给每个人倒了一满碗酒。他手指着碗口荡漾欲坠的酒水，豪爽地说：“兄弟我这倒的算是汽车灯了。”然后，他双手端起瓷碗至胸前，“各位老兄，我先喝为敬！”说完，仰脖一口喝下。

张云州拍桌叫道：“许师傅爽快！”他和林茂祥、齐伟连都把汗湿的衬衣脱下，袒露出满腹健壮的肌肉，每人也端一满碗酒喝下。

围观的孩子一阵骚动，都觉得自己身上开始燥热，有人伸手抓着汗衫擦汗，有人索性脱成了光膀子。

张云州一看无法蒙混过关，加上许小龙的豪爽让他不好意思，只得让两个师弟各喝了3杯酒。

张云州倒完酒以后，林茂祥和齐伟也轮流站起来同样敬了一轮酒。

颍川由于长期的物质匮乏，喝酒是一种奢侈的享受，所以，东道主总是想让客人喝好。因此颍川敬酒的习俗是敬酒的人不喝酒，被敬的人要喝干以示礼貌。

不过，今天的酒席不是通常的朋友喝闲酒，而是比拼输赢的斗酒。张云州看如果这敬酒喝下去自己一方肯定要吃亏，就急忙阻拦道：“许师傅，我就不客气喊你老弟了。兄弟，前面咱们已经每人喝了三碗酒，你就别再端了。”

许小龙看一碗酒喝下去后，来客都没有什么反应，立即倡议咱们颍川是三国故地，每人再喝两碗。接着，他又带头喝下去两碗酒，喝完后用手抹抹嘴唇，看着张云州、林茂祥和齐伟，脸上流露出“怎么样，还能喝下去吗”的挑战神情。

张云州、林茂祥和齐伟互相看看，会意地表示继续往下喝，他们每个人也都豪迈地仰脖喝了两碗酒。

在去的路上，他估计每人一斤半的酒下肚也就差不多了，所以先要了6瓶酒。

等到凉菜上来两个以后，他把衬衣一脱，卷起来在胸前背后擦了擦汗，然后放在身后的凳子上。

这粗瓷酒碗倒满有二两酒，每人开场三碗酒下肚，6瓶酒已经喝下去了快3瓶。此时，桌上4个凉菜已经上齐，4个光膀子的男人还没有动筷子。

这时，许小龙拿起筷子热情地让客人吃菜，边吃边聊起天来。说话间，他观察到林茂祥和齐伟两个人的脸色开始泛红，知道他们肚子里的酒精开始起作用。

吃了几口菜以后，许小龙又放下筷子道：“兄弟今天第一次跟老兄们喝酒，我要给你们每人敬三杯酒。”

三

天空晴朗，太阳高照，万里无云，气候炎热。从许小龙家走到奎楼街和引龙街交叉口的国营魁星楼饭庄，他们一行人就已经被汗水洇湿了衣服。

进了饭庄坐定以后，许小龙点了酱牛肉、拌牛肚、煮花生米和变蛋调黄瓜4个凉菜，要了6瓶宝丰大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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