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兄弟 引子奎楼斗酒试英雄饭庄宴客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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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壮汉四方脸大刀眉,身体结实声音洪亮。他先拱手回礼,然后把右手放在胸前朗声道:“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要文斗不要武斗。我们师兄弟今天来不是找您比武术,是来猜枚比酒量的。”

他翘起大拇指先指向自己,“我叫张云州,他们两个是我师弟林茂祥和齐伟。”

只见林茂祥和张云州一样壮实,并且个头比他还要高,只是眉毛没有张云州浓密,看着面目和善一些。而齐伟是中等个头,虽然和一般人相比也身强体健,但是在厚实的张云州和林茂祥面前,他就显得身材略为单薄。

许小龙的热情与炎热的天气混在一起,把大家的情绪都煽起来了。

他的话音一落,来者中的师兄张云州应道:“俺仨啥枚都怼!”

林茂祥和齐伟点头称是。

怼,在颍川方言中是个万能动词,只要表示动作都可以用怼这个词。打架斗殴是怼,工作娱乐也怼,睡觉做事还怼。不分高雅低俗,一体适用。你怼我怼,全颍川民众皆怼。

许小龙立刻豪迈地说:“走!咱去魁星楼饭庄怼。”说完,他带着张云州师兄弟三人往魁星楼饭庄大步流星走去。

颍川的男人好酒,每天从红日当头之时起,浓郁的酒香和嘈杂的划拳猜枚声就在古城里四处荡漾。强壮的男人们到处呼朋唤友一醉方休,女人们则皱着眉头收拾醉酒男人的秽物,第二天再笑着把自家男人的洋相变成邻居口中的家长里短。

许小龙作为习武之人,又是酒肉之徒,本来对政治运动不感兴趣,他能成为毛主席的革命战士和哥哥许大龙有关。

他们哥俩都住在奎楼街南段的老宅中,许大龙家在东院,有二子一女。许小龙家在西院,有五子二女。

许大龙参加工作后在颍川地区商业局工作,由于有文化通事理,不久就当上了单位领导。

许小龙从小和父亲学武术,不愿意读书受拘束,后在颍川地区运输公司参加工作,运输工具是当地的人力架子车。

1966年“文化大革命”发动后,在颍川地区商业局担任办公室主任的许大龙当了造反派。

颍川地区运输公司革命职工也成立了造反派组织“二七公社”,许小龙没有文化也不热心于政治,因此没有参加这个造反派组织。

许大龙得知弟弟政治上这么落后,心里非常着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还要用生命捍卫无产阶级革命江山,弟弟浑身都是武艺怎么能天天喝酒睡老婆,岂不是浪费宝贵的生命。

一天晚上下班后,他拿了两瓶张弓大曲酒和四瓶罐头,不顾老婆吴翠兰在旁直翻的白眼,从东院来到西院,和弟弟许小龙喝起酒来。

他边喝边给许小龙讲“文化大革命”的伟大意义,讲爸爸当初让咱们兄弟一文一武实际上正契合现在的文攻武卫,动员许小龙投身到这一革命洪流中。

许大龙身居领导岗位,遇事喝酒比较讲究,不像弟弟那么好酒,所以他说的多喝的少。

而许小龙每天能喝一斤散白酒地瓜烧,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概莫例外。喝酒时他嘴里还滋滋有声,仿佛喝到嘴里的不是最廉价的土烧酒,而是滋养身心的琼浆玉液。

两院的许氏男孩听到这勾魂的声音,就馋得直流口水,嗓子眼里好像有一只小手在不停地挠。

那天晚上,许小龙和许大龙喝酒也当仁不让,不管哥哥喝不喝,他是不停地往自己的嘴里倒酒。

一瓶酒他喝了有8两,许大龙喝了2两。许大龙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说剩下那瓶酒不喝了,留在兄弟家,等他成为“二七”战士以后再喝庆功酒,然后就告辞回家睡觉。

夏天,许小龙晚上喝完酒后,就会躺在院内香椿树下的藤椅上,眯缝着眼睛哼唱豫剧,间或用手拍打着腿上的蚊子,有时还凑巧和曲目合上了拍。

唱渴了,他就先睁眼看看布满苍穹的满天星斗,然后起身提起铁皮做的大茶壶,倒上一海碗碎茶梗泡的红茶,仰脖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唱困了,他就把蒲扇往藤椅上一扔,回屋上床睡觉。

冬天就更简单了,喝完酒他就靠在堂屋吱吱作响的藤椅上,用铁条把蜂窝煤炉子里的火烧得旺旺的,上面坐着铁皮大茶壶。他眯缝着眼双手笼在炉子上方,嘴里有滋有味唱着豫剧,唱够了就进屋睡觉。

他那五子二女都是这么睡出来的。什么星期六婴儿,在许小龙这儿统统不好使,他是全礼拜婴儿,个个造出来都生龙活虎。

当天晚上哥俩喝酒时,许小龙耳旁像刮风一样听着哥哥的谆谆教导,眼睛却盯着清澈透明的酒浆,他脑子里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等许大龙回东院以后,许小龙没有再唱被哥哥批为封建遗毒的豫剧,回房间直接上床搂老婆睡觉了。

不知是他添了心事,还是哥哥的话提高了他的觉悟,马玉萍努力了半天,他那话儿全无反应,最后懊恼地放弃了这道睡前程序。

第二天,许小龙成了颍川地区运输公司造反派组织“二七公社”的光荣一员。

既然伟大领袖都说造反有理,许小龙自然革命无罪。他把红袖标往胳膊上一戴,当起了无产阶级革命战士。

参加了几次辩论会和批斗会之后,许小龙看到往日高高在上的单位领导个个成了纸老虎,低头哈腰被批判,心里着实兴奋了几天,但是,对他而言,纸老虎基本上等同于死老虎,浑身武艺的许小龙无法施展武松的打虎神功,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热情就逐渐降低。

1967年初,颍川地区运输公司领导被夺权,公司领导都被打成走资派和保皇派。

看到革命这么快就成功了,“二七”战士许小龙索性就不上班了,在家组织一帮子年轻人天天习武,对外宣称为捍卫红色江山苦练本领。

许小龙身体强壮,能吃能喝。造反没有影响喝酒,每天中午、晚上他都要喝酒。下酒菜不讲究,有什么吃什么。

按照颍川当地民俗,死人的贡品是单数,活人吃菜必须成双。但是他从不忌讳,一个菜也喝酒。所以,许小龙打拳、喝酒两般武艺在革命浪潮中都没有荒废。

今天,来了三个慕名要和自己拼酒的汉子,许小龙的心里像刚成为“二七公社”战士那天一样无比自豪。

在奎楼街上,他边走边和胡同里探头张望的街坊打招呼,朋友来了,聚一聚!说完,哈哈一笑。

他有武术功底,本来就底气充足,笑声也传播的很远。

张云州师兄弟被感染地也跟着他哈哈直笑,沉寂的街道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四条健壮的汉子披着明亮的阳光并肩一走,满街的人都听说了他们要拼酒量。

许小龙的妻子马玉萍听说三个男人来找丈夫,心里一直有些忐忑不安。

突然,大儿子许建国一头撞进屋来。马玉萍吓了一跳,急忙问:“怎么了?”许建国兴奋地脸蛋通红,他手指着外面对马玉萍说:“妈,他们找俺大喝酒。”

马玉萍疑惑了:“他们认识你大?”

许建国急着要去看大人拼酒,边往外走边回头说:“不知道。”

这时候,马玉萍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从打她嫁给许小龙以来,喝酒已经成为他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

丈夫许小龙酒量大很少喝醉,通常他都是一桌人中,酒后送醉汉回家的人。

大儿子许建国跑出门,马玉萍就走出堂屋倚在门口,看到两院的许氏男孩除了她家的许老六和许老七年龄小没有跟去外,其余几兄弟都吆喝着跟在许建国身后追去。

东院的嫂子吴翠兰恰好下班经过西院,她已经听说了许小龙与人斗酒的事,隔着半人高的院墙挥手对马玉萍说:“萍啊,好多邻居都去看小龙他们斗酒了,你是不是过去让他少喝点。”

马玉萍笑着回应道:“嫂,不碍事。”

猜枚有定枚和不定枚之分,定枚通常有一七、二八、三九、四六和五魁之分,定枚的人在猜枚期间不能下枚,始终得喊自己定的数字;不定枚的人可以随便喊,但是不能上对方定的枚,上了就要罚酒。

按照颍川当地的习俗,猜枚划拳的酒桌上,至少要有一个酒友喝醉,然后被别人架着送回家,这场以酒会友的宴席才算宾主尽欢。

他本来双目圆睁眼放精光,现在咧嘴会心一笑,眼角的鱼尾纹立刻让他的目光柔和起来。

许小龙从衣兜里掏出红皮语录本,手一挥也朗声应道:“英明领袖也讲过,咱们来自不同的江湖,为了革命就整到一起了。老兄们来了我请客,但我丑话说头里。我猜枚是老五魁,不知老兄们忌讳吧?”

猜枚亦称划拳,是酒桌上斗酒的一种形式。双方互伸手指头喊数字,二人伸的指头数相加等于自己喊的数字就赢。

袁世凯一命呜呼后,许平怀揣绝技回到颍川,开武馆传艺以维持生活。

许平对长子许大龙寄予厚望,不想让他成为舞刀弄枪之徒,送他进私塾读书长见识。对次子许小龙则从小教他练武术,将本门技击悉数相传。

由于有童子功,再加上父亲严格管教,许小龙除了自家的洪拳外,还精通其他武术流派,长大后自己也在家收徒授艺。

张云州介绍完两个师弟,打量着许小龙,“我们常年在外面修铁路,平时都喜欢喝两口。早听说你酒量大,枚猜的好,在东关无人能比。现在铁路局也没事干,就想来和你猜枚喝酒。”

许小龙本身就喜欢喝酒,一听来的是酒友,不是捣乱的武友,豪迈的气概油然而发。

许小龙虽然安坐在家中,但已经听说三个壮汉来找自己,他以为来人是要砸武馆的牌子,就雄赳赳走出小院拱手相迎。

三个来人一看许小龙人高马大,身材魁梧,个个心中不禁叹道果然是条汉子。

奎楼街位于颍川市东关,是一条狭窄的回汉杂居的街道。史料记载,曹魏时期奎楼街上曾经建有一座七层魁星楼,象征着三国文化的灿烂辉煌。历经二千余年的战火蹂躏,巍峨的魁星楼早已荡然无存,只有一个国营饭庄还挂着魁星楼的幌子,在故国的废墟上像招魂旗一样跟着四季的风霜雨雪飘摇。

随着朝代的更迭和历史的推移,到20世纪60年代奎楼街已经和文化毫不沾边。所以,文革开始后红卫兵和造反派都没有到这条狭窄的街巷闹革命。昔日杀人如切菜的三国枭雄已经远离百姓的市井生活,只有祢衡的烈士风骨和****击鼓的传说还在颍川人中口口相传。

许小龙的父亲许平,是颍川民国时著名的洪拳名家。传说他曾经当过洪宪皇帝袁世凯的保镖,格斗起来三五个人不能近身。

袁世凯罔顾民意称帝后,举国上下起兵造反,他不得不取消帝制,最后抑郁成疾,喝了人肉汤也没有起死回生。许平的拳脚功夫对洪宪皇帝万寿无疆自然更无用处。

7月晴朗的一天,近午时分三个壮汉来到奎楼街。他们自称是西关铁路局的,找许小龙师傅比武。

此时,正午的艳阳高照,茂密的槐树叶无精打采地挂在枝头上,人们蹲在胡同墙边的阴影里摇着蒲扇,喝茶扯淡吃面条,只有知了在炽热的阳光下不知疲倦地聒噪。

这时,三个魁梧的壮汉一露面,立刻在不长的奎楼街上引起了震动。

颍川地处辽阔中原的腹地,在春秋时期因碧波荡漾的颖水河而得名。颍川厚重的黄土地下埋着古老的中华文明,行人脚下荡起的尘土蕴含着历史的积淀。

1967年的夏季,神州四处旌旗飘扬、革命歌声浩荡嘹亮。由于造反派开始四处夺权,火热的气氛使颍川的温度比往年热许多。已经加入造反派组织“二七公社”的许小龙在家门口遇到了挑战者,而这一挑战成就了他在颍川的英雄美名。

许小龙家是颍川市奎楼街上的老户,因为相传颍川就是天下许氏的发祥地,所以,许小龙家是世代固守祖籍的纯正许氏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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