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妖娆

山行摇摇头，“这个样子，我也救不了。”

赤离露出更为惊讶的表情，“你救不了？！那谁还救得了？她……她岂不是……”

“我不是神仙，自然不是无所不能。我唯一能帮她的，是帮她把这个面具摘下来……”

山行手下的女子都很美，轻罗与林空已经是美得没有什么道理了，眼前这个毫无生机平素里又蠢笨又麻烦的人间女子，怎会生出如此容颜？

猛一看似乎还是原先的样子，可又分明不一样了，仿佛被精心雕琢过，却又恍若天成。

仿佛晨曦深林中，河边饮水顾影的苍鹿……

仿佛雾散云开，阳光投射与枝丫间，北朱雀欢悦舞蹈的身影……

仿佛清透见底的溪水中，银鳞跃出水面的炫目一瞬……

一切天成，好似聚集了山川河流中所有美好与灵性，汇聚在她的眉眼、唇瓣和双颊之间……

赤离忍不住打了个颤，他不敢想象，若是她睁开双眸，该是如何的绝色。

过了好半天，他才勉强发出声音，“她……她是谁……”

山行依旧沉默着。

“你真的不救她？就这么看着她……”赤离的声音有些急。

山行这才开口道：“果然还是长得好看的，比较容易得到帮助……”

赤离抓了抓脑袋，“那不是……毕竟我们也互相救了好几次，这眼睁睁看着她这样，也不道德是不是？”

山行忽然打断他，“给我三根狐狸毛。”

“啥……啥？”赤离一头雾水，“哪里的狐狸毛？”

山行似是想了想，“哪里拔下来会比较痛？”

“尾巴……”赤离几乎脱口而出，但是立刻就后悔了。

山行果然道：“那就尾巴吧……”

赤离幽怨地变回狐狸，自尾巴上咬了三根狐狸毛下来，眼泪汪汪地交到山行手中。

山行接过，顺手摸了摸他那身华美的毛发，狐狸身子抖了抖，躲到一边的岩石上去了。

山行将那三根狐狸毛放在掌心，光晕中那狐狸毛幻化成一根极细极细的链子。挥手间，那链子已系在了她的脖颈间。

赤离伸长了脖子，但见慕容馨的面容渐渐变回了方才的样子，面色惨白似是已无生机。

山行冲他挥了挥手，“走吧。”

赤离犹豫片刻，还是跟着他消失在山洞的深处。

鱼七在暗河边已坐了很久，方才疯了一般在水下寻她的身影，却找不到，在失尽了力气前爬上了岸。他很久没有觉得这么挫败过，即使是一直寻找那个人而不得。眼睁睁看着她在面前受伤消失……

他将手里的半截绳索狠狠砸进河里。

“往河里乱扔东西，砸到鱼怎么办……”身后有人凉凉道。

鱼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转过身去。

余光里看着她白色的裙裾绕到了眼前，他才抬起头来。

白漪看着他双眼尽赤满面痛色，语气倒是缓了缓，“没想到你挺挂念她的。”

鱼七一愣，望向那河面，“虽不过是几面之缘，却也都互相帮衬过，我竟连个女子的周全都护不了……”

白漪随着他的目光，也望向那河面，“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你，毕竟是她自己惹的……”

“不管是谁起的事，既然我答应带她来了，就需将她安全地带回去。”

“我若是有法子呢……”她忽然道。

他猛地转过头，“真的？！”

“还说不挂念她……”她一脸讥讽。

他挠挠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过是将她当妹子看……”

“不是哪样？”

他的脸有些红，“总之……就是……和对你的……不一样……”

“你沿着这河滩往里走，就能看到她。”她打断他。

他几乎拔腿就跑，“多谢……来日再谢过姑娘……”话未说完，人已经消失在河滩的那一边。

白漪在河边岩石上坐下，“姓素的，你瞅瞅，还是我这个靠谱些……”

再回头，山行已将那面具揭开了，她的面容渐渐露了出来。

赤离原本拿在手里的石砾，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的嘴巴慢慢张开，就再合不拢了。

“真正的面目……”赤离一颗旺盛的好奇心瞬时燃起来，急忙往旁边挪了挪，给山行腾出地方。

山行俯下身，修长的指尖在那面具上来回摩挲，游走在图腾的线条之间，那面具渐渐就有了温暖的光泽。

赤离隐隐听见有人在低声吟唱，空灵而飘渺，四下看看却并无人影。

她的身子与这河水一样冰凉刺骨，他也这才注意到她面上那个古怪的面具。

出了水面将她搁在一片相对不那么硌人的沙地上，她戴着面具，就像个坏了的木偶，毫无生机地躺着，半侧身子下面的砂石也很快染红了一片。

赤离很是头痛，若她是只狐狸，他尚知道如何帮上一帮。可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咋么医治？若是她在自己手上没气了，山行会不会把自己的皮剥了……

赤离刚才碰过那面具，确实没有法子取下来，可是人都要不行了，取那面具做什么……他心里一阵嘀咕，随手捡了一颗石砾在手中把玩。

“这个面具，知道的都以为它不过是可以让人在水中呼吸视物自如，殊不知它真正的妙处，是可以将人真正的面目显现出来。”

山行走到慕容馨的身边，俯身看了看，却并没有说话。

赤离有些惊讶，“你……不打算救她……”

这么想着，有人在身后叹道：“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对狐狸毛没什么兴趣……”

赤离一僵，在面上摆了一幅十分疲累的样子，才缓缓转过身来，“这水势又急又冷，将人救上来委实不容易……正准备施救，您怎么就亲自来了……”

眼前，自己泡在这冷得要命的水中，而她就在前面不远的水中，正慢慢沉入水底。她左侧的半个身子都是血，将四周的水染红了一片。

他嫌狐狸身子游得太慢，变回人身，几下就到了她的身后，将她捞在怀中。

山行的面目隐在披风的帽子里，“我若不来，其实你已经打算离开了，是不是？”

赤离换上十分肃穆诚恳的表情，“见死不救不是我的习惯，便是拼了我一身的狐狸毛，我也……”

山行抬起手，他急忙识趣地闭上了嘴。

赤离觉得近日一直都不甚顺遂，应是从轻罗被捉去后，山行似乎又施了什么障眼的法子，让自己根本无法找到她。

而今日，原本是素鲔的差事，怎么就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若是普通差事倒也罢了，偏偏又是那个十分麻烦的女子。上回将她从北夏皇帝手里拎出来，以为再不会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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