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妖娆

正想着，娘亲已从里屋出来，手里一套衣裙，推着慕容馨进去换上。

样式是很普通的，然而摸在手上却是很舒服的衣料。极浅的薄桃色，看着没有纹饰，走动起来，却映出淡淡的海棠的纹路。

慕容馨自屋里出来的时候，洛子矜失神了。

慕容馨一抬头，就愣住了。

几步开外的那个人，她已经遇见过两次，算上这回，已是第三次。

那公子将身前的侍者挥退，慢悠悠踱到面前，“好巧，我们又遇见了。”

慕容馨眉头一拧，“你怎么在这儿？”

他嘴角微翘，“我收了慕容府的帖子，自然就来了。不过看起来，好似并不受欢迎。”

慕容馨心下盘算，估摸着是哪房请来的客人，虽和自己没太大关系，却也没必要得罪了。当下微微颔首，“既然是客，还请前院歇息，这后面的景致差了许多。”

他将眸光在她身后扫了一圈，“我看倒是很清雅的一处，比起前面好了许多。”

慕容馨微微的恼意，这么明显的逐客令，他似是故意视而不见，“那公子尽管在此欣赏，不奉陪了。”说罢提步就走，好在身后的并没有再出声，她几转之后就到了人头攒动的前院。庭院中央设了案几，布了酒席，此时一派热闹。

几位姐姐自然早已在那里候着，外面请来的女宾也都围在一处闲谈着。慕容馨瞅了一圈，没熟识的，自己寻了一处坐下来喝茶。只盼着快点进去祝了寿，早早回自己的院子去。

一盏茶没喝完，已有人寻了过来，她抬眼一瞧，五姐慕容琪和六姐慕容瑶。二人手里执着酒器，满面堆笑，“哟，小九儿今天可真漂亮，这么好看的裙子竟一直藏着……”

慕容馨嘿嘿一笑算是搭理，两位姐姐却在身边一左一右地坐下，一个执杯一个倒酒，一转眼已将酒盏送到她的嘴边。

“今日老太太寿辰，赏了我们好酒，妹妹可要多喝几杯。”

慕容馨心下冷笑，明知自己酒量极浅，却要来灌，分明想看自己的笑话。但是一杯不碰也是不可能，只能喝了两杯，就唤脑袋痛。两个姐姐却不罢休，继续劝着多饮几杯，外面来的女客也都莺声燕语地一同嬉闹着。

她正琢磨着如何推脱，慕容玥红着脸凑到近前，手里也端着一个酒盏，“九妹不胜酒力，不如换成果酒……还可以多喝几杯……又不容易醉……”

慕容馨心下感激，急忙接过她手中酒盏，一饮而尽，“谢谢七姐，真的不能再喝了，一会儿人前失态，就要丢脸了……”

退让之下，屋里的侍女到了庭中扬声道：“老太太请诸位姑娘入内……”慕容馨这才松了口气，急忙起身随着众人入内。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起的急了，头一阵晕眩，险些没站稳，扶着案几才堪堪未倒下。

等到强自撑着从里面祝了寿出来，她已经浑浑噩噩分不清东西南北。方才在里面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看得出老太太的不悦。不过向来自己不讨人喜欢，慕容馨并不在意。

四下转的厉害，看着慕容瑶笑吟吟走到面前，扶住自己，“九妹是不是头晕的厉害？我扶着你回去吧，别不小心落在池子里……”

慕容馨勉强点点头，扶着她往后院走去。此时暮色已落，好在有灯火映着，路并不难行。路过池塘，冷风一吹，她觉得脑袋痛的愈加厉害。转身欲和六姐说一句，能否歇歇脚再走。一回头，哪里还有六姐的影子。

摸着身旁的石凳正欲坐下，耳边几声蟋蟀清鸣，她一听就是一惊，顿时醒了不少。急忙起身自那池中掬了水泼在自己面上，不再耽搁，提着裙角直往前院奔去。

行至月池边，水里的锦鲤纷纷聚拢了来，浮在水面呷水逗趣。慕容馨沿着池边走着，转过一道垂花门，就可以入了大院。

“何人！”冷不丁前面有人呵斥道。

“就穿着吧，去老太太那里坐一坐，尽快回来。”洛子矜收回目光，端起了茶盏。

慕容馨再不好说什么，别别扭扭退出屋去。

外头已是暮色初落，出了自己的院子，外头廊下的灯笼已早早地燃起，沿着回廊一路流光溢彩。远处戏台的丝竹声已隐隐可闻，空气里淡淡的蔷薇香气。

无论她如何恳求，娘亲都坚决不肯告诉她这面如何做成，只说将来有一天会教她，不过时候未到，且耐心等着。

今日的面依然是盼了一年的味道，慕容馨很快就吃完了。喜滋滋收拾了碗筷，回到屋里，娘亲在窗前坐着，见她进来，将手里的一封信笺合上。

“馨儿，过来。”洛子矜示意她近前。

什么时候，那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小丫头，竟已是亭亭。纵然没有绝色的容颜，但是眉眼间流转的芳华万千，却更让人轻易地沉沦其间。平日里素净惯了，难得换上一件罗裳，竟是再难遮住她的美好。

慕容馨似是不太习惯这么精致的裙装，扭着身子道：“娘亲，我的裙子虽有些花，但这件也太……”

“对了，”洛子矜仿佛想起什么，“前些日子做了一件，你拿去穿。”说罢起身进了屋子。

慕容馨有些愣怔，娘亲虽不爱打扮，其实平日里装束配饰都十分精致淡雅。精致自然不是其余几房用金银首饰堆出来精致，都是些恰到好处的点缀，或是珠花或是玉簇最多也就是一些简单的银饰。然而只那么一点点，就看着十分舒服。

慕容馨在她面前坐下，笑嘻嘻望着她。

“今日，你去老太太那里问过安祝了寿，就回来，不要在那里逗留。”洛子矜道。

面是娘亲亲手做的，能看到的食材也没什么特别，端上来也就是汤里缠缠绕绕细滑的幼面，有些碧色的菜叶和切碎了的料。然而那汤里不知添了什么，单是闻着，就已经酥到骨头里。

入口醇厚的香味四下冲撞着，慕容馨通常就嘴不停的一口气吃完，然后抱着肚子满足地舔着嘴唇回味再三。

慕容馨有些纳闷，平素里娘亲都是押着自己去老太太那里坐着，没事也要陪上个大半天的。今日老太太寿辰，反倒不让她久留。不过这正合了自己的心意，慕容馨很爽快地点头。

方要站起身，洛子矜又叫住她，“你身上这件太花哨了，去换件素净些的。”

慕容馨低头一看，自己向来不爱花哨的衣服，今日老太太和娘亲生辰，身上这件不过是袖口裙边缀了几朵芙蓉花样，怎么看也不算是花哨。

慕容老太太的寿辰和娘亲是同一天，府里头自然是没人知道第九房夫人的生辰，张灯结彩全是为了老太太的寿宴准备着。

慕容馨自小看惯了，虽然也疑虑过为何娘亲如此不在意，到后来也就看淡了。每年这一日，父亲在老太太房里献殷勤，她总是在娘亲的屋子里陪着吃一碗面。

这碗面，慕容馨每年都盼着。好吃到令她念想着就口水直流的，这世上也这没有别的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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