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战八荒

正是盛夏时分，他们脸上都有汗水，衣衫也有些湿透，却没一人愿意回去歇息，因为还有三个月，就是家族天赋测试的日子了。

慕家每年的夏季中旬，都要进行一次天赋测试，而且只有年龄五岁和十岁的慕家子弟才能参与，因为这两个年龄阶段，身体对天地能量的感应最为清晰，慕家就以此，来筛选家族有修炼天赋的族人。

但是，能在五岁时通过测试的人很少，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因为这种人，无一不修炼天赋极高，每一个都会深受家族器重培养。

小女孩一身白衣，头发用一根金线扎着，五官尤为精致，红扑扑的脸蛋粉雕玉琢，没有一点瑕疵，尤其是那乌黑的大眼睛，好像会发光一样。

“茵茵怎么不去家里待着啊，这么热的天，小心把脸晒黑。”慕城抱着小女孩，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满脸宠溺的说到。

“慕城哥哥的脸才黑呢。”小女孩皱着好看的鼻子反驳。

“哈哈，哥哥脸本来黑啊。”慕城抱着小女孩走向红裙少女，说到 ：“知道了娇娇姐，我这几天可一直在练习剑术。”

“这才像话吗，放心，谁敢在背后说你，姐姐我一定打得他爬都爬不动。”红裙少女将脸转向四五个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慕家子弟，伸出拳头，露出一个自认为凶狠的表情大声说到。

“娇娇姐，加我一个。”跑过来的慕名也笑着说到。

慕城心中一暖，自从自己十岁那年没有通过测试后，以前家族里跟自己关系很好的朋友，都日渐疏远，只有慕名与慕娇娇，对自己依然如初，还有那个可爱小女孩慕茵茵。

慕城也知道，很多人只是碍着自己父亲族长的身份，才没有当面为难自己而已，背后言语间不知道已经戳了多少遍他们父子的脊梁骨，他早就习惯了。

慕鸣是六叔的儿子，六叔自小不喜欢武术，但对经商之事异常热心，家族的大半生意几乎都交给了六叔打理，六叔也不负众望，在镇南郡生意场上混的风生水起，甚至镇南郡之外的很多城池，都听过六叔的名声。

而六叔的儿子慕鸣，却自小立志要作一名武者，他也确实有天赋，又吃得了苦，在十岁那年通过了家族的天赋测试，让六叔既是惊喜，又是欣慰的将他留在了汉阳城，接受家族的培养。

那红裙少女慕娇娇和小女孩慕茵茵，是慕家三长老慕蛮的孙女，慕茵茵还小，慕娇娇却是个女魔头。

她比慕城大一个月，因此在慕城面前总喜欢以姐姐自称，喜欢穿红裙子，那颜色跟她泼辣的性格很相衬，脸上长的和慕茵茵有七分相似，背后吊着一条长长的马尾辫，有种少女特有的青春魅力，很是吸引眼球。

在外人看来，慕娇娇仗着自身修炼天赋和有三长老撑腰，在家族里无法无天，谁都不敢惹，但慕城却知道她其实心地善良，养的长尾猫死了，都要拉着家里的仆人丫环，举行一番隆重的葬礼，然后自己再哭好几天。

而她最喜欢欺负的人，都是那些仗势欺人的人，再加上三长老慕蛮，也是出了名的护短，比如说要是慕娇娇把哪个不长眼的慕家子弟的腿给打断了，他肯定会拍手捋胡须，笑着连说三个好，然后夸一声功力见长啊，果然是我慕蛮的孙女。

因此当慕娇娇威胁恐吓那几个慕家子弟时，他们只是敢怒却不敢言，只得悻悻作罢。

“好了娇娇姐，我要去父亲哪里了，等有时间了请你和慕鸣吃饭。”慕城蹲下，轻轻放下怀里的慕茵茵，帮她抚平衣服的褶皱。

“我也要吃，慕城哥哥。”小女孩脆生生的请求到。

“当然要带小茵茵啊，现在快去姐姐那里。”

小女孩嗯了一声，蹦蹦跳跳的跑到慕娇娇哪里。

“那快去吧，记着要请姐姐吃饭啊。”少女笑到。

“城哥慢走啊。”慕鸣又一次大声喊到，引的周围的慕家子弟一阵侧目。

慕城无奈的朝他笑笑，转身走到小廊，加快步伐走向院子外，等到了房门后，他听到里面有谈话声，迟疑了一下，敲了敲门。

“进来。” 房间里传出一句听起来有些威严的中年男声。

慕城开门走了进去，眼前坐着两人，一人是个中年男子，男子面容刚毅，唇上有须，一管笔直挺起的鼻子，将他衬托的不怒自威，身上暗红色的丝袍，更让他显得气宇非凡，只不过头发中夹杂的几丝白发，平添几分衰老之气。

另一人是个华发老者，头发茂密，眉目粗犷，穿着一身朴素的武士服，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一双睁得圆鼓鼓的眼睛，如一双牛眼一般，给人一种脾气暴躁的感觉 。

中年人是慕城的父亲，也是慕家的掌舵人，慕承复，而华发老人，则是慕娇娇和慕茵茵的爷爷，慕家三长老慕蛮。

慕家族长慕承复，是上一代族长的正房长子，其实正房也就他这么一人，他还有六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在汉阳城外打理着家族的生意，而坐镇府中的慕承复掌，则掌管着整个家族所有的事务。

慕家在族长之下还有几位长老，这些长老都是慕承复叔伯辈的人物，只不过是家族旁支，都是不太参与家族生意，潜心钻研武道之人，毕竟强大的武力才是能站稳脚跟的硬道理，这个道理在陵州，或者说在在天荒大陆，没有人能反驳。

“哼”

屋中坐着的两人似乎在争执什么，看到慕城进来后，没等他行礼，坐着的三长老便先冷哼一声，说到：

“你小子可出息的很那，昨晚还跟林元浩那个老王八蛋跑去青楼喝酒，族长辛辛苦苦给你争取的名额不要了？”

“你知道族长有多难作吗，老二和老四那两个吸血鬼是那么好糊弄的？你能不能有点志气！”老人越说越生气，最后两句甚至是吼出来的，慕城却知道，他更多的只是怒其不争而已。

面对老人充满怒气的指责，慕城满嘴苦涩，却又无法辩解什么，只得弯着腰苦笑。

“行了，三叔，你就别骂他了，他长这么大也就喝了这一次酒，这几年负担太重了，放松放松也没错。”旁边的慕承复劝说到。

“唉”慕蛮叹了一声气：“我只是不想看着咱们慕家祖祖辈辈基业，就这样分崩离析啊，自打烈儿没了音讯以后，家族内部蠢蠢欲动，尤其是老二和老四，最近越来越过分了，真把家族当成他们的私人宝库了不成？

“还有老二那个孙子，仗着家族的势力和那点修炼天分，这几年快把我慕家的名声败坏殆尽了。”老人神色复杂，既有愤怒也有无奈的说到。

“没事的，三叔，二叔和四叔这几年为家族操劳了很多，多拿一点也没什么，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至于二叔那个孙子慕凌风，等我查清楚以后，会给他点惩罚的。”

“你们这些人做事就是不痛快，干啥都婆婆妈妈的，还有你这儿子，我看着就烦，都比不上我孙女的万分之一，我要去给我的乖孙女买糖葫芦去了，走了。”

慕蛮不耐烦的摆摆手，然后昂着头，在慕承复哭笑不得的表情中大步走出了书房。

“别往心里去，你知道三长老就这幅脾气，他没什么恶意。”慕承复对慕城笑着说到。

“没事的爹，我知道三爷爷是为我好，也是为了家族。”

慕城倒不是说违心话，家族中的四个长老中，大长老一心修行不问世事，除非是与家族安危有关的大事，不然是绝对不会露面的，慕城长这么大也只见过一次。

剩下的二长老和四长老一直野心勃勃，拉帮结派，仗着自己的辈分和对家族的贡献，一直跟父亲作对，对自己兄弟三人逢事也是百般刁难。

只有脾气不好的三长老，所有情绪都挂在脸上，该打打该骂骂，看不你顺眼绝对不会在心里憋着，但对于这个家族里其他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老头，慕城却是打心眼里尊敬，心甘情愿的称上一声三爷爷。

“你能明白就好，对了，还是那样吗？”

“让爹失望了。”慕城有些愧疚，不敢抬头。

“唉，”慕承复轻叹一声，“没事的，已经这么多年了，不过，不到测试开始，就千万不要放弃，每天都要练习几遍剑法，我慕家所有族人练习这套剑法不是没有原因的，这是从很早以前的老祖宗那里传下来的，有增加对天地能量亲和力的作用，这么多年来，慕家每一位志在武道的族人，都跳不过这个坎。”

“我知道了，爹。”慕城点点头。

“一切等三个月后再说吧，就当是让爹心中有个念想，不过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尽量保持平常心就行了，就算最后结果仍旧一样，也不用自责，人各有命。”

慕城复顿了一下，又说到：“ 那时候汉阳城这边肯定不会安生，爹会让你去镇南郡边上的西关城，帮着打理家族在那边的生意，你安安心心的做一个纨绔子弟就行了。你放心，爹兢兢业业大半辈子，不会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好的。”

慕承复突然外放的气势，压的慕城有些难受，慕家各代族长，无一不是在武学一途和运筹算计上，都极为出色之人，慕承复自然也不弱。

“行了，快去吃饭吧，太阳都快落山了，等有时间去看看你大哥，我先休息一会儿。”慕城突然看到父亲身体一震，似乎有些疲惫，他身上的压力也随之烟消云散。

“那我走了爹，你保重身体。”慕城听到慕承复的话，弯腰行了一礼，转身出门。

等慕城出去以后，慕承复颓然靠坐在藤椅上，夕阳的余光从窗户的缝隙射到他的脸上，他闭上眼有些湿润的眼眶，喃喃到：“晴儿，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孩子们。”

慕城走出了父亲的书房，看着天边垂暮的太阳，满嘴苦涩。

“慕城，我爷爷说你昨晚跟林长老去了赋梦楼，你可千万别再去那种地方了，不然姐姐会可是会打你的哦。”红裙女子又朝慕城说到，话语间还举了举自己的拳头，似乎真要打他一般。

慕城在他们两个说话时，候弯下腰抱起了那个跑到他身边，喊着慕城哥哥的小女孩。

院中的少年少女看到慕城经过，有的只是抬起眼皮，瞥了一眼便不再去看，也有几个嘴角上翘，眼神中带着不屑，似乎有些嘲讽，并无人向慕城这个慕家的三少爷打招呼。

只有一个跟慕城年纪相仿少年，看到慕城经过时，大喊了一声：“城哥好”，少年身材有些瘦削，眼睛却很有神，他停下手中挥动的剑，向慕城挥了挥手。

“慕鸣，你那么大声干嘛。”旁边一个红裙女子皱眉，声音却比慕鸣还大的骂到。

墙角那颗栽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槐树枝叶茂密，在地上映出了一大片阴影，槐树的枝桠间，还有几只刚飞过来知了在叫。

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感觉身上微微有些凉意，耳边的蝉叫声，也让他有点烦躁，正准备起身回房间泡个澡，就看到走廊里丫鬟跑过来。

“三少爷，老爷让你过去书房一趟。”丫鬟气喘吁吁的说。

像慕城失踪的二哥慕烈，就属于此，他曾在五岁时一鸣惊人，以极为珍稀的上等天赋通过测试，使得整个汉阳城，都听说了慕家二少爷慕烈的名声。

而十岁才通过测试的，虽然不多，但也称不上稀少，所以每次测试的主力军，都是这些年纪的少男少女。

而坐落在汉阳城的慕府，更是慕家的核心地方，陇阔占地方圆近八十丈，这还是大多数族人在外的结果，在此居住的，多是慕家的核心人物，还有异姓供奉，丫环杂役等。

慕城走出自己的小院，穿过院落中的走廊，看到府中心的大院中，有许多年纪不一的慕家子弟正在修炼，有的挥剑，有的打坐。

“好的，你去跟父亲说我洗完澡马上去。”慕城有些奇怪，已经好几天没见过父亲了，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嗯，我这就去。”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又朝来路跑了回去，心道三少爷的脸越来越好看了，身子也越来越壮实了。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他心中苦涩，却又无可奈何。

转身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眯起眼望着盛夏的太阳，直到眼睛刺痛，才将目光移到了院子中。

想着想着便红了脸，暗啐一声，然后便欢快的跑出小院。

慕城回房叫人将水准备好，简简单单的将身上的汗渍洗净擦干，又换了身干燥的衣服，就出门准备去见父亲。

慕家是镇南郡南部最大的家族，主要以经商为生，整个南部所有的产业几乎都有涉及，与郡东的何家，郡西的钟家，和郡北的唐家，共称为四大家族，各自盘踞一方。

镇南郡，汉阳城，慕府。

身材修长的少年光着膀子，在一处院子中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剑，剑法很普通，是慕家所有习武之人从小都要练习的剑法，但在少年使出时，熟练顺畅毫无凝滞，大概是因为练习了很多遍，看起来竟有一种特别的韵味。

待到并腿收剑后，慕城走到台阶前，放下手中的剑，拿起台阶上的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张开手看着虎口跟指节上磨起的老茧，自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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