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卷

“阿林，快帮我把门口的那筐土提进来！”阿吉站起身，开始卷起炕上的毡来。

阿林很听话，忙着去门口提土去了。

阿林把窑洞里的日常用具都塞进了地窖，而后又把木板盖了上去。他刚要站起身展腰时，却不见阿林，忙着跑到门口，却见阿林正吃力地试着提起那筐土，却怎么也提不起来。他笑了笑，走到跟前，很轻松地用一只手提起了那筐土。

“四叔，土匪到瞎子村了！”癞头皮突着一长串鼻涕，在村口喊道。癞头皮的精神有问题，是小时候抽风的时候给抽坏的。他的父母早早就被土匪杀害了，在他五岁时就丢下了他，全靠着村民们他才活到了现在。因为他的精神有问题，生活上也不能自理。不过他很勤快，谁让他干活他都会很欢喜地去，虽然干的不是很尽人意，但村民依然很喜欢他。他长大后，好像特别喜欢去放哨，因而在村子里放哨，就成了他的主要事情，而且会做的比任何人都好。他特别喜欢四叔，因为有什么好吃的，四叔自己舍不得吃都会给他留一点，总觉得是村里人欠着他些什么。

“乡亲们，抓紧时间上山了，土匪到晌午就能到，该藏的东西都藏好，能带的东西都带上！”四叔听癞头皮这么一喊，顿时紧张了，忙着朝后面的村民喊道。

村民们听四叔这么一喊，似乎有些紧张了，都加快了脚步，有的甚至表现出慌张的神色。

就在这时，闪电踏着黄尘从村口奔了进来，紧接着阿吉带着阿林也从村口奔跑了过来，神色有些紧慌。原来阿吉和阿林帮四叔藏好东西后就去前面的村子望风去了，此时急匆匆地跑回来，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

四叔见阿吉有些惊恐，忙问道，“阿吉，出什么状况了？”

阿吉刚停稳脚步就急着说道，“四叔，遭了，土匪好像直奔咱们村来的，狼烟燃起了两股，应该是第二批土匪也来了！”

“什么？”四叔阿吉这么一说，手里的铁壳子瞬间抖了一下，但他还是强作镇静地说道，“不怕，你快去把你黑牛叔和驴蛋哥喊来，准备招狼！尽量拖延时间，好让乡亲们转移！”

“好的！”阿吉忙说道，他看了眼阿林又说道，“你先跟着四叔，我去找黑牛叔和驴蛋哥。”

“阿吉哥哥，我也要去……”阿林生怕阿吉丢下他不管，忙喊道。

“阿吉要跑着去喊人，时间紧急，你先跟着乡亲们往山里走，一会我们还要招狼，带着你会有危险的。”四叔看着阿林急着说道，很显然，他也害怕了。根据其他村庄的情况来看，一下来两批土匪，有百分之九十是来屠村的。

“哦。”阿林有些不舍地看了眼阿吉，而后很乖顺地站在四叔跟前。

阿吉转身看了眼阿林，朝他做了个鬼脸，而后一溜烟朝村子里跑去了。

闪电似乎也通人性，朝阿林瞅了一眼，转身跟着阿吉朝村子里跑去了。

阿吉刚走，四叔又忙着开始督促村民了，他见一个村民拿着一张大桌子，忙跳了过去，走到那个村民跟前，与那村民说了几句话，那个村民忙把桌子倒扣了过来，让其他村民把他们手里的东西放在倒扣着的桌子里，几个人抬着桌子急匆匆地上山了。四叔又跑到另一个年轻人跟前，与那年轻人说了几句什么话，那个年轻人忙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另一个妇女，背起了身边的一个走得最慢的老奶奶，匆匆赶路了。

四叔想着办法让村民们走得快一些，他是在和土匪争时间。

很快地，阿吉喊来了黑牛和驴蛋，除了闪电外还多了三匹骡子。骡子没有缰绳，只有一个马鞍。

“四叔，骡子准备好了，都是村里最好的！”黑牛气喘吁吁地说道。

“好，现在咱们分头行动！黑牛去西边，驴蛋去北边，阿吉去南边，我去东边！路上注意安全，之后咱们到鬼门关汇合！”四叔很镇静地说道。

“四叔，我去东边！”阿吉忙说道。

“我去，我对那边的狼群熟悉！”黑牛忙争道。

“四叔，还是让我去吧！那里有十三窝狼，每个狼窝我都熟悉。”驴蛋也争道。

其实他们四叔、黑牛、驴蛋和阿吉对这一带的狼窝都很熟悉。

“不行！土匪是从东面来的，你不能去，我的经验多，就算遇到土匪也能周转得过来。”四叔坚决地说道。

“四叔，你有我跑的快吗？”阿吉眨巴着眼笑着看着四叔说道，有种得意的神色。

“别说了，土匪应该快到了。”四叔说着走到一匹骡子跟前，两手往马鞍上一搭，纵身跳在了骡子背上。

黑牛和驴蛋见状也忙着跳在了骡子背上。

“我也要去！”阿林见状，忙喊道。

四叔、黑牛、驴蛋和阿吉都朝阿林看了去，觉得眼前这个小伙子也真够添乱的，现在有关乡亲们的性命，岂是玩耍，异口同声地喊出了两个字，“不行！”

阿林涨红了脸，急着喊道，“我会骑马！”，他说着已经走到闪电跟前了。

“四叔，那就让阿林跟着我吧，让闪电驮着他，我跑起来比闪电还快呢！”阿吉笑呵呵地说道。

四叔本来还想说什么，转念一想，要是阿吉带着阿林就不会和自己争着去东面了，想到这里便说道，“别啰嗦了，那阿吉带着你的小兄弟去南方！”

“四叔，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去东面了！阿林，快和闪电追来追我！”阿吉说着先行跑出了村口。

闪电似乎也懂得了什么，转身侧对着阿林。阿林没有四叔他们利索，一脚踏上马镫，一使劲才爬到了闪电背上。闪电感觉身体一沉，摇了摇头，前蹄腾空，挥舞了两下，而后后踢一登，飞也似地朝村口跑去了。

四叔知道阿吉跑得比什么都快，也不好再说什么，朝黑牛和驴蛋看了眼，两腿一夹，朝南面奔去了。

黑牛和驴蛋轻轻夹了下骡肚子，朝各自说好的方向奔去了。

四叔每到一个洪水沟前就停了下来，两手合成喇叭状，对着周边如狼叫般吼两声，吼完后马上又骑着毛驴跑了起来，每跑一条沟就喊两声，如此走走停停，似清闲，又似赶魂，跑遍了南面十公里的所有沟壑。就在他转身要返回时，各个山顶都出现了体格庞大的狼群，三三两两仰头长嚎，待得周边聚满了狼群，又如猛虎般的凶势直扑而下。四叔嘴角一乐，一夹骡肚子，朝来的方向奔去了。四叔走后不久，一群狼群就踏着黄尘追了过去。

黑牛和驴蛋的身手显然比不得四叔，骡子是好骡子，跑得也快，一不留神就得紧紧抓住马鞍。他们各自在他们所在方位的山沟里跑着，边跑边学着狼叫，踏着尘土尽自己最快的速度召集着狼群。

阿吉带着闪电和阿林去了东面，他绕过了土匪必经的山路，斜着跑进了一跳山沟。他的轻功非常了得，遇到有小树林的地方，他能在树上窜来窜去，眨眼间就到了树林的另一头。而闪电驮着阿林也不会落后，在树林里左右拐弯，闪眼就能跟在阿吉的身后。要是遇到上山的路，阿吉四肢并用，如兔子般一蹦一纵，转眼就能跑到山上。但对于闪电来说就有些困难了，因为黄土松软，它坚硬的蹄子很容易陷进去，再加上背上的阿林，跑起来似乎有些吃力，但整体的速度也足以撵上一只受惊的兔子。下坡的地方，阿吉更如胡燕展翅，纵身跳下，脚尖一点地面，如安了弹簧，向前射出数十米。闪电下坡却不能直下，得左右移动着下，因为它背上有阿林，直着下坡会让阿林横着飞出去。

阿林在闪电背上骑着，很是开心，有些跳跃的地方，他也总能借着闪电的力，一起一落，显得很协调。他见阿吉拟着狼叫，也跟着学，他喊出去的声音似乎比阿吉还要逼 真。

两个人一人一声，上山下坡，很快就召来了一群饥饿的狼群，紧紧地跟在两个人身后。

村与村之间的联系方式是狼烟，因而消息传播的也快，土匪还在百里之外，该地的村民已经知道土匪要来了，就开始做着应对的准备。

正如阿吉所说，有些村庄的村民怕屠村，土匪来了也不跑，乖乖地上缴着过冬的粮食。但一些胆大的村庄，还是会用“空村计”来蒙混过关。因为附近很多村庄的村民被土匪屠光了，只留下一座座空的村庄，所以土匪一来，村民们便转移到山里去，土匪来了见没人，以为是废村，就会卷土而去。这也是村民们与土匪斗争的一种方式。

“嗯！”阿林说着一把夺过阿吉手里的筐子，先行跑出了窑洞。

四叔站在村口，催促着村民快点上山，有些年迈的老人上不了坡，他便跑过去扶着老人上坡。黑牛和驴蛋此时也是帮着引导村民上山，见哪些村民拿的东西多，走的慢，他们就会过去帮忙。

有些村民胆子小，不敢把东西藏地窖里，觉得还是带在身上比较可靠，所以上山依然拿着他们的铺盖和吃饭的家什，还有的村民甚至拿着他们的桌子。不过最耽搁时间的是村民的那些牲灵，有猪羊鸡鹅，因为这些牲灵最可能暴露村里人的行踪，所以村民们必须要把这些动物转移走，因而会耽误不少的时间。把家畜转移走不还能算完，他们还要把猪羊圈里的粪便用新土掩住。如此一来更是耽误时间。

阿吉觉得额头一凉，睁眼一看，见阿林在盯着自己看着，还留着眼泪，好生奇怪，以为阿林想家了，便要坐起安慰阿林。哪知他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外面的喊声已经吓惊了他，从吵声中他习惯地判断出是土匪来了。于是他忙着坐起，急着喊道，“阿林，快点收拾东西，土匪来了！”

此时的阿吉光着上身，猛地坐起，开始慌乱地穿起衣服来。

阿林原看着阿吉想着事情，阿林的突然坐起把她吓了一跳，他以为阿吉光着屁股，忙着转过身。

阿吉把土提到炕前，撒到了木板上，然后又在其他炕角撒了一些。撒完土他把筐子一提，又忙着说道，“阿林，我们快到四叔的窑洞里帮四叔把东西藏好！”

注释：在陕北的很多土窑洞里都有地窖，大多在地上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面放的是粮食，它的用途大概就是为了躲避土匪而设计的藏东西的地方。

阿林忙着跪上了炕，抱起被子很秀气地递给了阿吉。

阿吉接过被子就朝地窖里扔了进去。接着阿林又把另一床被子递给了阿吉，阿吉又接过被子扔了进去。

“阿林，快点帮我把被子卷起来！”阿吉边穿衣服边喊道。

阿林这才缓过神来，忙着开始叠起被子来。

“妈妈，爸爸你们别走！别丢下我啊！”阿吉此时又突然哭了起来，大声地喊着父母的名字。

阿林听着阿吉哭着喊着他的爸爸妈妈，心里一酸，眼泪咕嘟一下滑落了下来，恰巧落在了阿吉的额头上。

阿吉三两下就穿好衣服，而后有很快把自己的被子叠好了，他扭头一看阿林，见他把被子叠得像手帕一样，笑了笑说道，“被子不是那样叠的。”接着他打开阿林叠的被子，又重新叠了起来。

阿林脸一红，跳下了炕。

阿吉见阿林下了炕，忙又喊道，“阿林，别下去，快过来帮帮我！”。他说着把炕的一角掀开，而后搬开一块二尺见方的木板，露出了一个地窖。他看了看发愣的阿林，笑着说道，“你把被子递给我。”

窗户还未被清晨的寒光燃亮，外面的吵声已经哗然如潮。

阿吉在睡梦中梦见乡亲们还在敲锣打鼓地热闹，他一时高兴还哼起了小曲，同时还扭起了秧歌。

阿林见阿吉哼着小曲，努力地扭着身体，以为阿吉得了什么病，于是忙着偎到阿吉的身边，边摇边喊到，“阿吉哥哥，阿吉哥哥，快醒来，土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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